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嗯?沈時冕不是沒選丹藥課嗎,他怎麽來了?
玄贏的疑惑也是其他同學的疑惑,負責丹藥課的澹臺長老則笑眯眯地介紹,“這是淩霄閣的沈時冕,如今靈脈受損上不了靈力課,自請來我們丹藥課旁聽,若你們有什麽治療的想法,可以與他交流。”
随後澹臺長老巡視全室,發現其他小組都是三四人一組,唯有玄贏與梁賦是兩個人,便又笑眯眯地指了指他們,“沈時冕你就跟着玄贏和梁賦兩位師兄一起學習吧。”
梁賦瞅了眼玄贏的臉色,抗議道,“可是我們組還有一個人,等他回來了怎麽辦?”
澹臺長老絲毫不以為意,“四個人和三個人區別不大,先這樣,等他靈脈恢複還照舊就是。”
梁賦只能讪讪地“哦”了一聲,接受現實,随後以眼神向玄贏傳達我盡力了的訊息。
玄贏繃着臉,無視了自覺坐到身邊的沈時冕,專心聽課。
澹臺長老講了兩個時辰的理論,下午是自由練習時間,玄贏怎麽瞅怎麽覺得今天的藥草們醜不啦叽的,格外不順眼,嫌棄地挑揀起來,梁賦早就挑好了需要的部分,摩拳擦掌繼續研究他的回春丸,其它弟子也紛紛掏出丹爐開始練習。
玄贏照舊取了個十塊靈石一件的小破丹爐擺在身前,只有剛來的沈時冕面前空空如也,顯得格格不入。
沈時冕動不了靈力打不開芥子袋,各方面都有諸多不便,他倒是一如既往地淡定,絲毫不見窘迫之色。
玄贏終于從一堆歪瓜裂棗的草藥裏挑夠了勉強順眼的,扔進爐裏開始煉丹,只是思緒并不像表面一樣平靜,他猜沈時冕應該也是記挂着紅線和複活的事,所以有話要和他說才來丹藥課,可是玄贏心虛,他對這神器也是一知半解,就連主要功效都摸不清到底怎麽個愛法,讓他能告訴沈時冕什麽?
“師兄,你炸爐了。”冷冷的聲音,陳述着令人羞恥的事實,玄贏今日的第一爐丹藥宣告報廢。
沈時冕依然不能用靈力收束聲音,室內頓時一靜,衆弟子都放慢了手裏的動作,不動聲色地挪了下屁股離風暴中心遠一點。
玄贏臉差點紅了,一般用來暖爐的第一爐丹都是最容易的,只有資質最差的弟子才會在暖爐的時候炸爐,實在有點丢人,點出這個事實的還是他的死對頭,羞恥度瞬間加倍。
梁賦很擔心大師兄和他的丹藥一起炸。
但今天的大師兄已不是從前的大師兄,他學會了忍辱負重,于是只憤憤瞪了沈時冕一眼當作警告,便繼續他的煉丹,衆弟子啧啧稱奇。
沈時冕總是毫無波瀾的眸中則漏出一絲不明顯的笑意,在場誰都沒有發覺。
直到傍晚今日課程結束,最終在沈時冕時不時的“提醒”下,玄贏沒有交出任何一份成品丹藥,黑着臉回去了。
梁賦跟他一起去吃飯,沈時冕則不知道去了哪裏,玄贏根據紅線延展的方向只能大致判斷對方去了西南邊。
師兄弟兩人拐過一個拐角,梁賦忽然聽見有人在嘀嘀咕咕小聲說話,似乎是不懂靈力收束的小弟子,還提到了玄贏的名字。
“是真的,我兄長和玄贏是丹藥課的同期,他下午傳訊告訴我的。”是個聲音軟軟的少女。
“我還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好想知道阮南秘境裏發生了什麽事。”這是個變聲期的少年。
少女憂心道,“唔,我也想知道,但是又好擔心現在有人趁沈師兄靈脈受損,院長閉關的時機對他不利。”
少年笨拙地寬慰她,“不會的,秀山院的規矩嚴明,以前玄贏找他麻煩想動真格的也要去……”
聲音漸漸遠去,梁賦皺了皺眉,咂摸出一絲不對勁來,“怎麽人人都知道沈時冕靈脈受損變成了弱雞,這是把自己變成靶子等人來打嗎?”
玄贏哼了聲,“想釣魚呗,沈時冕腦子裏坑那麽多,敢随便咬鈎的死都不知道怎麽死。”
梁賦想想也是,就連他大師兄也吃過沈時冕不少暗虧,頓覺自己鹹吃蘿蔔淡操心,“他是院長的關門弟子,天賦又好,淩霄閣肯定會上心的。”
秀山院表面和諧,實際上等于南大陸修仙界的縮影,衆多門派的優秀弟子齊聚一堂,每個人都有外在立場,代表着不同門派,難免會有些暗地裏的污糟事。
玄贏點點頭認可了梁賦,只是想到淩霄閣,他總覺得有些不安。
腦子裏坑很多的沈時冕去了藏書閣,雖然已經發信讓人去查紅線神器,但他還是決定親自到秀山院的藏書閣找找看,除了各門派的獨門秘籍,藏書閣的古籍還是很豐富的,積年累月的充實下非常可觀。
通過他幾次接近試探玄贏,玄贏的讓步容忍逃避來看,一切都顯示紅線神器的不同尋常,紅線的确鎖住了他的魂魄,也保住了他軀體的一絲生氣,有了徹底複活的可能,這個功能上玄贏并沒撒謊,沈時冕想知道的,是其它的作用,讓玄贏改變态度的作用。
究竟是神器有問題,還是玄贏故作姿态給他設的圈套?以往的經驗告訴他,玄贏給他挖過太多坑了,這次也必須謹慎。
為什麽會這麽湊巧,玄贏的神器被人偷了,偷盜者還一路逃到阮南秘境裏,又這麽湊巧玄贏追回神器就遇到了被偷襲的他,最後那件被偷的神器還恰好能救他的命。
以及在青魇領地中,那一絲煩躁和心悸的感覺也讓沈時冕十分在意,差點誘發了他一直壓制的內心黑暗。
他對了解紅線神器的迫切甚至遠遠超過追查暗算他的幕後黑手。
沈時冕從藏書閣的上古時代傳說看起,既然是上古神器,從傳說裏應該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玄贏本月的丹藥課是三天一次,上次上完課後接下來兩天倒是再沒見到沈時冕,有一回順着紅線去找,發現人在藏書閣,估摸着他在找複活的辦法後玄贏放下了心,只要沈時冕不被紅線的功效影響像夢裏一樣做出些丢人的事,也能在秀山院自由活動不用時刻綁定像連體嬰,玄贏還是可以接受的。
再一次的丹藥課,沈時冕準時出現,臉色卻比之三天前更加蒼白,梁賦本着長袖善舞的原則問候了一句,“沈師弟你不要緊吧,如果實在不舒服就別勉強自己了,身體重要。”
沈時冕搖頭不語,玄贏看他臉色估摸着是沒進展,也有些着急,尋思着這件事也不能純靠沈時冕,決定提供一點不惹懷疑的小小幫助,于是悄悄問他,“找到辦法了嗎?”
澹臺長老此時走進來簡單說了兩句便開始講解丹藥知識,沈時冕聽到他的聲音,擡眸看到他漫不經心似乎什麽都沒說的樣子,周圍人也沒察覺,便幅度很輕地再次搖了搖頭。
玄贏又表面端着一幅冷待他的架勢悄悄傳音,“要不要我給你輸靈力?”
沈時冕現在是靠魂體支撐軀體,只是假裝靈脈受損,實際上無法攝取能量,一直消耗魂體不是長久之計。
半天沒有等到回應,沈時冕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看的玄贏背後一陣發涼,總覺得他這眼神跟那個噩夢裏把自己囚禁起來的時候莫名相似,他一陣不自在,挪開目光,“不要算了。”
沈時冕卻輕輕甩了下袖子小幅度調整姿勢,他們本就坐在一處,又是角落裏,寬大的袍袖遮住了手,在那袍袖的掩護下,冰涼沒有溫度的手掌輕輕試探着握住了玄贏的手。
玄贏一驚,差點維持不住面具,條件反射去看梁賦,見梁賦正襟危坐滿面嚴肅地聽課才松口氣,要是讓梁賦知道自己跟死對頭悄悄握手,實在是丢不起那個人,手掌接觸的位置又有那種絲絲發麻的感覺,再去看沈時冕,就見他嘴唇蠕動,吐出幾個無聲的字,“多謝師兄。”
自己提出的事情玄贏向來很有信譽,再不自在也借着袍袖的掩護給沈時冕輸了靈力,澹臺長老正講到激動處,玄贏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明明沈時冕的手那麽涼,卻像比他的小破丹爐還熱,燙手的很。
上午的課變得格外難熬,等靈力傳輸完玄贏簡直覺得手不是自己的,縮回來使勁掰了半天才找回知覺,別扭感卻始終揮之不去。
沈時冕袍袖下的手指悄悄撚了撚,仿佛還能感知到一絲陌生的餘溫。
好不容易熬到練習時間,梁賦從聽課結界裏脫離,發現他師兄今天老是做掌指運動,不由問道,“師兄是手癢了嗎?”
玄贏動作頓了頓,扔給他一個充滿殺氣的眼刀,梁賦很無辜,最近師兄的專用找茬對象沈時冕動不得,他師兄很顯然是無聊了嘛。
玄贏突然微微一笑,“沒錯,手癢了,今天我們去演武臺練練,讓我看看最近你的劍法有沒有進步。”
梁賦打哈哈,“師兄,我答應四師姐給她煉回春丸,下次吧。”
沈時冕冷淡安靜地坐着,只是趁他們說話的功夫從袖中取出一只折疊整齊的小紙鳥再次借着袍袖的掩護塞進了玄贏手心。
于是梁賦驚奇地發現他師兄突然卡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