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偏執四點

孫綿綿身子僵硬地貼牆站着。因為受到驚吓,純真無垢如初生嬰兒般的眸子睜得滾圓。

她很快回過神,掙紮着想要擺脫面前的陌生少年的桎梏。

可惜她那點力氣實在不夠瞧,楚楓輕輕松松将女孩子兩只細細的手腕反剪到她身後,騰出一只手,用一根食指輕輕壓在她唇上。

“有警察,你哥沒事,幫個忙。”

少年垂首在她耳畔低低地道。

距離之近,他鮮活炙熱的呼吸輕輕拂過孫綿綿的耳畔和脖頸肌膚。

少女那從未被人觸碰過的薄嫩肌膚剎那間冒出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她慌忙側臉,想要退開,卻被人按着後頸壓在了懷裏。

孫綿綿已經見過他瘦削的身體下蘊藏着的驚人的力量和爆發力,但還是沒想到他的肌肉這麽硬。并不溫柔地一下直接讓她磕到了鼻子,瞬間,眼裏就含了一層水汽。

這時,淩亂的腳步聲響起,一個全副武裝的警察追到巷子裏,拿着警棍指着兩人。

“你們大半夜的幹什麽呢?”

楚楓單手摟着孫綿綿,将她的一張臉嚴嚴實實遮住,痞裏痞氣地說:“警察叔叔,談戀愛犯法嗎?”

半夜還在辛苦執勤的警察叔叔查了楚楓的身份證。确認身份信息真實後,才将身份證還給楚楓,教育道:“18歲的高中生還是應該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楚楓收了身份證,臉上挂着吊兒郎當的笑,“沒辦法,女朋友太漂亮,不早下手就被別人搶了。”

警察叔叔:“……”挺有道理。

聽着警察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巷子口,本來一動不動窩在楚楓懷裏的孫綿綿對着他的小腿骨擡起腳就踢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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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楓痛得長長地“嘶”了一聲,龇牙咧嘴蹲下去捂着小腿,半天沒站起來。

孫綿綿轉身就跑,跑了幾步,沒忍住回頭去看,見他還蹲在地上起不來。

想到自己剛才那一腳可是沒含糊,猶豫了一下,孫綿綿有點心虛地走回來,站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小聲問:“很疼?”

楚楓長這麽大頭一回被女生打,感覺還挺新鮮,不過疼是真疼,估計小腿胫骨已經青了。瞧不出來,這小姑娘看着軟軟乎乎的,脾氣還挺大。

他仰起臉,舌尖抵了抵腮,笑得散漫,“這麽兇?不過做得好,對于愛動手動腳的臭流氓就應該踢斷他的腿,撓花他的臉。”

說的好像你自己不是那個動手動腳的臭流氓似的?!孫綿綿心道。

和在地下搏擊場的擂臺上不同,此時的楚楓像是收起鋒利爪牙的獸兕,斂去了渾身上下那懾人的戾氣和冰冷,貧得不行。

她不再理他,轉身噠噠噠地跑開,速度還挺快,沒一會兒整個巷子就安靜地有些寂寥了。

楚楓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腿。

二十分鐘前,他本來還好好地喝可樂撸串,結果一群傻逼和小姑娘她哥幹起來了。

她哥看着文文弱弱的,身手還不錯,再加上石頭的幫忙,沒多大的工夫就撂倒一片。誰知道那幫人又從旁邊的黑網吧招呼來十幾個人,還拿着家夥什。

于是,他和雷哥、大偉、晨子也加入了混戰。

正打得棍棒亂舞的時候,警察來了。

剛剛還扭打在一處死也不放手的一群人像是被炸開般四散奔逃。

要不是碰到孫綿綿,估計這會兒他已經被警察叔叔按頭寫檢查了。

他蜷了蜷手指,指尖上似乎還殘留着少女柔軟後頸的溫度,混着淡淡的牛奶香和甘甜中有一絲清苦的橙花香。

想到當自己在她耳邊說話時,小姑娘白皙的耳廓燒得通紅通紅,楚楓覺得那一腳被踢地活該。

他靠在牆上,仰望着月影星稀的夜空,狹長的桃花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頂着楚家唯一的孫輩繼承人這個名頭十年,明裏暗裏向他示好的千金小姐數都數不清。

早在十五歲他還是個青澀少年的時候,就受到了明晃晃赤.果.果的勾引。

那一次讓他記憶深刻,也讓他對女人的身體産生了生理性厭惡。

幾年過去了,他雖然不會看到女人就惡心了,但卻習慣性地不喜異性和自己過于親密的碰觸。

他也不清楚自己剛才是怎麽想的?

又不是沒被警察抓過,寫個檢查就能放出來了。

而他今天卻抱了孫綿綿。

真的很不對勁。

他非常确定,如果剛才那人不是孫綿綿,而是換成其他任何一個異性,他都不可能做出這樣的反常之舉。

今晚第一眼看到孫綿綿時那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湧了上來,他到底在哪裏見過她呢?不是在電視上,而是在……別的什麽地方。

孫綿綿跑到停車場的時候,李鴻睿已經回來了。李沐歌買了碘酒、棉棒、創口貼,正在給他處理眉骨的傷口。

“表哥,要不要去醫院?”孫綿綿看着他手背關節處一片青腫,刺目的鮮血已經凝固成暗紅色,連忙拿起生理鹽水給他清洗。

李鴻睿朝她無所謂地一笑,“這點小傷哪用去醫院,說起來,我真的很久沒打過這麽酣暢淋漓的架了。嘶,沐歌,你能不能輕點?”

李沐歌連忙放輕動作,“哥,你今晚以一敵十,流批壞了啊!”

“雖然你哥确實玉樹臨風霸氣側漏,但也沒有流批到那個程度。找綿綿簽名的那個小朋友幫了我。那群混混見打不過我倆,又叫了一群人,後來楚楓他們也加入了。說起來,要不是楚楓幫忙打跑纏着我的那兩個混混,警察來了我也跑不掉。這次,還真欠了他們一個大人情。”

聞言,孫綿綿貼創口貼的手一頓。

楚楓回到老宅,家裏客廳的燈還大亮着。管家田伯就等在門口,待看清他嘴角的傷,張張嘴想說什麽,最後還是搖搖頭沒說話。

楚楓順着他的眼神往客廳看,只見老爺子穿着一身淺色改良亞麻唐裝正襟危坐坐在沙發上,沒什麽表情地看着他。

“爺爺,這麽晚了,您怎麽還不休息?”楚楓大咧咧地走過去,在沙發前站定。

楚青峰年近七十,身子骨十分硬朗,銳利的目光如電,将孫子全身上下掃了個遍。

看着他和故去的結發妻子有七分像的臉,楚青峰在心裏嘆了口氣,“去跪半個小時,把家訓抄十遍。”

“是,晚安,爺爺。”楚楓二話沒有,利索地朝小祠堂走。

他的背影剛剛消失,楚青峰緩慢地閉上了眼。

精神矍铄的老人,渾身上下都帶着一種久居上位者的威嚴。看人的時候,那雙飽經滄桑的眼睛仿佛堅不可摧,可這一瞬,眼底卻透出明顯的疲憊。

楚青峰這一生經歷過太多,雖然坎坷但也精彩。在巨大的時代變革面前,他用自己雷厲風行的手腕和敏銳到可怕的洞察力和前瞻力,推動楚家這艘商業巨輪航行得更遠。

只是在家庭方面,遺憾頗多。青年喪妻,中年喪子……一重重的變故讓楚青峰到了晚年變的佛系很多。

他自知二兒子楚鑫和能力平庸,眼界心胸都極窄,根本不是接班人的好人選。如果把楚家交給他,估計不出二十年,楚家積澱了數百年的産業就得破産。

而楚楓……這孩子小時候特別愛撒嬌粘人,上幼兒園了還經常半夜跑到父母房間,爬上大床找媽媽。但是聰明得厲害,三歲就能認四千個字,會背上百首唐詩,能在兩分鐘之內複原三階魔方的六個面。

自從父母哥哥在一場意外中喪生,他就像是變了個人,吊兒郎當頹廢奢靡,整天被秦博銘帶着和一群纨绔二世祖混在一起。

“老爺,您該休息了。”田伯看着坐在沙發上仿佛雕像一般動也不動的老爺子,上前提醒道。

楚青峰睜開眼,眼裏的遺憾和疲憊一閃而過。他站起來,邊朝樓上走邊吩咐:“讓廚房給二少爺做點清淡的夜宵。另外,快開學了,這幾天給二少爺炖點補湯。”

“是。”田伯應聲。

八月初,一連幾天堆積在天空的厚重雲層終于被震天裂地的電閃雷鳴撕開了一道口子,瓢潑似的大雨下了一天一夜。

一雨過後,陰沉沉的天終于放晴,飽含着水汽的空氣中飄蕩着青草淡淡的氣息,格外新鮮。

位于市中心的趙家別墅內,一樓寬敞明亮的客廳打掃得纖塵不染,但無論是電視牆石材還是家具擺設都有種冰冷的華麗。

“雖然這些年我們沒有聯系,但終究是親母女。你現在暫居在姑姑家,和我離得近了,有什麽需要可以和我說。”

純色真皮沙發上坐着個四十上下的中年美婦,穿着當季高定連衣裙。耳上、頸上、腕上是成套的鑽石首飾,堆疊在一起閃着咄咄逼人的耀眼光芒。

孫綿綿脊背挺得筆直,也不知是不是趙家冷氣開得太足,規規矩矩交疊放在腿上的兩只手冰涼冰涼。

那冷意順着指尖通過無數神經快速蔓延到全身。

“謝謝。”她看着斜對面和自己有幾分像的美婦,從知道即将要見到十多年從未在她生活中出現的“母親”時,她心底深處隐隐的那一分期待很快消失殆盡。

客廳內陷入一片沉寂。

“前些天我一直在國外度假,聽說你姑姑給你聯系了英華私立?”虞倩問。

“對。”

“那也挺好,升學率在全市排得上號。”

正說着,旋轉樓梯上傳來輕盈的腳步聲。很快,一個身穿白裙,梳着高馬尾的小姑娘出現在客廳內。

小姑娘長得挺漂亮,大約十四五歲。和孫綿綿相比,她和虞倩更像母女,兩人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就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妹妹”了。

趙绮玥親昵地依偎在虞倩懷裏,好奇地看着孫綿綿,“媽,這是誰呀?”

虞倩頓了頓,“你叫綿綿姐姐。”

“綿綿姐姐。”趙绮玥甜甜地叫了一聲。

孫綿綿點頭,禮貌回應。

趙绮玥撒嬌,“媽,我餓了。”

虞倩揚聲叫幫傭把早飯熱上,滿眼愛憐細細碎碎地說:“晚上又熬夜了吧”、“熬夜對女孩子皮膚不好”、“先吃一盅冰糖燕窩再吃早飯”……

孫綿綿覺得自己應該告辭了。

虞倩象征性地挽留她吃午飯,她委婉地拒絕了。

趙绮玥站起來主動說,“媽媽,我送綿綿姐姐出去。”

虞倩欣慰地摸了摸小女兒的發頂,柔聲道:“好。”

然後對孫綿綿說:“你也認得門了,以後有什麽事可以來找我,或者打電話。”

不怪孫綿綿多想,她如果不是十六歲而是六歲,大概會覺得虞倩這是邀請她以後有空到家裏來玩。現在嘛,她覺得自己如果沒有理解錯的話,這話和沒事別來打擾我的生活是一個意思。

虞倩之所以這麽提一句,應該是作為親生母親在法律上有抛不開的責任和義務,但也僅限于此。

從趙家客廳出來,在別墅大門口,剛才還甜甜地叫她姐姐,在虞倩懷裏嬌憨憨地撒嬌的趙绮玥像變臉似的,對孫綿綿說:“我知道你是誰,所以你別想搞事情。”

連聲音都冷得掉渣。

作者有話要說:  楓寶寶:爺爺,為啥要喝補湯。

楚老爺子:給你補補腦子。

楓寶寶:不用補我也能考上大學,爺爺你喜歡清華還是北大。

楚老爺子:我信你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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