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剛剛她還覺得自己理直氣壯,這會兒一看到他,就瞬間覺得自己矮了半截,仿佛是她做了什麽不對的事情。

喬靳南一眼掃到她手裏拿的東西,挑起眉尖,“不喜歡?”

杜若直接走到車後,“無功不受祿。”

喬靳南沒再說什麽,把後備箱打開,杜若就把東西放了進去。

喬靳南轉身回到駕駛室,杜若也跟着上了副駕駛,車裏暖氣開得很足,天色黑得深沉,車裏的氣氛也壓抑得深沉。

杜若剛剛還覺得有很多話得說清楚,現在突然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喬靳南的手放在方向盤上,五指有節奏的輕敲着,似乎在等她先開口。

“算了,沒什麽好說的。”杜若被這股沉默壓得喘不過氣來,“你不要再送我那些東西了。我先上去了,你也快點回去吧。”

杜若拉車門,拉不開。

“那你認為送哪些東西比較合适?”喬靳南突然出聲。

杜若愕然回頭,“喬先生,我的意思在上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對你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也沒有故意做一些事情想要吸引你的注意力,我……”

“現在已經吸引了。”喬靳南勾起唇角,側目看住杜若,眸色深沉而晦暗。

“就因為我上次說的那幾句話麽?”杜若實在不能理解,自從她沒再給喬以漠做家庭老師,又進了Waiting工作,她和喬靳南之間就橋歸橋路歸路,斷了交集,除了上次吃了一頓飯說了一番話,她想不出還有什麽其他理由讓喬靳南突然靠過來。

喬靳南沒有回答,杜若抿唇,“那我收回。喬先生小心了,坐在你身邊的這個女人貪財好色,之前做的那些都是故意接近,上次說的那番話,不過是欲擒故縱的計量。”

“不只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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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每句話都挺有意思的,剛剛那句也挺有意思。”

“……”

“你整個人都挺有意思。”

“……”

杜若深吸一口氣,笑道:“喬先生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喬靳南也笑起來,“愛?”

他挑着眉毛上下打量了杜若一遍,“就你?”

杜若扭頭看向窗外,“我有自知之明,喬先生不用拿那種鄙夷的眼光看我,只會顯得您之前那些所作所為更不符合邏輯,荒唐又好笑。”

杜若租的房子在一處老舊居民區,馬路并不寬,路邊都是一個接一個的小舊門面,夜深,店早就關門拉閘,相比起白日的熱鬧,更顯得凄靜孤涼。車子隔音效果很好,坐在裏面聽不見外面的半點聲響,只是兩個人都不說話的時候,就靜得詭異。

“你跟我的一個故人挺像。”喬靳南突然說道。雙手枕着腦袋,目光看向遠方。

杜若嗤笑出聲,“喬先生,你也挺有意思的,明明挺瞧不起我,偏偏做着相反的事情。示好的方式那麽老套,玫瑰花和奢侈品,套近乎的說辭一樣老套,和一個故人挺像,你怎麽不直接說我看着眼熟呢?”

喬靳南雙手枕着腦袋,本來是看着前方,聞言轉首看住杜若。

雙眸深沉似海,一眼望不到底。

杜若被他看得不自在,撇開眼,幹笑了兩聲,“喬先生以前都是這麽追女孩兒的?”

喬靳南也撇開眼,“沒追過。”

杜若噤聲,忘記他這種人身邊從來不會缺女人了。

“她曾經說每個女人都無法抵擋鮮花和奢侈品的魅力。”喬靳南望着空蕩蕩的馬路,帶着些微看不透的笑意,“我試試。”

“……”杜若承認,對付小女生挺管用的,“那也要講究對象和時機吧?”

“嗯,現在又很像。”喬靳南閉上眼。

“……什麽像?”

“語氣。”

“……”

“那她人呢?”你去找她不就行了。

喬靳南頓了頓,眯開眼,“去世了。”

杜若沒想到他所說的“故人”真的是已經故去的人,沉默了一下,“抱歉。”

喬靳南沒說話,杜若又接着道:“現在喬先生也看到了,我并不喜歡那個套路,喬先生不要再送那些東西了。天晚了,以漠還一個人在家,你快回去吧。”

杜若自己打開車門的解鎖鍵,拉門下車。

喬靳南同樣下了車,“杜小姐,你真的不考慮考慮?”

杜若停下步子,回頭。

喬靳南靠在車窗上,雙手随意插在褲子口袋,眉眼間的冷意被一抹看不透的笑意取代,“這樣的機會多少人求之不得。”

杜若沖着他假意地笑笑,“不考慮,謝謝。以後沒什麽特別的事情,我們都不用見面了。哦,就算有什麽特別的事情,也最好別見面了。”

喬靳南的笑容裏泛出冷意,“如你所願。”

兩人一起轉身,一個擡步準備過馬路,一個拉開車門準備上車,就如同茫茫大海上偶然相遇的兩條船,短暫的交彙之後回到自己的航線,各往各的方向駛去。而接下來出現的那個人,就像海上突起的狂風,攪亂航線的同時刮得兩艘船同時調轉了方向。

杜曉楓不知什麽時候趕了回來,風一般沖到喬靳南身邊,用盡全力就是一拳,“你他媽混蛋!還敢來找我姐!”

☆、Chapitre 17

杜若整個人都吓傻了。

眼看杜曉楓揚起拳頭還想打,嘶聲吼道:“杜曉楓你住手!”

杜曉楓揚起的手臂頓住,不甘心地說:“姐,都這個時候你還維護他,他都把你害成什麽樣子了?把咱們家害成什麽樣子了?”

“你看看他是誰!”杜若快步跑過來,一把推開杜曉楓。

那一下打得不輕,喬靳南蹲下身子,捂着被打的地方,很痛苦的模樣,杜若一顆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跟着蹲下,“喬……喬先生……”

喬靳南一直沒吱聲,但杜若想他那麽一個人,如果不是打中要害,早就一拳揮回去了。天色太黑,又沒有燈光,杜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觸到粘稠的溫熱,連忙縮了回來。

流血了。

“還不快叫救護車!”杜若氣急敗壞地瞪愣在一旁的杜曉楓。

杜曉楓也沒想到自己一拳頭那麽厲害,被杜若一吼,急匆匆拿手機出來。

“杜若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喬靳南突然一聲冷笑,捂着眼睛站起身,另一只手拿了一串鑰匙,扔到杜若懷裏,轉身往副駕駛去。

杜若拿着車鑰匙就囧了,她還真是……吓傻了……

杜曉楓見兩人都上車,也連忙拉開車門,“姐,我以為……我以為是何衾生才出手的。”

他原本在宿舍打算睡覺了,臨睡前接到秦月玲的電話,說杜若接了個電話就下樓,還支支吾吾地說最近她收到很多價值不菲的禮物,今天更是收到一塊手表,表盤上鑲着滿圈的鑽,“你姐……又和何衾生和好了?”

杜曉楓挂了電話,也不管宿舍大門已經鎖了,直接翻了出去,直奔回家。

他清楚得很,杜若這幾年的人際關系再簡單不過,能大手筆給她送那些東西,還大半夜把她叫出去的,除了當年那個何衾生還能有誰?

他打個車過來,果然就看到杜若和一個男人。

“姐……剛剛路邊沒有燈,所以我也沒看清……”杜曉楓慚愧極了,他已經滿了18歲,卻還幹出這麽魯莽的事情來,關鍵是人都打錯了……

“喬先生是吧?真是對不起。”

杜若沒回他,喬靳南也沒理他,車子裏靜悄悄的。杜若完全沒心思去聽杜曉楓說了什麽,不用他說她都知道他是把喬靳南當成何衾生了。

關鍵是打了喬靳南,比打何衾生的後果嚴重多了。

她想到第一次見喬靳南,他就五個字,“送去警察局。”

那會兒他都沒确切證據說是她拐騙喬以漠,都能直接把她往警察局送,還要告她,現在杜曉楓可是生生打了他一拳頭,還打得很嚴重。

看喬靳南這人平時也很注重儀表,這一拳……要是打破相了可怎麽辦?

杜若心亂如麻。

一會兒想喬靳南要是堅持告杜曉楓怎麽辦,一會兒想他要是破相了找他們算賬怎麽辦,杜曉楓才剛剛上大學,不管是賠錢還是賠人,他們都賠不起啊!

杜若一面開車,一面就忍不住斜眼睨喬靳南,想借着車子的燈光看看他臉上到底傷得怎麽樣了。

“杜小姐,你是想讓我再斷個手斷個腳才罷休?”喬靳南受了傷,氣場一點也不弱。

杜若連忙收回眼神,認真開車。

喬靳南沒再說什麽,只打了個電話,說了一個醫院的名字,然後“嗯”了幾聲。

因為家裏有病人,杜若對S市的醫院都還挺熟悉的,馬上心領神會地把車往他說的醫院開。

醫院門口有兩個人正等着,他們一到,就先扶住喬靳南往急診那邊去。

進了醫院杜若才看清喬靳南的臉,果然流了很多血,看他捂住的部位,不知道有沒有傷到眼睛,如果傷到眼睛,那問題可就更嚴重了……

喬靳南一直沉着臉,杜若也不敢問,只覺得欲哭無淚,萬萬想不到這個晚上會變成這個樣子。早知道打死她都不給他打那個電話,他要送什麽就讓他繼續送好了!

杜曉楓看喬靳南的模樣,也傻眼了,跟在杜若身邊沒吭聲。

喬靳南做檢查,姐弟倆就一直在外面等着,中途杜曉楓接了好幾個電話,杜若才回過神來,“小楓,是媽給你打電話你才回來的吧?”

杜曉楓悻悻地點頭。

“那你快回去吧,別讓媽着急,這裏有我。”杜若趕他走。

杜曉楓也知道自己在這裏沒什麽用,低頭磨磨蹭蹭地說道:“姐,對不起……”

“算了,以後記得行事不能魯莽,一定要弄清楚情況。”杜若看杜曉楓愧疚的樣子,嘆了口氣,“你先回去吧,媽該擔心了。”

“嗯,有什麽事給我電話。”

喬靳南做完檢查就被送到病房,醫院又陸續來了幾個醫生,杜若不清楚是問題真的很嚴重還是喬靳南本身比較金貴,所以這麽興師動衆。她一個人坐在長廊裏,沒有人搭理她,她也不敢自己先走,直到天色隐隐發亮,醫生們都從病房出去了,四周也安靜下來,她才悄悄走過去,打開房門。

之前接喬靳南的兩個人只剩下一個,杜若認得,是鄭琦,坐在病床邊的凳子上正沉思什麽。喬靳南躺在病床上,右眼整個包紮起來,右臉腫着,還破了一道口子,另一只眼緊閉着,大概是睡着了。

鄭琦聽見聲音就倏地站起來,杜若朝他抱歉地笑笑,正想輕聲問問情況怎麽樣,見喬靳南睜開眼睛,醒了。

他只淡淡地看了一眼鄭琦,鄭琦就心領神會似得繞開杜若,出去了。

杜若手心都是汗,低眸垂目,沉默了許久才深吸一口氣,坦然看向喬靳南,“喬先生看這件事怎麽解決比較合适?”

喬靳南眉目淡然地望着她,低聲一笑,“杜小姐這種人到底哪裏來的傲氣?”

喬靳南雖然朋友不多,也不喜歡和不必要的人應酬打交道,但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毒辣的。換做一般的小姑娘闖了這麽大的禍,早就聲淚俱下地解釋、道歉,杜若卻還洋裝淡定地問他解決辦法,不是不怕,而是放不下臉面。

杜若沒理會他輕蔑的語氣,撇開眼,說道:“我以為喬先生不喜歡道歉那些沒用的把戲,還是直話直說,以免耽誤您的時間。”

喬靳南還真不喜歡假惺惺的道歉,挑起完好無損的那條眉毛,“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杜小姐可以找律師咨詢一下我這張臉值多少錢,再找醫生問問我得幾天才能完全恢複,然後算一下我因傷缺勤,盛世集團一天會損失多少錢。我是個商人,賠了錢,自然不跟你計較。”

杜若咬住嘴唇,別說現在她連溫飽都要發愁了,就算從前家境富裕的時候,她也是賠不起喬靳南的。

“我沒錢。”杜若心一橫,直截了當地說,“你告我吧。這件事因我而起,我弟今年才剛上大學,您就高擡貴手,有什麽都沖我來。”

喬靳南“哼”一聲笑出來,“杜小姐,你認為出現‘喬靳南被嬌弱女子打傷住院,上告法庭’這種新聞真的合适?”

杜若被他堵得無言以對,“所以我剛剛問喬先生看怎麽解決比較合适。”

“我已經說過解決方法。”

杜若的眼睛都要紅了,“對不起喬先生,我确實沒有那麽多錢。我弟弟打你是他不對,但是他真的還小,人生才剛剛開始,你能不能……”

杜若壓住哽咽,撇開通紅的眼。

杜若不喜歡在別人面前哭,她認為這是一種示弱,是在博取同情,但她又知道喬靳南那樣的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只要他願意,毀杜曉楓的一生簡直就是眨個眼的功夫,她的人生已經毀了一半,她不想杜曉楓還沒踏步就跌了一個大跟頭。

她瞪大了眼看着窗外,不讓眼淚掉下來,直到情緒平息才看回喬靳南,卻見他閉着眼,呼吸平穩而均勻。

……睡着了。

杜若就那麽在喬靳南的病房坐了一整晚,天亮之後出去給公司打電話,請了一天假。她總得在這裏弄清楚喬靳南到底傷得怎麽樣了,眼睛有沒有問題,如果可以的話,醫藥費盡量她來出,該做的本分還是得先做到。

她再回去的時候,剛剛推開門,一道清亮的聲音就傳到耳邊,“小花姐姐,你也來啦!”

杜若一愣,就看到喬以漠晃着小胳膊朝她跑過來,“小花姐姐,孟叔叔說是你把爸爸打傷的對不對啊?”

雖然不是她打的,事情卻因她而起。

杜若抱起喬以漠,正要表示歉意,喬以漠一臉崇拜地來了一句,“小花姐姐好厲害哦!”

“喬以漠你下來。”喬靳南冷冷的聲音飄過來。

喬以漠那股興奮勁瞬間下去了,扒着杜若的脖子軟趴趴地靠在她肩膀上,不動,也不吭聲。

孟少澤也來了,靠坐在沙發上正斜眼睨着杜若。

“杜小姐,令弟還真是年少輕狂啊,剛剛醫生來過了,說喬三那只眼睛恐怕要廢掉了。”

杜若本來見到喬以漠的一點笑容瞬間僵住,臉色煞白。

“噗……”孟少澤唬人成功,笑嘻嘻地說,“杜小姐你也太容易上當了。”

杜若皺了下眉頭,她看喬靳南的眼睛包得嚴嚴實實的,本來就擔心杜曉楓那一拳頭打得太狠傷了他的眼睛,這會兒孟少澤一說,她當然信以為真了。

“不過令弟再年少再輕狂,打了人過來道個歉是應該的吧?把你這個姐姐丢在這裏給他擦屁股算怎麽回事兒?”

杜若默默看了眼喬靳南,見他靠坐在病床上,已經換了件幹淨的白襯衣,手裏拿着茶杯,低眉淺飲,并沒對孟少澤的話表示反對。

“昨天家裏有點事我就讓他先回去了,等會兒他就會過來給喬先生賠禮道歉了。”

“那人是你們打的,這住院的醫藥費,總得你們掏吧?”

“肯定的,昨天……”

杜若話沒說完,孟少澤就兩手一拍,“這不就結了!道完歉付完醫藥費,這事兒就算兩清,我們喬三少爺可不是那麽小氣的人,對吧?”

杜若悄眼看喬靳南,見他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角,聲色清冷地說道:“住院得有個陪護吧?”

杜若驀然松了一大口氣,他這樣說,就等于默認孟少澤的說法,道歉付醫藥費就不多追究了。

“這個沒問題,我等會兒就去請人來……”

“請人?”喬靳南擡眼就睨着杜若。

杜若心下一頓,馬上明白喬靳南的意思,稍作猶豫就說:“喬先生的傷是我弟弟失手,照顧喬先生的事情,當然由我這個做姐姐的來。”

喬靳南揚眉,沒再說什麽。

杜若一顆懸着的心這才算放下來,只要不找杜曉楓的麻煩,照顧他幾天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我也要來照顧爸爸!”

喬以漠滿血複活,興奮地舉起小手,可惜被喬靳南無視了。杜若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一邊問道:“那喬先生的眼睛……還好的吧?”

顯然杜若覺得孟少澤比喬靳南好說話,問的是喬靳南的眼睛,問向的卻是孟少澤。

孟少澤攤手,“應該是沒什麽事,不過喬三做過眼/角/膜移植的手術,那一拳打得還真有點重,醫生建議再觀察觀察。”

杜若有些歉意地點頭。

“說起來他做手術還是在巴黎,那個叫安什麽的醫院來着……”孟少澤笑眯眯地看向喬靳南。

杜若想了想,“安德烈?”

喬靳南和孟少澤幾乎同時看向她,異口同聲地問道:“杜小姐去過?”

☆、Chapitre 18

杜若搖頭:“沒去過。”

雖然在巴黎待了近兩年時間,但她身體還行,沒生過什麽大病,會了解巴黎的醫院,還是因為當時一個朋友得了肺結核,找醫院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所以她防患于未然,仔細了解了一下巴黎醫院的情況。

孟少澤說喬靳南做的是眼/角/膜移植手術,眼科比較厲害的醫院,自然而然就想到安德烈了。

話題沒有繼續在這個上面停留,喬靳南很快下了逐客令,孟少澤幾乎是從杜若身上把八爪魚似得喬以漠給扒下來,帶着他心情愉悅地走了。

“你住院期間,就讓孟先生帶以漠麽?”杜若問。

喬靳南“嗯”了一聲,又躺下休息了。

杜若特地去問了一下醫生,喬靳南最多住院觀察5天,等眼睛裏充血的症狀緩解了,再做一個全面檢查,确定沒問題就可以放心出院了。

于是她猶豫半天才給戴付軍再打了一個電話請假,戴付軍一直待她不錯,一口就答應了。

喬靳南的工作倒是沒落下,每天秘書都會送來一抱文件,該簽的簽,該看的看,該聯絡的電話聯系,該開會的直接上網語音會議。

杜若在醫院“照顧”了他三天,實在不理解喬靳南為什麽一定要她來。

他每天不是看文件就是打電話再就開會,有點空閑就躺下休息了,她的作用無非就是給他端端水送送飯,換個人來也完全可以,不會對他有任何影響。

于是第三天的晚上,杜若百無聊賴之下實在忍不住,就提議道:“喬先生,有件事情咱們商量一下?”

喬靳南擡起眼皮子看着她。

杜若知道自己是理虧方,又有求于他,這幾天的态度都好得很,沒再跟他嗆着來了,這會兒笑着說道:“是這樣的,我才剛剛進公司一個月,實在請不了太長時間的假,不如……剩下這兩天我還是……”

杜若話還沒說完就被喬靳南打斷,“杜小姐,誰告訴你我還有兩天就出院了?”

杜若愣住,“醫生說,最多五天就可以檢查清楚啊……”

喬靳南指了指自己淤青的臉頰,“你認為兩天就可以恢複原樣?”

杜若突然就想起那時候喬以漠起疹子住院,他硬是讓他住到疹子的印都消沒了才讓他出院,“你該不會想住到……”臉上的淤青都消失了才出院吧?

喬靳南再次揚眉打斷了杜若的話,“如你所想。”

杜若騰地站起來,“喬先生,那至少得兩周左右吧!”

喬靳南垂眼繼續看文件。

杜若覺得簡直不可理喻,醫生昨天就已經幫他取下紗布,委婉地說過不會有什麽問題了,他金貴,要繼續住,可以,她陪着等再做一次徹底的全面檢查,也不差這兩三天的時間,可是哪有人因為淤青就賴在醫院半個月的?

“你放心,後期住院費用不會要你承擔。”喬靳南不鹹不淡地補充。

“喬先生,這不只是住院費的問題!”杜若深吸一口氣,盡量壓抑自己的情緒,“這樣吧,剩下兩天還是我在這裏,但這之後,真是抱歉,我實在沒有那麽長的空閑期。”

喬靳南擡眼,眸子裏帶着深深淺淺的笑意,“杜小姐那天可不是這樣說的。要不讓令弟來?”

一提杜曉楓杜若就像洩了氣的皮球,重新坐下,不再說什麽了。

只是一想起說不定還得這麽枯坐在醫院半個月,她就開始暴躁。她已經請了5天的假,再請半個月,那都20天了,根本不可能,只能辭職。雖說她的确打算辭職,但那也是在Mars這個代理案之後,她可不想重新找工作的時候被HR問為什麽工作不到兩個月就辭職,問有什麽成績的時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又不可能像喬靳南這樣,不去公司都可以處理公務,她不過是個基層小職員,所有工作都是團隊協作來完成,他可以沒所謂住多久的院,但她不同啊。這樣想着,杜若就愈發地暴躁。

帶着情緒的杜若,态度就沒那麽好了,也不像之前那麽安安靜靜地看喬靳南工作,總時不時給他找點茬,不是故意在病房裏走來走去,就是弄出點噪音來。

奇怪的是喬靳南也不嫌她煩,分明他的秘書Anne過來的時候,一臉同情地對她說:“杜小姐,喬總最讨厭工作的時候有人打擾他,你千萬注意了,喬總發起脾氣來很可怕。”

杜若心情煩躁地又坐了一天,見喬靳南始終淡定地忙碌着,忍不住打斷他,問道:“喬先生,是不是我哪裏得罪你了?”

“沒有。”

“那你何苦這樣為難我?”

“杜小姐,很多人想見我,必須提前一個月找秘書預約,我的歷任女朋友,甚至以漠,都沒有這樣長時間和我在一起的機會,你現在擁有的,很多人求而不得。”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他們求的,又不是我喜歡的。”

“我認為我不需要在意你是否喜歡。”

“……”

整個過程喬靳南眼都沒擡,杜若就敗下陣來,想了想,又問:“喬先生,你真的打算在這裏再住半個月?”

“你見過有人鼻青臉腫地開會談生意?”

“那沒必要住醫院啊,可以回家。”

“杜小姐考慮清楚了,回家你需要同時應付我和以漠。”

“……”

再過一會兒,杜若繼續問:“喬先生,你到底為什麽一定要我在這裏?”

喬靳南這次擡眼了,好笑地看着她,“難道不是因為杜小姐的弟弟打了我?”

杜若扶額。

“請個護工來也可以做這些事情的,要不還是去請個護工吧?我一定請個你滿意的!”

“我不喜歡有陌生人進出我的屋子。”

“我跟你也不熟……”

“護工的弟弟沒有打我。”

杜若覺得跟他說話在繞圈圈似得,繞來繞去還是原地踏步,反正怎麽都是他有道理,她根本說不過他。

“喬先生,聽Anne說你最讨厭有人打擾你工作。”

“是。”

“那我不停找你說話你不嫌煩?”嫌煩趕緊趕我走啊!

“不煩。”

“為什麽?”

“理由我上次說過了。”

“覺得我有趣?”

“是。”

“我到底哪裏有趣了!”

“這個問題上次也回答過了。”

“覺得我整個人都挺有趣?”

“是。”

“……”杜若幹笑了兩聲,“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評價我。”

“也是第一次有人讓我覺得有趣。”喬靳南頓了頓,一本正經地說,“我考慮過為什麽。”

“為什麽?”

“大概是和你相處,智商上的優越感格外明顯。”

“……”

“嗯,你暴跳如雷的樣子也很有趣。”

杜若簡直哭笑不得,覺得喬靳南在逗她,可偏偏他一本正經地在筆記本面前一邊敲字一邊誠實得可怕的和她交談。

喬靳南不妥協,她只好準備向公司辭職,電話裏不停跟戴付軍道歉,戴付軍倒沒說什麽,還說幫她争取一下。接着兩個小時不到,就回了一通電話,表示她可以繼續請假沒關系,不用辭職。

杜若聽着就愣了,哪有讓新入職一個多月的員工請這麽多假的?

“戴經理,我還是直接辭職,回頭有空把辭呈給您。”

戴付軍在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說:“等你回來再說吧,這邊的位置一直給你留着。”

杜若挂了電話,胸口有些發悶。

這件事一定是何衾生插手了,他越是插手,這個職就越是必須得辭。

回到病房,喬靳南難得地主動說話,“辭職了?”

杜若搖頭。

喬靳南冷冷地笑了一聲,“那麽舍不得Waiting,因為何衾生?或者說當初進Waiting,是為了何衾生?”

杜若皺眉,“喬先生,這是我的個人私事,我認為沒有義務回答。”

喬靳南睨着她,“平白無故替他挨了一拳,有權知道為什麽吧?”

杜若沉默,拒絕回答,喬靳南也沉默下來,不過和平時的沉默不同,空氣中隐隐彌漫着淡薄的怒氣。杜若沒理會,她沒有義務做到有問必答。

住院第六天,喬靳南做了一次全面檢查,确定沒有任何問題,他也說到做到,即使沒有問題也一直在醫院呆着等臉上的傷痕完全消失,只是換了個更大的病房,方便他工作。

杜若發現接受這個事實之後日子也不是那麽難熬了。

反正她已經準備辭職,不憂心要回去工作的事,心态就平和多了。喬靳南在那邊工作,她也重操舊業,接了些筆譯的活兒幹,兩個人在一個屋子裏各幹各的,互不相擾,她不像之前那樣主動找喬靳南說話,喬靳南也鮮少主動搭理她。

杜曉楓有時候會過來看看,每隔兩三天孟少澤也會帶喬以漠來玩一次,每到這個時候病房就瞬間熱鬧起來。

見的次數多了,杜若也漸漸有些了解孟少澤,游手好閑的公子哥,最喜歡喬以漠,連着這麽些天帶他,一點都不見煩,對喬靳南非常了解,了解程度甚至多過喬靳南身邊的鄭琦,似乎喬靳南眨個眼他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有一天他有意無意地蹭到她身邊對她說:“喬三就這個德行,什麽都要求完美,見不得身上留疤有印,每次住院都得好徹底了才肯出去。”

這個癖好杜若不敢恭維,只笑着聽着,最後孟少澤竟然還誇她好脾氣,她只好默默地“……”了。

抱着平和的心态,半個月過起來比最初那5天還快,杜若盯着喬靳南臉上的傷痕一點點褪去,想着就要不用每天對着他,心情愉快得就要飛起來。

出院當天,杜若早早就把喬靳南的東西都收拾好了,等着他家司機來接,結果喬靳南掃了一眼就睨着她,“那些東西你要?”

杜若這半個月也習慣了他這種說話方式,好好一句話到他嘴巴裏總能變了味道,那些東西他不要,他不會直接說不要,明知道是給他收拾的還要刻薄地反問一句,你要?

她悻悻地把東西打包扔到垃圾桶。

“晚上一起吃飯。”喬靳南淡淡地說了一句。

杜若差點脫口而出“為什麽”,馬上想到這樣不情願的問句會讓他沒面子,轉而說道:“喬先生怎麽突然想到要一起吃個飯?”

“不是突然,是早有預謀。”

“……”

杜若扯出一個笑容,“不好意思啊,晚上有約了。”

“推掉。”

“……”

杜若實在不想和他一起吃飯,又說:“今天我弟也要回去,我媽說好了三個人一起吃頓飯,菜都準備好了。”

“那我們去你家吃。”

“……”杜若深吸一口氣,還是不要在最後一刻得罪他,“算了,我和你去吃,去哪裏?”

杜若沒想到喬靳南帶她去的不是那些高大上的餐廳,而是一間小巧精致的私房菜館。

位置有些偏,喬靳南帶着她熟門熟路地拐進去,門口有迎賓登記,她趁着喬靳南報姓名的時間就在門口打量着。

裝修風格精致又溫馨,臨近聖誕節,餐廳裏堆滿了各種雪人和聖誕老人,牆壁上都用雪花裝飾起來,還播放着輕快的鋼琴曲,很适合情侶來的一個地方,只是……過于小巧了。小到她一眼就看到燈光下笑得正溫柔的何衾生,還有他對面的年輕女孩兒,沒記錯的話,叫宋如若。

杜若下意識就往後退了兩步,正好撞到喬靳南。

“我們換家吃吧。”

“為什麽?”喬靳南雙眼微眯,黑色的瞳仁就顯得更加深沉,唇角微微揚起,勾出幾分涼薄的譏諷。

杜若突然就覺得他是故意的。

故意帶她來吃飯,故意讓她撞到何衾生和他未婚妻,故意讓她難堪好看她笑話。

否則他怎麽會那麽好心請她吃飯?

杜若擡步就走,被他扣住手臂,她擡眼瞪着他,想要掙脫,卻怎麽都掙不開,反倒被他拉得更近。

他稍一彎腰,嘴唇就到了她耳邊,燙得她雙耳灼熱,“杜若,我喬靳南還從來沒怕過什麽,作為我身邊的女人,你最好有這個自覺。”

說着就拽着她往何衾生那邊走去。

☆、Chapitre 19

喬氏和何氏的恩怨,還得往上數三代開始說起。

喬靳南的太爺爺和何衾生的太爺爺一個村裏出去,一個部隊參加抗日戰争,那是可以穿一條褲子的老兄弟,好戰友,雙方生下的兒子自然也是自小一起長大,鐵得不分你我,一起逃過學,一起挨過打,一起追過姑娘,也一起下海謀了份家業。到了喬靳南和何衾生的父輩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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