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霧氣輕繞、殺機四伏的阮南秘境中,生活着無數兇殘妖獸,它們各自盤踞一方,守衛着自己的領土。

秘境東方一只名為青魇的妖獸生着圓咕隆咚的血色雙瞳,被堅硬深黑色鱗片覆蓋的四蹄不安地刨地,昂然立于懸崖邊不時發出憤怒的低吼,不斷有低級妖獸被他的吼聲召喚來,又得了命令四散開去尋找青魇的目标。

而在妖獸青魇腳下的懸崖壁邊,天然洞穴外的結界被終年不散的霧氣遮掩,坐在裏面的玄贏對着自己面前的屍體發呆,準确地說,是一具豔屍,作為玄江門這一代弟子中的大師兄,玄贏難得腦袋空白,對眼前的人束手無策。

一個時辰以前,這具豔屍還是他的死對頭沈時冕,如今對方一動不動,是平時針鋒相對的時候永遠見不到的安靜乖覺的模樣,而過分蒼白毫無生機的唇色和唇角的一縷刺目的紅,都顯示着沈時冕的軀體在漸漸失去了生機。

沈時冕無疑有着絕佳的樣貌,此時唇邊紅與白的極端對比更是有種令人心驚的美,從前個人好惡影響了玄贏的觀感,他還是第一次發現對方的皮囊如此出色,嗯和我不相上下,配得上做我的對手。

模糊混亂的念頭一閃即逝,玄贏按了按自己額角,強行收束打擊太大以至過于發散的思維,面對現實。

說是豔屍,其實沈時冕還沒有死徹底,玄贏将身上帶的所有丹藥能塞的都塞過了,也只能延緩對方生機流逝的速度,外有青魇妖獸虎視眈眈,結界隔開了妖獸的感應,也斷絕了他們求救的可能,這時候發求救信號先來的一定不是同門的救兵。

沈時冕傷得太重,再這樣下去真的就死透了。

玄贏咬了咬牙,神色複雜地從芥子袋裏掏出一截小指粗細色澤豔麗的紅繩,這紅繩模樣簡樸,似乎并無什麽特殊,玄贏卻看起來更加糾結,他猶猶豫豫地将紅繩的一端系在沈時冕的尾指,另一端遲遲下不了手往自己身上系,如果此時有同門的師姐師妹在多好,她們一定很樂意代替自己來做這紅線另一端的人。

看似不起眼的紅繩名為鴛鴦線,是玄贏身上最貴重的東西,他唯一的一件上古神器,這件神器的核心作用原本在玄贏看來十分雞肋,據說能讓任何人都義無反顧地愛上使用者,可玄贏一心修煉,除了日常與沈時冕作對外沒有別的愛好,也沒有求而不得的人要用上鴛鴦線達成目的。

現在他之所以取出鴛鴦線,看上的卻是它的副作用,鴛鴦線能将瀕死之人的魂魄鎖住,只要還沒魂飛魄散,哪怕身體被撕碎成千萬片魂魄都會安然無恙,玄贏走投無路之下才想借用神器的力量留住沈時冕的一線生機。

就在他猶豫之際,沈時冕眉心之中仿佛有透明的魂體向空氣中溢散,玄贏眼一閉心一橫,快速将紅線另一端系在自己尾指,随後割開自己和沈時冕的手心,反手将紅繩和沈時冕的掌心一起握住,鮮血浸染于上,發出柔和的紅光,随後紅繩變成了半透明的樣子,除了被綁住的人,其他人便無法看見。

沈時冕的狀況随之穩定,不再有生機逸散,魂魄離體的征兆,玄贏懊惱地盯着他一無所知的臉,喃喃道,“最後這破繩子還是讓你給用了,大概天意如此。”

說來也巧,他唯一一次動使用鴛鴦線的念頭的對象,确實也是沈時冕。

不是因為他暗戀沈時冕,所以表面和姓沈的作對,想引起沈時冕的注意,玄贏沒那麽無聊幼稚,純粹是因為偶然聽到師弟們閑聊時說到某個師弟癡戀淩霄閣的師姐求而不得,為了對方茶飯不思要死要活備受折磨搞得人不人鬼不鬼。

當時他表面淡然,實則想到了自己的神器鴛鴦線,若是沈時冕這個家夥愛上了身為仇敵的自己,一定也是求而不得,最終任他予取予求,那個場景想想也是怪美好的。

當然玄贏只是想想,他還不屑做這樣勝之不武的事情,偶爾點背在沈時冕手中吃了暗虧才咬牙借着想象尋個心理平衡。

現在只能寄希望于回去之後沈時冕的師尊能快點将他複活,這破繩子想解除再收回來只有兩個人都活着才行。

“玄贏師兄,你在做什麽?”

就在玄贏頭痛之際,一個本不該出現的聲音憑空冒出,玄贏驀然擡頭,只見一道有些透明的身影倚在石窟的牆壁上,神色淡淡地望着自己。

玄贏呆呆地看他,失去了束縛垂墜如瀑的黑發,俊美淡漠的樣貌,目空一切的表情,不是沈時冕又是誰?

“你死了。”玄贏本能地回答,卻答非所問。

半透明的沈時冕聞言并未生氣,有些飄渺的身影悠然靠近坐着的玄贏,逼得玄贏的臉随着他的靠近而緩緩仰起,“我既已死去,為什麽魂魄無法離開?甚至還能感覺到軀體的一點聯系。”

沈時冕的修為還不足以讓他以魂體形式存活下來。

他語氣淡定得不像在說自己的生死,玄贏往常最煩他這個道貌岸然的樣子,襯得別人都仿佛一驚一乍的俗人,今天卻沒心情計較,仰着臉自暴自棄地回答,“因為我用神器鎖住了你的魂魄。”

玄贏隐去了鴛鴦線聽起來很不正經的主要功效,他對這個東西也不是非常了解,只停留在淺顯的表面描述中,打算視情況見招拆招,免得沈時冕知道了節外生枝。

沈時冕眸中難得露出意外之色,在他印象中,從小到大,玄贏和他從來沒有一天是和平相處的,今天居然肯耗費難得的神器救自己,他與玄贏的關系應當沒好到這個地步。

沉默片刻,沈時冕還是領情地說道,“多謝師兄的恩情,等我恢複,會還師兄兩件神器。”

玄贏幽幽地,“我不要神器。”他已經看透了,自己就不是能保住神器的那個命。

玄贏的運氣一直很差,無論探尋秘境還是根據蛛絲馬跡尋找寶物都很少能有收獲,即使千辛萬苦拿回了寶物,也會發現它們有着各種各樣不得不報廢的問題,因此誰也不知道,看似獨樹一幟從不依賴外物的大師兄玄贏,是個不折不扣的窮光蛋,好不容易保住的一件雞肋神器,一個時辰以前,他剛從偷盜者手中奪回,一個時辰後的現在,他再次一無所有。

沈時冕第二次感到意外,玄贏喜愛搜集寶物神器人盡皆知,雖然他搜集到之後從來不使用,也不影響他廣為人知喜愛寶物的名聲,并且玄贏得到的寶物從不外借外送,今天怎麽如此大方?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時冕頓時皺了皺眉,甚至懷疑眼前的玄贏是不是哪個秘境妖鬼假扮的。

見他神色有異,心虛的玄贏狠狠瞪回去,輸人不輸陣,“不要你還神器,但要答應我兩件事。”

沈時冕眉頭松動,颔首同意,并且按照玄贏以往和他針鋒相對的作風,他已經做好了被對方刁難的準備。

稍微糊弄過去的玄贏暗自松了口氣,又不自禁想起鴛鴦線的作用來,便悄悄去觀察沈時冕,見沈時冕模樣和從前沒什麽不同,對自己還是十分的冷淡,絲毫沒有化身花癡愛他愛的要死要活予取予求的模樣,就有些犯嘀咕,難道那神器的主要作用是假的,或者對靈魂不起作用?

要是這樣,看不見沈時冕的另一面玄贏還略微覺得有些遺憾,畢竟機會難得。

沈時冕沒在意他的打量,只是飄到洞口向外望去,外面依舊籠罩着濃厚的霧氣,“師兄,我們現在何處?”

既然沈時冕似乎沒受鴛鴦線的功效影響,不用面對尴尬因此放下心的玄贏拍拍衣袍站起身,“在青魇妖獸的領地,這個洞口被我暫時用結界封住,它燈下黑還沒發現,就是撐不了太久。”

也就是仍然在阮南秘境中,沈時冕若有所思道,“我現在是魂體,妖獸對魂體感知很差可以由我出去做一下偵查……”他說到這裏頓了頓,擡起手腕指着半透明魂體尾指上和玄贏以及自己的軀體相連的紅線問道,“這是?”

面對沈時冕毫不知情的純潔詢問,玄贏眼神飄忽了一瞬,面不改色地回答,“就是鎖住你魂魄的神器,如果解開你會魂飛魄散。”

他說的全部屬實,沈時冕沒讀出心虛的味道。

“師兄怎會在此?”沈時冕若是沒記錯,這次的秘境之行,玄贏本來是沒有參加的。

玄贏眸中燃起一簇怒火,“不知道是誰洩漏了我得到上古神器的事,三天前有個小賊将它偷走,我一路追着他進了秘境裏。”

若這不是他碩果僅存的神器,他又豈會憤怒到親自追賊三千裏。

追回神器的玄贏遇到了奄奄一息的沈時冕,将他從青魇的爪下救走,思及此處,玄贏僅剩的風度阻止了他問候賊人和偷襲沈時冕的家夥的祖宗十八代,只能糟心地深呼吸平複心緒。

此時的玄贏絲毫沒有意識到,紅線并不只是系着沈時冕一個人。

“那神器會限制我們的活動範圍嗎?”沈時冕沒有察覺他微妙的心思,繼續發問,玄贏一臉無辜,“我不清楚。”

上古神器流傳至今,許多功能都要靠得到的人自己摸索,沈時冕便不再追問,打算親自試驗一番。

結界不限制魂體,他很輕易就穿了過去,起初沒什麽異樣感,紅線似乎也會随着他飛離的距離而延長,但随着魂體向上飛到能看見崖邊的青魇時,沈時冕忽然蹙了蹙眉,眸中掠過一抹紅光,覺得有些焦躁,仿佛丢失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玄贏是個萬年非酋,唯一的ssr還是個雞肋,于是不得已開發輔助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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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郁秋白小可愛給我的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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