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itre41

生生淋了一場大雨,杜若回去就洗了個熱水澡,洗完才發現吹風筒不知道什麽時候壞了。

她把暖氣開足,全身還是冷得直發抖。

手機鈴聲響起,她劃開,傳來何衾生的聲音,“若若,我買了點感冒藥,放在門口。”

電話那邊仍舊是雨聲淋漓,杜若坐在沙發上拿着手機,“嗯”了一聲。

“明天我送你上班。”何衾生又說。

杜若沉默。

雨聲漸漸消失,響起關車門的聲音,何衾生又喚了她一聲,“若若?”

杜若走到窗邊,看到他的車正停在樓下,大燈亮起。

“嗯。”

何衾生似乎松了口氣,“晚安。”

杜若看着他的車子離開,打開門,外面果然放着一包藥,尼龍袋子上挂滿了雨水。她拿起來,想到他剛剛沖向馬路那一幕,喉頭又有些發哽。

事情不知道怎麽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從某些方面來講,何衾生和喬靳南其實是極為相似的。

雖然性格完全不同,但成長的環境,從小接受的教育接觸的人應該是差不多的。他們那樣的天之驕子,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碰到追不上手的,只會越來越拼。

當年的何衾生是這樣,之前的喬靳南也是。只是他性子傲,三番四次受挫,她再說些重話,也就不再糾纏了。

現在的何衾生,或許也有那麽點不甘心的情緒在裏面,卻又有些不一樣。那麽些的愛恨交雜在一起發酵了六年,似乎并不是她一意拒絕就可以解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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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喝了藥,呆呆地窩到床上,可能是剛剛受到驚吓,可能是淋過雨的涼意還沒來得及消散,也可能是何衾生出人意料的舉動讓她不知所措,突然就覺得很累。

原本給自己預定好的方向,似乎又要不由自己地偏離軌道了。

她顧不上頭發還是濕的,困在被子裏就沉沉睡去。

盡管吃了藥,第二天她還是感冒了,喉嚨幹痛,腦袋昏沉。從何衾生的車上下來時,正好被白曉薇逮了個正着。

她別有深意地打量杜若,捂着嘴角嬌笑道:“看來昨晚太激烈了啊,瞧,臉蛋都憔悴了。”

杜若臉色一紅,“薇姐你說什麽呢……”

白曉薇笑得更歡,“喲,嗓子都叫啞了呢。”

杜若被她調戲得說不出話來,只無語地幹瞪着她。

白曉薇見她那模樣,噗嗤笑出來,逗寵物似得揉了揉她的腦袋,“你怎麽這麽可愛。”

杜若更無語了……還是第一次有人用“可愛”兩個字評價她。

“對了,mars的負責人給我電話,說簽約地點改了。”白曉薇走出電梯,馬上變成一副嚴肅認真的面孔,“改到h市,下周你要準備出差了。”

杜若也馬上打起精神,利落地跟在她身後,“那我馬上和他們再接洽一下,好訂機票和房間。”

白曉薇顯然對她的反應速度很滿意,微微一笑就進了辦公室。

杜若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很快确定了相關事宜,空閑時突然想到,h市,程熹微就在那邊啊,作為現在唯一一個在保持聯系的老朋友,她們也有六年沒見面了。

她馬上給程熹微發了條信息,“熹熹,下周我去h市,咱們見一面怎麽樣?”

接下來的幾天,一切似乎也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人感冒了,多少有點影響心情和工作效率。何衾生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她不再拒絕,他也不再有過激的舉動。她實在沒有精力再去考慮他們之間的問題,大多時候都保持沉默。

不過這天臨到家門的時候,何衾生突然開口道:“若若,明天是嬌嬌的生日,一起吃個飯怎麽樣?”

杜若垂下眼皮,沒有馬上回答。

何衾生握着方向盤,笑了笑,“沒時間的話也沒關系,只是嬌嬌一直鬧着。”

杜若嘆了口氣,“何衾生,有些事情你得跟嬌嬌說清楚,她雖然還小,但這個年紀的孩子,其實能懂很多事了。”

何衾生知道她指的什麽,“她不會再喊你媽媽,之前是我沒教好她。”

提到何嬌嬌,何衾生眉宇間總有一抹自然而然的柔意,連帶着垂下的眼睑都跟着柔軟起來。

杜若撇開眼。

車子停在胡同口,何衾生側身幫杜若解開安全帶,一面笑着道:“我明天陪嬌嬌,就不來接你了。”他輕輕地将杜若的劉海捋到耳後,“你一個人,不要難過。”

杜若眼神一閃,快速下了車。

淨涼的風迎面而來,杜若深吸一口氣,關門前問道:“明天幾點?”

何衾生擡眼望着她,“嗯?”

“吃飯。”

何衾生就笑起來,清潤的笑意直達眼底,連帶着眸光都亮起來,“午休時間,我來接你。”

今天過生日呢。

喬以漠一大早就爬起來,雖然知道爸爸最近心情不太好,但他還是有點點期待的。

去年過生日,爸爸帶他去動物園了呢,今年去哪裏玩兒呢?

喬以漠不肯聽胡蘭的安排穿衣服,特地把上次去游樂場穿的衣服翻了出來。說不定穿這套衣服爸爸就能想到上次去游樂場的事情,還能想到帶小花姐姐一起呢!

雖然心裏早就躍躍欲試,但吃早飯的時候,喬以漠還是很安靜。畢竟最近的爸爸尤其難打敗,他有點點害怕。

一直到吃完早飯,喬以漠眼瞅着喬靳南像往常那樣一聲不響地帶他往車上去,開出去的路也和平時一樣的,按耐不住了。

“爸爸,今天要去幼兒園嗎?”

喬靳南透過後視鏡掃他一眼,“嗯。”

喬以漠眨了眨眼,“爸爸,今天是我的生日耶。”

喬靳南神色冷峻,聲音卻不像平時那麽冷冰冰的,大概也收斂了情緒,“喬以漠,今天不是周末。”

喬以漠垂下腦袋。

過了一會兒,又有些不甘心地說:“可是何嬌嬌今天就不去幼兒園啊。”

喬靳南聽見“何嬌嬌”三個字就皺起眉頭,沒說話。

“不信你聽。”喬以漠掏出手機,打開微信,問何嬌嬌,“何嬌嬌,你今天去幼兒園嗎?”

何嬌嬌馬上回了過來,“不去呀,今天爸爸陪我過生日。”

喬以漠瞪着眼睛望着前面的喬靳南,意思是,你看,人家爸爸陪過生日呢!可喬靳南什麽都沒聽到似得,仍舊開着車,也仍舊是幼兒園的方向。

喬以漠想引起他的注意,特意大聲問何嬌嬌,“你們今天去哪兒玩呀?”

何嬌嬌開心地回:“今天爸爸帶我和媽媽,哦不,杜老師一起吃飯呀。”

喬以漠一聽,更羨慕了,何嬌嬌要和小花姐姐一起吃飯呢!可他已經好久好久沒和小花姐姐說過話了,爸爸把她的照片、手機號、微信號全都删除了。

喬靳南還是什麽都沒聽到似得,沒理他。

喬以漠覺得他肯定是故意的,一下子就有些生氣,特地把手機的聲音開到最大,反反複複地按何嬌嬌剛剛那條消息,于是不大的空間裏不停回響着何嬌嬌天真帶點兒興奮的聲音——今天爸爸帶我和媽媽,哦不,杜老師一起吃飯呀。

喬靳南一腳踩下剎車,回頭低斥道:“喬以漠,你夠了沒?”

喬靳南平時雖然也不愛笑,但還沒這麽兇過,喬以漠的眼圈瞬間就紅了。

喬靳南皺着眉頭,重新看回前面。

他不太會和孩子相處,卻也知道不該拿孩子出氣,許久,氣息平順下來,盡量溫和地說道:“今天我沒時間陪你,你想要什麽禮物,我買給你。”

喬以漠一直沒說話。

喬靳南揉了揉眉心,回頭看他。

喬以漠安安靜靜地坐在安全座椅上,眼睛紅得兔子似得,一見他回頭,豆大的淚珠就滾下來,嘴巴也不受控制地往下癟,輕輕細細地說:“我想要媽媽……”

“爸爸,我想要媽媽。”喬以漠其實不太敢在喬靳南面前哭,壓抑地嗚咽起來,“為什麽何嬌嬌都有媽媽了,我還是沒有媽媽……我想要媽媽……”

這是喬以漠第一次這麽直接地在喬靳南面前提起“媽媽”。

因為和喬靳南住在一起的約法三章,他以前從來不敢提。

這也是喬靳南第一次,因為這個孩子,心頭某個角落隐隐發酸。

他看向車外,沉靜的眸子裏暗潮洶湧。

“喬以漠,你今天幾歲了?”良久,喬靳南低聲問道。

喬以漠眨了眨汪汪淚眼,“今天是五歲的生日。”

那按虛歲算,也六歲了。

喬靳南踩下油門,“我帶你去看媽媽。”

喬靳南把喬以漠帶到一處公墓。

清晨,陽光正好,不是特殊節日,又不是周末,墓園裏格外安靜。

喬靳南難得主動地抱着喬以漠,大步地穿越墓園。喬以漠沒再哭,只是眼睛還有些發紅,睜大眼好奇地看着。

這其實是喬靳南第一次來。

當年吳慶芬抱回喬以漠,除了一份親子鑒定報告,還有一份墓園地址。

“産後大出血,沒搶回來,有時間去看看吧,年紀輕輕怪可憐的。”她一邊逗着喬以漠,一邊漫不經心地留了這麽一句話。

此後喬靳南沒再問過,她也沒再提過。

只是那地址随意掃過一眼,就跟烙在心頭似得,再也沒忘記過。

雖然是第一次來,喬靳南還是迅速地找到了墓碑,墓前放了一些新鮮水果和鮮花,露水都還沒幹,看來是今天忌日,有人來拜祭過。

“爸爸,這個就是媽媽嗎?”喬以漠清脆的嗓音響在墓園內。

喬靳南匆匆掃過那墓碑,刻意忽略了碑上的照片,就撇開眼,沒繼續看。

喬以漠眨巴着眼睛,又要哭出來,“爸爸,媽媽也和爺爺一樣,住在這個盒子裏嗎?”

喬靳南也不清楚吳慶芬有沒有對喬以漠說過他媽媽的事情,放下他,把剛剛買的花遞給他,讓他獻過去。

爸爸沉默,喬以漠也沒有再問,似懂非懂地捧着花,正要上前去,一個女人的聲音插進來,“喂,哪兒來的小孩兒啊?什麽爸爸媽媽,我家閨女去的時候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呢!你們找錯墓了吧!”

來人是個中年女人,手裏還拿着一袋紙錢。

喬靳南眉頭一皺,飛快地掃過墓上的名字。喬以漠被吓到了,抱着他的大腿躲到後面去。

大嬸顯然對這對父子非常不滿,過來就把他們往旁邊推,“去去去,怎麽還有人連墓都找錯的,你不認字嗎?”

喬靳南抱起喬以漠,又看了一眼墓上的名字,再看了一眼中年女人,“你是她的……”

“這是我閨女!”大嬸兇道。

對方态度惡劣,喬靳南難得的沒有怒火,而是抱着喬以漠轉身,走出幾步又回頭,問道:“你女兒,去過法國沒?”

大嬸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白他一眼,“沒有沒有,都說你找錯地方了。”

回到車上,喬以漠還在不停問:“爸爸,剛剛那個就是我媽媽嗎?”

喬靳南沒有開車,只是一手搭在方向盤上,有節奏地敲打着。

“爸爸,剛剛那個就是我媽媽嗎?”

喬靳南從後視鏡看了喬以漠一眼,“喬以漠,安靜。”

喬以漠連忙不說話了。

喬靳南坐了一會兒,才拿出手機,翻到吳慶芬的號碼,猶豫片刻,滑了過去,找到孟少澤的電話,撥了過去。

“你給我查個人。”喬靳南聲色清冷,報出了剛剛墓上的名字。

就算他記錯地址,名字不可能錯。

孟少澤還沒睡醒呢,迷迷糊糊地打趣,“喲,三少什麽時候也熱衷八卦事業了?”

喬靳南久久沒說話。

孟少澤這才正經起來,“對了,說起查人,我前段時間無聊,找人查了下杜小花。我腦子應該沒壞吧?你治眼睛那個醫院,叫什麽什麽……”

“安德烈。”

“對!安德烈,上次我們是不是一起問她去過沒有,她說沒有?”

“是。”

“卧槽那就是嘛!不是我記錯了!”孟少澤嚷嚷道,“可她明明去過,還去了整整一個月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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