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陸桓意和尹燭又在房間裏磨蹭了會兒才出了門。
兩個人心情都不錯,連帶着陰沉沉的天空都明亮了幾分似的,從雲層間落下的光将兩人的五官照得柔和下來,他們并肩走到前廳,還沒走進,就看見了前廳外頭紅底黃字挂着的橫幅。
——熱烈慶祝歲歲小朋友十九歲生日快樂!
陸桓意一臉慘不忍睹地別過頭,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個橫幅,拉着尹燭往裏走了。
“別看了,”陸桓意見尹燭還在仰着臉看那條橫幅,拉了他一下,“這麽喜歡我幫你也做一個:熱烈慶祝尹燭小朋友一歲生日快樂!”
尹燭低下頭,竟然真的很感興趣的樣子點了點頭。
陸桓意沒來得及吐槽,前廳大門後頭閃出幾個人,手裏拿着許多小禮盒,最小的才巴掌那麽大,裏面說不準就是一疊嶄新的黃紙,伴随着師叔們的“生日快樂”的祝福聲,又長大了一歲的感覺這時候才襲來了。
“喝嗎?”陸桓意一一接過禮物後,幹脆利落地問了一句。
“喝!”幾個師叔立刻應了一聲,連帶着周圍的師兄師姐們都熱鬧了起來。
二師叔說你有沒有想要的東西,說出來,二師叔都能給你弄來。
師父也是這個意思,捧着臉開開心心地看着陸桓意,似乎瘦了不少,不過過年期間居然也能瘦下來也算是天賦異禀了。
三師叔和往年一樣,一言不合塞了一堆藥丸過來,試了試脈又摸了摸脖子,最後啧了一聲:“你頭發是不是越來越卷了?”
“可能是吧?”陸桓意在自己腦袋上抓了一把,一扭頭,又有不少師兄師姐湧了上來。
過年的時候是全員大聚會,初四這天過生日的時候,就是陸桓意的個人出演秀了。
往年生日都是這樣捏來摸去關懷至倍地被他們關心。
但今年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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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桓意覺得尹燭來了以後,他往前數十八年的人生都得重新編排一下,編排出一個能讓尹燭和他都适應的模式,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生日宴會一旦開始就又是熱熱鬧鬧的一天,最後陸枕書和莊潮一起把大蛋糕推出來,陸桓意吸了好幾口氣才把蠟燭吹完了,切下最中間用巧克力醬寫的“生日快樂”的字,生日那塊送給自己,快樂那塊給了尹燭。
鬧到最後又喝多了,到家以後兩個人幾乎是在進門那一刻抱在了一起,尹燭有點兒發涼的手從衣擺下方伸進去在光滑的脊背上揉了揉,陸桓意喝得迷迷糊糊的,張開嘴巴輕輕地叫了一聲,接下來的聲音又被淹沒在了吻裏。
這一夜缱绻的夢境都帶着甜膩的蛋糕味兒。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有點兒腰酸背疼的,腦袋也發暈,尹燭還光着身子摟着他,胳膊重重壓在肚子上,陸桓意都有點兒佩服這種姿勢自己居然能睡得着。
“今天要去審那個女孩兒了,”陸桓意把尹燭的手扒拉開,揉着太陽穴坐了起來,“你去麽?”
“要去。”尹燭打了個呵欠,坐起來,一幅還沒睡醒的樣子,眯開一只眼睛看了眼陸桓意在哪便把下巴擱到了他光着的肩膀上,蹭了兩下,“我要問問她香料的事。”
“那快起床吧,”陸桓意聳了下肩膀,尹燭沒有把下巴挪開,另一只手還繞過他的腰後抱了上來,手指尖兒在腰側輕輕撫着,陸桓意皺了下眉,“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嗯。”尹燭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從前有個妖怪,天天粘着一個人,”陸桓意頓了會兒,側過頭去看着尹燭的鼻尖,特別嚴肅地說,“後來哪個妖怪的鱗片都被拔光了。”
“嗯?”尹燭沒反應過來,“誰拔的?”
“我拔的,”陸桓意翻着白眼把他推開,将扔了一地的衣服撿起來丢進洗衣籃裏,又去衣櫃那邊拿了內褲出來穿上,“歲歲牌去鱗器,去得快樂,去得放心。”
尹燭聽得雲裏霧裏地皺起眉,接過陸桓意遞過來的衣服褲子套上了,到了出門也沒把那句“你為什麽要拔別人的鱗片我不是送你一塊了嗎?”這句話問出去。
總覺得問出去以後陸桓意能把白眼翻到後腦勺去。
前幾日就說過了,初五這天将地牢裏的那個女孩兒抓出來審問清楚,此時的議事廳中便聚滿了人。
師父坐在最上方,幾個師叔也穿得十分正經,板着臉坐在那兒。
陸桓意一進去就感受到了不太一樣的氣氛,拉着尹燭坐到了旁邊,用胳膊肘捅了捅陸枕書,“怎麽這麽嚴肅?”
“師父他們把這事兒看得挺重的,畢竟是參與過煉造‘鬼之子’這事後又來襲擊鳴蛇,想要鳴蛇鱗片的人,”陸枕書,“但是我總覺得主要是因為她傷過你。”
陸桓意抿了下唇,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莊潮呢?”
一提到莊潮陸枕書的表情就明顯帶了幾分無奈,拉開自己的外套讓陸桓意看了眼那個盤在自己外套裏睡得舒舒服服的灰色小毛團,嘆了口氣,“這兒呢。”
“真好啊,”陸桓意也嘆了口氣,“我也想變小,走到哪睡到哪。”
“你……”尹燭剛想說什麽,陸桓意連忙拍了他一下,前方兩名弟子将那女孩兒壓上來,女孩兒露出的地方已經沒了一塊好地方,手腕和腰腹上的鎖鏈還在随着她的掙紮不斷收緊,她像是沒有痛覺一樣不斷地掙紮着,特別是在看見尹燭後,更是往尹燭這邊掙紮着爬了幾步。
“你是何人,又為何總盯着我門弟子鬧事?”師父坐在最上方,聲音中帶了幾絲平時不常有的威嚴,“背後可有人指使?快些招來,我們還可避免你受更多的苦。”
女孩兒沒說話,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陸桓意和尹燭看,眼底顯而易見的貪婪幾乎要将兩人吞噬。
陸桓意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皺了皺眉。
“不說是吧?”二師叔見她沒聲音,啧了一聲,“怕是在地牢還沒受夠酷刑?”
“……沒有,”女孩兒終于開口了,她将視線挪回到上方,直勾勾地看着師父的臉,勾了唇笑道,“怎麽會有人指使我?”
“是我想要陰氣之血進補修為,再用鳴蛇的鱗片護體免受将來渡劫之苦,”女孩兒歪了歪頭,被血浸透後又被低溫凝固起來的頭發拍在臉上,“為了我自己,為何要有人指使。”
師父看着她的臉,似乎是在思考她所說的話的真實性。
現如今他們也沒有更多的證據證明女孩兒說的是假話,但如果這些都是真的呢?
陸桓意總覺得這件事充滿了違和感。
有一點,年宴舉辦的時間每年都不一樣,今年都是前一天才定下來的,也只有那一天大家都忙着,山下的封印會稍稍弱一些,消息只傳給了往日來山上參加的那些道士和妖怪,怎麽會招來心懷不軌之人提前埋伏?
她又怎麽能将當日本應在後廚幫忙的陸槐月奪舍,還帶着尹燭到半山腰去打上一架。
再加上之前尹燭說過,師門內有人用香料襲擊過他,二師兄還說過回來禀報師父,也不知道查沒查到究竟是誰。
但師門內……大概是有人在給外面通風報信?
陸桓意有點兒不太想往這方面想,但種種跡象所指向的方向讓他不得不去那樣思考。
莊潮在陸枕書懷裏睜開了眼睛。
四周都是令他熟悉得想哭的味道,安心和溫暖像一個膨脹的氣球一樣從尾部撐到嗓子眼兒,幾乎讓他嘔吐出來。
兩條尾巴在身後掃了一下,陸枕書立刻感受到了懷裏的動靜,拉開外套沖着莊潮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伸手進來摸了摸他的後頸。
“按你所說,你便是為了自己,一時貪念了,”師父挑起眉毛,字字铿锵,“那便将她壓入鎖妖塔中,等你想明白是不是為了一時貪念,我們再仔細聊聊。”
兩個弟子一愣,顯然沒想到師父會做出這樣的決斷,剛想上前壓住女孩兒,師父便揮揮手,跳下高臺道:“我親自壓她過去,正好我也要去鎖妖塔一趟。”
一旁的陸枕書忽然猛地捂住了肚子,臉漲得通紅,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從懷裏跳出來的莊潮——它方才竟然在自己的腰上咬了一口,咬得很重,這會兒八成見血了。
“你幹什麽?”陸枕書。
“不幹什麽。”莊潮擡起腦袋看了眼趴在地上的少女,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他張了張嘴,最後什麽也沒時候出口。
那個女孩兒也擡起了頭,從頭發的間隙往這邊看,陸桓意以為她是在看尹燭,但仔細辨認後才發現,她是在看陸枕書。
準确的說是陸枕書懷裏的莊潮。
陸桓意一愣,大膽的想法緩緩從心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