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番外:陸枕書x莊潮(16)(完)

陸枕書的眼神終于清明了。

他環視周圍,接受到衆人擔心的情緒後,視線鎖在了最後頭的莊潮身上。

……他還是有點兒不明白,既然莊潮找了他這麽久,又怎麽會在關鍵時刻放棄了,還說要算了。

此時自己的記憶顯然恢複了,莊潮也沒有直接撲上來,面無表情地站在最後頭,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此時天邊已經露了一束光出來,穿破樹葉的間隙,變成點點光斑恰巧落在他們身上。朱雀在陸枕書身上摸來摸去,檢查了個透,才松了口氣道:“回來了。”

“……啊。”陸枕書愣了會兒,拿起自己懷裏的劍柄,劍柄在被他握住的那一瞬間長出劍刃,他又愣了愣,才說,“回來了。”

玄武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什麽。

陸桓意和尹燭在旁邊對臉懵逼,壓根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看起來挺嚴重的,那幾個穿得很奇怪的站一塊兒顯得格外花花綠綠的人身上都帶着一股很重的威壓。

“大師兄,”陸桓意頓了會兒,“你成仙了啊?”

“嗯,”陸枕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成仙了。”

“好突然啊,”陸桓意說,“那還回師門嗎?”

“回的,”陸枕書點點頭,“有空就會回去。”

“好。”陸桓意松了口氣,沒有再問更多了。

陸枕書猶豫了會兒,走到莊潮面前,還沒開口,便聽朱雀說了一句:“先回去再說吧,否則天帝又要起疑心了。”

天帝要他即刻歸位,此刻神魂湧入了身體,他理應快些回到天界去。

陸枕書盯着莊潮看了會兒,朝他伸出手:“一起。”

莊潮默不作聲地看着他,過了會兒,顫抖着伸出了手,和陸枕書的握在了一起。

回去的路上陸枕書問了許多事,他不在的這些年西方邊境如何,天界發生了什麽變化,夜江九韶這件事發生後仙君仙子們有沒有對這件事發表看法。

“天帝五千年一輪換,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朱雀說得雲淡風輕,但眼底的火燃起來了,帶着非常濃烈的恨意,“近幾年他的修為開始衰退,所以玄武才想了這麽個法子讓你提前回來。”

“嗯,”陸枕書皺了下眉,“可是我們的魄還在他那裏。”

“如今,你,歸位了,”玄武說,“他心知你,對他有怨憤,定是把,把我們的魄,貼身攜帶。”

陸枕書看了他一眼。

“但你,現在是人身。”玄武看着陸枕書,聲音猛地壓低了,“神魂尚未,完,完全和你的人類,魂魄融合,更不會,受到‘魄’的影,響。”

陸枕書的呼吸猛地一頓。

天地創造十二異獸之初,他們的體內便分成了兩種能量,一種是與身體融合,支撐他們生存的魂,另一種是存于體外吸收天地靈氣,真正掌管了他們生死的魄。

但當時的天帝卻使了個陰險的法子盜走了他們的魄。

但玄武卻說,陸枕書神魂尚未融合,而且是人身,不受魄的影響。

“虎子,”玄武往後退了一步,肩膀和陸枕書的抵在一起,側目看着他,“這可能是,我們,奪,奪,奪……”

“奪回魄的唯一機會,”青龍接過話茬,“我們發現了這一點,他遲早也會發現。”

“所以我們必須在他發現之前,”陸枕書挑了下眉毛,“殺了他。”

“可是他發現你闖進去的時候,必然會操縱魄對你們進行反擊,”旁邊沉默了挺久的莊潮接了一句,“到時候你們三個,都有生命危險。”

“所以得找幫手,牽制住他,”朱雀說,“這下界,不是還有他的仇人麽?”

莊潮沉默了一會兒,擡頭看着陸枕書,陸枕書也看着他。

“不太好吧?”陸枕書頓了會兒,“那可是我師父和二師叔他們……竭力想壓制的怨魂。”

“難不成我們幾個還壓不住那群怨魂?”朱雀輕哼一聲,“只是……要你那小師弟的對象做出點兒犧牲了。”

天帝的宮殿之內永遠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站立在高臺之上,麻木地望着高臺下的人。臺下有一面碩大的鏡子,可以讓他看見這世間發生的所有的有趣的事,但他無法控制這面鏡子,就像他永遠無法掌控所有的人心一樣。

門外有人匆忙跑進來通報,天帝擡眼掃了他一眼,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臉慌張地說:“禀殿下,人間鎖妖塔被破……那些鳴蛇的怨魂……都被放出來了!此刻正湧上天界!”

陸桓意看着身旁不斷往前湧去的鳴蛇冤魂,用力拍了拍尹燭的脖子,前頭的大腦袋扭過來看了他一眼,吐了下信子,“還好吧?沒有被他們的怨氣……”

“沒有,”尹燭說,“青龍讓莊潮給我拿來的東西很有用,我沒有被他們的怨氣影響到,而且他們……此時只想殺了天帝,對人類沒有什麽惡意。”

“那就好。”陸桓意低下頭抱住尹燭的脖子。

尹燭輕微地甩了下尾巴後,繼續代領着若幹冤魂沖上了天界。天兵天将前來阻攔,那些冤魂忽視他們,直直沖上主殿,朱雀和玄武還裝模做樣地出來攔了一下,然後反手帶倒了一衆天兵,放了尹燭和陸桓意進去。

冤魂湧入大殿,原本仙氣缭繞的地方頓時如同地獄,天帝跳下高臺,啧了一聲,“竟沒想到我天界養了一群廢物。”

“話,話可不能,那麽說,”玄武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你可,沒,沒養過,我們。”

天帝沒工夫和他瞎扯,就玄武結巴的這段時間,他已經從袖中甩出無數道金光朝前刺去。

被關在鎖妖塔內的鳴蛇冤魂又豈是被傷了幾次就能善罷甘休的,鎮壓了數年的怨恨一并湧出來,他們不顧一切地往上沖,天帝逐漸乏力之時,身後忽然多了一個人,手中握着劍,直直朝着他刺來。

天帝腳尖用力跳躍而起躲開那一劍,飛于空中之時,發現整個天界竟無一人前來幫他。

“白虎。”天帝咬牙瞪着他。

陸枕書身旁還站着莊潮,尹燭沖着上方叫了一嗓子,衆多冤魂跟随他的叫聲,又飛向了空中。

天帝躲避着鳴蛇的攻擊,與此同時從胸口摸出了什麽東西,莊潮看見那是四顆小小的珠子,在他手中放出不一樣的光芒。

“膽敢害我,”天帝冷笑一聲,“你們都要給我陪葬!”

尹燭甩開尾巴飛起來,喉嚨裏噴出一股火焰沖着他燒去,天帝手猛地一攥,朱雀玄武和青龍立刻疼得蹲下了身子,臉變得煞白,他反手掃開尹燭的火,眼看着要打到尹燭,莊潮也變成了原型沖着天帝撲了過去。

陸枕書握着劍朝他刺來,卻沒像他所想的那樣受到魄的牽制。

為什麽?!

天帝瞪大了眼睛,下方是撲過來的腓腓,身後是鳴蛇的怨魂,而身前,是沖他刺過來的監兵神君。

“自作孽,”陸枕書一劍砍斷了他的手,魄從他的掌心落下,他又反手朝前刺去,這一劍用了全力,作為婁海的修為,和作為陸枕書的修為,一并狠狠地刺了進去,“不可活。”

靈力在天帝的身體裏爆開,肉身被毀後,他的魂魄被撲上來的鳴蛇撕咬扯碎。

這一場戰鬥随着天帝的死亡畫下了句點。

鳴蛇大仇得報,又開始沖着當年壓制他們的四方神君瞎嚎,尹燭往他們四個身前一擋,跟着嚎着什麽,大概是在和他的族人交流,反正在場的人都聽不懂。

天帝死後,落在地上的魄珠上蒙着的那層灰散去,它們懸浮起來,頓了頓,猛地朝着自己主人的方向飛了過去。

一切都結束了。

鳴蛇的怨魂最終怨恨得除,不知道尹燭和他們說了什麽,但它們的情緒的确比剛從鎖妖塔出來的時候要冷靜了許多,願意投胎的便去投胎,不願意投胎的就被青龍帶去了鬼界。

鎖妖塔是師父和二師叔緊急召集了修道界各位說得上話的人,他們集體同意——大概是因為這是四方神君要他們解開鎖妖塔,他們能夠把這個燙手山芋甩出去的緣故,同意得飛快,尹燭也用自己的血喚醒了被壓制的鳴蛇,帶着他們沖上了天界。

四方神獸依舊鎮守着四方,可再也沒有一個天帝來禁锢着他們,他們終于得了自由。

莊潮被陸枕書帶回了白虎宮,望着周遭熟悉的布置,莊潮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眼眶,沒有讓眼淚落下來。

“浔浔去哪了?”陸枕書問。

“我……當時要和九韶複活夜江,不能讓他看見那些事,”莊潮的聲音很小,“便把他放在山靈那邊,我有空會去看他,後來他便跟着山靈……下山當警察去了。”

“警察?”陸枕書沒聽懂這個邏輯。

“那個山靈死了,轉世投胎當了警察,”莊潮解釋道,“他跟着去了。”

“……哦,”陸枕書看着莊潮,“……要去看看他麽?”

“……我之前去過,”莊潮頓了會兒,改口道,“去吧。”

莊潮面對着恢複記憶後的陸枕書有種說不出的別扭,大概是那種明明迫切地想要他回來,如今真的回來了卻十分沒有實感的感覺,特別是在他回來的前一天自己剛和他說過,算了吧。

他當時是想,陸枕書這一世好不容易有了仙緣,是最容易成仙歸位的一世,修道之人不可動情,若是因為自己的事讓他在飛升之時出了岔子,又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擁有仙緣了,又不知道要等他多久,還帶着被九韶和夜江的事震撼到了,這才說,算了吧。

……可沒想過陸枕書直接跳過了飛升這一步。

直接就歸位了。

莊潮跟在陸枕書後頭,暗自琢磨。

這就很尴尬。

他們到了下界,到了莊骁住的地方,莊潮走過去敲門,門打開了,裏頭是個七八歲大的孩子,瞪着眼睛看了會兒莊潮,剛準備讓莊潮進來,便看見了他身後的那個人。

“爹!?”莊骁沒忍住嚎了一嗓子。

“……浔浔?”陸枕書瞪着他。

莊骁磨蹭了會兒,像是在确定面前的人是不是婁海,莊潮在他腦袋上拍了下後他才回過神來,抿着唇,往前走了兩步一下撲到了陸枕書懷裏,沒一會兒,莊骁竟然放聲大哭起來。

他按理來說也有幾千歲了,可在見到陸枕書的那一瞬間還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靈力不受控制,耳朵和尾巴都冒了出來,尾巴纏着陸枕書的腿,耳朵彈了兩下,哭得特別大聲。

對門的門開了,走出來一個婆婆,皺着眉和他們說:“打孩子了啊?”

“……沒有,”莊潮說,“我們……進去說。”

陸枕書這才一把抱起莊骁進了屋。

莊潮也就哭了那一會兒,很快就回過神來,問莊潮是怎麽找到他爹的,莊潮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他聽得目瞪口呆的,咂巴了下嘴,尾巴又在莊潮手臂上輕輕地纏了一下。

晚飯是莊骁做的,小孩兒在廚房忙活得還挺開心,都哼起歌了,他也不要陸枕書和莊潮幫忙,把他們推到了外面的沙發上坐着。

兩個人相對無言,沉默了好半天。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陸枕書打破了沉默,“你那句算了吧……”

“……我只是怕你飛升之時被情愛之事影響,蒙蔽了道心,”莊潮皺着眉,“我沒想到你直接就……”

“啊。”陸枕書看着他,過了會兒,漏氣了似的從唇縫裏漏出一點兒笑意,“傻子。”

莊潮看着他,沒說話。

“來。”陸枕書張開手臂,看着莊潮。

莊潮沒怎麽猶豫,立刻撲了過去,把陸枕書撲得狠狠砸進沙發靠背裏,胳膊用力地摟住了陸枕書的脖子,小聲說:“對不起,還是來晚了。”

陸枕書抱着莊潮,把頭埋在莊潮頸間狠狠吸了一口氣後,說,“沒關系,至少你來了。”

過了會兒,他又說,“我愛你。”

他抱着莊潮,能感受到莊潮很明顯地抖了一下,不一會兒,耳朵從他腦袋上冒了出來。

“浔浔這個毛病就是随你。”陸枕書在他耳朵上摸了一把。

莊潮把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鼻尖抵着沙發靠背,顫抖着抽了兩口氣後,用比剛才更小的聲音說道:“我也愛你。”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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