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itre54
喬靳南這些日子總說些讓人震驚不已的話。
比如上次那句“你說說,有什麽不喜歡我的地方,我改”,比如現在這句,“如果我告訴你,喬以漠就是你那個孩子呢”。
杜若錯愕地望着他,被他這句話震得連哭都忘了,只瞪大眼睛望着他。
喬靳南的神色卻半點都不像開玩笑,沉着,冷靜,還格外嚴肅。
“喬靳南,你別逗我了。”她一把推開喬靳南,自己站起身,茫茫然下腦中卻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麽。
她想,喬靳南應該是看她哭得太傷心才說出這樣的話來安慰她。
她拿着包,想翻出裏面的紙巾來擦眼淚,雙手卻在不停顫抖,不止是雙手,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力氣都被抽走了似得,連個包都拿不穩,拉鏈剛剛拉開,就掉在地上,各種證件小物品掉了一地。
喬靳南也已經站起身,就在她身後斂眉看着她。
杜若放棄拿紙巾,又去翻自己的行李箱,手忙腳亂地拿出一套衣服和毛巾,看都不看喬靳南一眼,急急忙忙就往洗手間去。
喬靳南看她那失了魂的模樣,揉着眉心笑了笑,背過身去望着酒店外的世界,沉聲道:“杜若,你仔細想想,我有沒有拿這件事來逗你的必要。”
杜若“砰”地關上洗手間的門,慌亂地反鎖,雙腿就虛軟得站不住,靠着門癱坐在地上。
耳邊翁翁直響,眼前是一團團的白光,心跳突突突突像要跳出喉嚨,塞得吼間一陣陣地發哽,根本沒法思考,只有各種沒有章法的聲音和畫面在眼前拼湊。
“我記得杜小姐說沒有去過安德烈醫院?可我那位朋友說就是在那裏認識你的,還‘很好’地相處過一段時間呢。”
“不知道是處于什麽原因,杜小姐竟然把我這位朋友忘記了。”
“杜小姐可否給個解釋?”
“說起來他做手術還是在巴黎,那個叫安什麽的醫院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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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
“杜小姐去過?”
“沒有。”
“小花姐姐,今天不是我生日哦,所以不用給我買那麽多禮物喲!”
“那以漠什麽時候生日啊?”
“2月18號啊!”
喬靳南在安德烈醫院做過手術,待過一段時間,喬靳南說她去過安德烈,她卻不記得了,喬以漠的生日是2月18日。
杜若的腦子像是過山車一般,忽上忽下,高速運轉,所有畫面和聲音都是破碎的,卻都相關聯,甚至連她帶喬以漠去游樂場玩兒,賣棉花糖的老奶奶玩笑那一句“喲,母子倆長得好像,笑起來一樣一樣的”都蹦在耳邊。
以漠……是她的孩子?
2月18日出生,不止一個人說他們倆長得像,莫名其妙地投緣……
杜若捂住幹澀的雙眼,不對不對,有哪裏不對。
腦中突然又劃過一幕,她猛然站起身,沖出洗手間,憤憤然道:“喬靳南你騙我!你在騙我對不對?你親口說過,以漠的媽媽已經過世了不是嗎?那以漠怎麽可能是我的孩子?如果以漠是我的孩子,為什麽第一次見面你就送我去警察局?為什麽我們認識半年你才說?”
杜若聲音嘶啞,音量也不大,但在這安靜的房子裏,卻顯得格外清晰。
喬靳南仍舊只身立在落地窗前,沒有回頭,只是等杜若氣息平穩一些,才望着窗子上她的影子,緩緩道:“你再想想,我還說過什麽?”
還說過什麽?
說過她和以漠的媽媽很像,她們連喜歡的洗發水都是一個牌子一個味道。
“我沒見過你,只拉過你的手,聽過你的聲音。”喬靳南聲清如水,“喬以漠是他奶奶抱回來的,告訴我你已經過世,這些年我也沒想過去查。”
六年的時間,再熟悉的聲音,在記憶裏也能變了樣,更何況那時候的杜若,沉默寡言,安靜乖巧,他更不是個多話的人,所以六年後重遇,他只覺得相似、熟悉,卻沒法單單從聲音就認出她來。
“杜若,我沒必要騙你。”喬靳南轉過身,深邃的眸子直直望入杜若眼底。
杜若卻被他的眼燙到一般,再次慌亂起來。
他沒見過她,因為在巴黎做的是眼角膜手術?他以為她已經過世,所以之前都沒想過她是喬以漠的媽媽?後來發現真相所以跑來找她質問,問她為什麽也沒認出他來?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麽,她忘記的人……是喬靳南?
“你如果不信,明天我們回去,就帶喬以漠去做親子鑒定。”喬靳南走過來,把怔愣地杜若拉到洗手間,塞進去,“現在你先洗澡睡覺,還有什麽問題,明天再說。”
杜若還是愣愣的,眼都不帶眨一下。
喬靳南勾起唇角,“要我給你洗?”
杜若眼神一閃,臉頰就紅了,扭捏地關上門。
這一覺倒是出乎意料地睡得安穩,不是心裏沒事,而是白天和喬靳南對峙的時間太長,等到在真正睡下的時候已經淩晨兩點了。杜若躺下的時候腦中還是一片混亂,只能強迫自己放空,先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想,就像喬靳南說的,還有什麽問題,明天再說。
第二天醒來喬靳南已經不在身邊了,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了一縷進來,很是燦爛。杜若一個翻身就爬起來,看了下時間,竟然10點了,他們11點的飛機。
出房門見喬靳南在客廳,開着手提,應該是在工作。
“你怎麽不叫醒我……”杜若有些擔心誤機,昨天她是迫不及待想走,才一天就變成迫不及待想回去。
喬靳南也看了下手腕上的時間,“我先下去退房。”
杜若匆匆忙忙地去洗漱,東西喬靳南都收拾好拿下去了,她換好衣服,把之前放在包裏的圍巾拿出來,再把睡衣塞進去,拉好拉鏈就下樓。
樓層略高,電梯裏空無一人。
在第八層的時候,叮一聲,電梯門開,進來一個人。
四目相對,兩人都是一愣。
竟然又碰上何衾生了。
氣氛突然就變得有些尴尬,杜若把半張臉埋在圍巾裏,低眉斂目,看着電梯底部。何衾生似乎也沒看她,兩人都沉默着。
時間卻被這樣的沉默拉長了。
杜若覺得已經過去很久,擡起眼皮瞄了一眼,才到第五層。
又過去一會兒,杜若再看,第三層。
何衾生卻突然開口了。
他和杜若保持着兩人的距離,垂眸淡淡地望着她,嘴角習慣性地帶着笑意,問:“他……對你好嗎?”
杜若下意識地擡頭,埋在圍巾裏的半張臉就露出來,包括昨晚被喬靳南那個用盡全力的吻吮吸得有些紅腫的雙唇。
唇角還有沒消散的咬痕。
何衾生清潤的眼底馬上閃過一片陰霾,真真切切地笑起來,只是那笑容在蒼白的臉上,尖刻得像是一把刀。
電梯又是“叮”一聲,何衾生幾乎是沒有半點猶豫地擡步就走,大步離開。
這個插曲杜若并沒有放在心上,喬靳南一路飛車趕到機場,好不容易趕上飛機,杜若就開始緊張,緊張得一杯接一杯得喝水,然後……不停跑洗手間。
喬靳南好笑地拿下她繼續倒進嘴裏的水,“機場回去的路上可沒洗手間給你上。”
杜若抿了下雙唇,低聲問:“以漠今天在家嗎?”
“我交代了胡蘭,他今天沒去幼兒園。”
杜若就更緊張了。
喬靳南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指尖傳遍全身。
杜若深吸幾口氣,才漸漸安定下來,“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去h市了?”
喬靳南揚了揚眉頭。
都說女人的第六感很準,男人也一樣。
杜若破天荒地兩次跟他确認是不是出差七天,哪天走,哪天回來,還要走了自己的證件。要想查她買的機票實在是件太容易的事情,他就在那邊等着,等着看她想跑多遠,能跑多遠。
其實照他的本意,是不打算那麽早出現的。他就想看看杜若到底要幹些什麽,但恰好昨天蘇念坐得靠窗,擋住了程熹微,他在樓下就看到她跟一個男人很是親熱的臉貼臉。
“碰巧,臨時改了出差地點。”喬靳南面不改色地說道。
杜若眨了眨眼,那麽巧?
不過她也兩次碰到何衾生,會撞上喬靳南,似乎也顯得沒那麽稀奇了。
倆人下了飛機就直接回喬家,一路上杜若都緊緊攢着手,喬靳南剛剛打開門,她就聽到喬以漠在裏面問:“胡阿姨,爸爸他們還沒回來嗎?”
胡蘭大概聽到開門聲,“嗳!回來了!”
杜若馬上看到喬以漠揚着笑臉朝他們奔過來。
從前她也喜歡喬以漠,每次看到他笑,自己也不由得跟着笑。她早就熟悉他的一眉一眼,但現在再看,一切又不一樣了。
原來這個帶着燦爛笑容朝她飛奔而來的,就是她魂牽夢萦了五年的孩子。
“小花媽媽!”喬以漠興奮地沖到杜若懷裏,這次叫的不是“小花姐姐”,而是“小花媽媽”。
這個稱呼卻讓杜若瞬間紅了眼。
喬以漠昨天放學回來沒看到杜若,生怕像上次那樣,她走了就不再回來了,所以今天迫不及待地喊出胡蘭念叨他好久的稱呼,卻沒想到,杜若哭了。
完蛋了……是不是小花姐姐不喜歡他這樣叫啊?
喬以漠慌忙地說:“小花姐姐對不起,我不該叫你媽媽……對不起,小花姐姐不要難過。”
杜若得眼淚卻掉得更厲害了。
喬以漠伸出小手,替她擦着眼淚,見那眼淚怎麽擦都擦不走,嘴巴一癟,“嗚嗚”哭起來,“小花姐姐我錯了,我再也不叫你媽媽了,我錯了,小花姐姐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