第22章

陸桓意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便爬起來收拾屋子了。

被甩得到處都是的抱枕和沙發墊一個一個撿起來,沙發還得搬到一個像話的位置去,實在放不下的東西就堆到卧室,一通收拾下來已經過去了好一陣兒,尹燭還在床上,姿勢都沒變一下。

天已經快黑了,陸桓意去廚房給自己簡單做了點兒東西吃,吃完以後就靠在沙發上,沒靠一會兒又靠到了床上。

電視裏放着尴尬到沒邊兒的電視節目,主持人浮誇的表情和動作看得人想吐,陸桓意靠了沒一會兒就起了困意,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要關燈還得下床,懶得動了,幹脆就把被子裹了裹往眼前一堆,側過身去,擋住了大部分的光。

床不算小,但躺上兩個成年男性就顯得有點兒小了,都伸不開胳膊和腿。

尹燭躺下時是将四肢平方的,沒有睡得張牙舞爪可也占據了不少的地方,陸桓意睡在一側,總覺得自己半夜的時候會掉下去。

老妖怪個子高,占地面積也大……

陸桓意想了想,還是閉上眼睛睡了,沒多久呼吸就平穩了下來。

睡在一旁的尹燭緩緩睜開了眼睛,側過臉,盯着陸桓意已經陷入睡眠的臉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沒有把自己的衣角從他手裏扯出來,反而是小心翼翼地往陸桓意那邊挪了一點兒,方便他拽着自己。

這次再閉上眼睛,尹燭才是真的睡着了。

半夜的時候,陸桓意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身邊有個大火爐,碰一下就燙得慌,偏偏那個火爐子近在咫尺,無論他怎麽後退都無法躲避。

直到眼前天旋地轉,耳畔響起撲通的一聲,痛感從背部傳來的時候他才醒過來,愣了好一會兒,然後盤起腿瞪着床上那個火爐子。

陸桓意又爬上床,伸手在尹燭臉上戳了一下,不算火爐子的溫度,但絕對比人類的體溫要高出一小截,跟發燒了似的,睡夢中碰到難免會聯想到別的……而且兩個大男人睡一張床上,想不碰到彼此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大爺啊,”陸桓意搓着自己的臉,樂了一下,“真夠折騰人的。”

明天還是去買張床吧。

擺在哪兒還是個問題……但此時此刻看着尹燭能将四肢放平,睡得安安穩穩的樣子,也不太可能讓他再去睡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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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桓意躺了下來,一邊琢磨着要不要買張床放卧室讓尹燭去睡,不過牆上那些符對尹燭沒有影響麽?會有影響吧?再怎麽說也是個妖,應該會有影響的吧……

他還沒琢磨清楚,那邊的尹燭突然睜開了眼睛,翻了個身怔怔地盯着陸桓意看了會兒,然後緩緩縮小了,變成了今天盤在陸桓意兜裏那麽大一只,光滑的鱗片在客廳燈光的照耀下散發出光澤,鱗片末尾那些個火紅色的印記更是好看,他打了個呵欠——蛇居然會打呵欠,這是陸桓意的第一反應。

不過這是尹大爺,是個妖怪,會打呵欠也正常……

正常蛇會打呵欠麽?

陸桓意的思維有點兒跑偏了。

“睡吧,”尹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他從衣服裏爬出來,一甩尾巴,把自己盤成一坨,舒舒服服地靠在枕頭上,“別再滾下去了。”

“你知道啊?”陸桓意愣了下,“沒睡着啊?”

“知道,睡着了,”尹燭說,“我是睡着,不是死了。”

“您之前那個睡着了的狀态和死了也沒多大區別。”陸桓意伸手碰了碰小小的蛇腦袋,把尹燭的衣服丢到了沙發上,“晚安。”

“晚安。”尹燭想了想,沒有繼續說話了。

因着尹燭變小騰出的一大塊空地,陸桓意很安穩地睡了過去,沒有再滾下床,也沒有再夢到大火爐,清晨少了那些早鍛煉的老人家的喊叫,他搬下山後塗一次睡到了自然醒。

尹燭還在枕頭邊兒盤着,陸桓意揉了揉自己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翻身下床洗漱去了。

尹燭在陸桓意進了洗手間的一瞬間睜開了眼睛,煩躁地用腦袋頂了頂枕頭,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氣從心底冒了出來,讓他無法理智地思考任何問題。

“我心情不好。”

陸桓意正叼着牙刷刷牙,耳邊突然響起了這麽一句。他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尹燭的聲音。

“大爺你怎麽了?”陸桓意拉開洗手間的門,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句。

“不知道,”尹燭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兒不耐煩,“醒來以後,就很煩。”

“起床氣啊?”陸桓意拿起水杯漱了漱口,扯過毛巾擦擦嘴後走了出去,“你再睡會兒呗……最近你睡得越來越少了。”

“我來就應該睡得很少,”尹燭說,“只有今年睡得很多。”

“嗯嗯好的我知道了,”陸桓意看了眼枕頭邊兒上豎起腦袋盯着自己的小蛇,“早餐吃面行麽?”

“行。”尹燭說着,緩緩變回了人身。

變回了人身。

沒有穿衣服的人身。

陸桓意愣了一瞬,一眼就把尹燭上上下下都看了個幹淨,漂亮的人魚線下面和結實的大腿上面那玩意兒也看得真真切切。

“你幹什麽!”陸桓意沒忍住喊了一聲。

“穿衣服,”尹燭看了他一眼,站起來幾步走到沙發邊兒上拿起了自己的衣服開始穿,“怎麽了?”

他先穿的是一件套頭毛衣,過長的頭發被壓在毛衣領口裏,還有幾縷頭發貼在了臉上和嘴邊,微微側過臉,光着下半身和陸桓意說話,說得沒有一點兒心理壓力。

“穿衣服,”陸桓意轉過剩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嘀咕道,“改天買個八千八百件衣服讓你穿個夠神他媽暴露狂知道自己變回人型是光着的就不能等我走了再變麽真他媽神了……”

“陸桓意。”尹燭輕輕地喊了一聲。

“幹嘛?”陸桓意沒回頭。

“你是不是要罵我了?”尹燭歪過頭,內褲和褲子已經穿上了,他又重新坐回了床上,一邊把自己的頭發從領口拯救出來,一邊歪着頭問。

“我……罵你幹什麽?”陸桓意想說我罵你罵得還少了麽,但沒說出口。

“臭流氓,”尹燭的聲音毫無起伏,“光着身子耍流氓,不要臉。”

陸桓意回過頭,靜靜地看着尹燭。

“不好笑麽?”尹燭皺起眉。

“……哈哈,好好笑啊,笑死我了,”陸桓意說,“這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哈哈。”

最後兩個字哈得铿锵有力,十分令人信服。

尹燭點了點頭,進了洗手間用陸桓意之前給他買的那套洗漱用具開始洗漱了。

陸桓意站在廚房門口搓了搓胳膊,不知道是冷的還是被尹燭冷的。

尹燭是個冷血動物,主要體現在……冷笑話講得特別感人,逗人的時候也特別冷。

早餐煮了面,放了點兒火腿腸,尹燭吃得幹幹淨淨,吃完以後把碗一放,說,“好了。”

“什麽好了?”陸桓意還有小半碗沒吃完。

“心情好了。”尹燭說。

“你其實就是餓了吧,”陸桓意笑了笑,還剩下小半碗實在吃不完了,拿到廚房去倒掉後洗了碗和鍋出來,尹燭還坐在餐桌旁。

大爺最近的睡眠狀态是不是不太好?

陸桓意想。

“你不冬眠了麽?”陸桓意走過去,發現尹燭已經把餐桌上剛才自己不小心弄上的那一點油漬擦掉了。

“嗯……不睡了,”尹燭說,“會做噩夢。”

“啊。”陸桓意愣了下,“妖怪也會做夢啊。”

“嗯,但是和你們人類的夢不太一樣,”尹燭頓了下,“妖怪的夢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我夢見了過去的事,很多死去的人,還有飼養過我的那個人。”

陸桓意沒有繼續問下去。

尹燭既然說了是噩夢,就說明那些事對他來說都是不好的。

不管是什麽事,他都不要再問下去了。

他沒有對別人的傷口刨根問底順道撒鹽的習慣。

只是兩個人對坐在餐桌旁,突然不知道幹什麽了。為時尚早,他們兩個人都是沒有什麽正事兒辦的,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偶爾出趟門,一時閑下來了……還真是有夠無聊的。

陸桓意拿過手機刷了幾條咨詢,實在無聊得很,對面的尹燭又坐得端端正正,看着腦仁疼,“我們出門逛會兒吧。”

“冷。”尹燭說。

“讓你盤我兜裏,不冷,”陸桓意說,“去不去?”

“去,”尹燭點點頭,“去哪?”

“去找我大師兄呗,他們之前說鳴蛇在這個鎮子裏,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說不定能早點兒找到鳴蛇……”

“不去,”尹燭說完,頓了會兒,指着陸桓意說,“你也不準去。”

“……不然我倆就這麽幹坐着麽?”陸桓意愣了下,“無聊啊。”

“……你們找鳴蛇幹什麽?”尹燭想了想,說,“鳴蛇是什麽樣子的?”

“我也不知道找鳴蛇幹什麽,我要知道我不就不在這兒待着了麽,”陸桓意扯了扯嘴角,“鳴蛇長……大概長得很大一只,鱗片很鋒利,長了兩對翅膀三個頭、兩條尾巴,反正就是個怪物吧,我也不知道,之前在書上看到的印畫,感覺挺醜的。”

話音剛落,尹燭的臉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來。

“鳴蛇不醜。”他嘟囔了句。

“什麽?”陸桓意沒聽清。

“鳴蛇不醜!”尹燭說。

“鳴蛇是你爹啊這麽護着?”陸桓意樂了一下。

尹燭黑着臉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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