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偏執八點
孫娅芸站在衣帽間大大的全身鏡前,一邊端詳鏡子裏的自己,一邊揚聲催促還在試衣間裏的兩個小姑娘,“綿綿,沐歌,你們好了沒有?”
孫娅芸今年四十五歲,時尚又減齡的短發下一張明豔又妩媚的鴨蛋臉保養得宜,身上一件孔雀藍魚尾禮服更是勾勒出成熟女性的完美身材。
“馬上就好。”孫綿綿聲音清脆地答道,緊接着門內傳出一聲慘叫。
“吸氣,收腹,保持住,不要動。”孫綿綿正在幫李沐歌系塑身內衣的暗扣。
李沐歌身高165,是那種只看臉的話覺得體重不過百的微胖小美女。實際上,她有118斤,全身都長了小肉肉。
為了漂亮,她這次特地讓約瑟芬将禮服的腰圍做小了兩厘米。本想着有半個月的時間,她少吃多運動,怎麽也能減下來一點。結果,昨天禮服送來一試,險些穿不上。
好在約瑟芬準備充分,專門送來了搭配禮服的塑身內衣。
此刻,李沐歌像條擱淺在岸邊的魚兒大口喘氣,一臉悲恸,“我這是自己給自己挖坑嗎?媽耶,感覺今晚什麽都不能吃了。”
孫綿綿都冒汗了,用手作扇,扇了好幾下,笑道:“我會替你多吃幾口的。”
“啊啊啊啊啊,你讨厭。”李沐歌跺腳。
“咱們快出去吧,姑姑姑父要等急了。”
“好。”
兩人手拉手一起從樓上下來,聽見聲響,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孫娅芸和李蘊波一齊看過來。
小姐妹倆都穿着精致的禮服裙,化妝師給兩人上了淡妝。其實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青春朝氣,素顏都是很漂亮的,所以化妝師主要是将她們自身的優點放大。
孫娅芸看着花骨朵似的女孩們,心情更好了,“所以說啊,還是要生女兒,養兒子有什麽意思。”
“媽,你這樣說我可是會傷心的。”李鴻睿穿着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從外面走了進來。
Advertisement
“哎呀,我兒子今天好帥呀。”孫娅芸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尴尬,“什麽時候找個女朋友帶回來給我瞧瞧就好了。”
李鴻睿早就習慣了親媽這樣不管說什麽,最後都能扯到“女朋友”這個話題上。
楚家老宅今晚燈光熠熠。
楚青峰七十大壽,八米挑高的無柱式宴會廳被布置成了喜慶的紅色。廳內水晶吊燈光彩奪目,用于點綴的花朵新鮮飽滿,花紋精致的地毯上是清一色的锃亮皮鞋和優雅高跟。
整個南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悉數到齊,甚至還有不少明星捧場。
楚家幾十年沒有正經女主人,楚鑫和換老婆跟換衣服似的随便,所以這麽多年來楚家但凡有什麽社交活動,都是楚鑫紅這個嫁出去的女兒張羅。
今天也不例外。
偌大的宴會廳內,楚鑫紅長袖善舞,處處都是她爽朗的笑聲。
見到孫娅芸,楚鑫紅熱情地走過來打招呼,“哎呀,可把我們著名詞作人盼來了。”
孫娅芸是作曲系科班出身,有十幾首經典歌曲至今為人傳唱。嫁到李家這麽多年,外交辭令娴熟,她微笑着和楚鑫紅寒暄客套。
女人間的話題無非是老公孩子美容健身減肥珠寶首飾。
楚鑫紅保養得很好,一雙手伸出來細膩光滑得和少女一樣,她看着不遠處随李蘊波應酬的李鴻睿,誇獎道:“我那兩個兒子都是讨債來的,有你家鴻睿一半優秀,我就開心地皺紋都要少幾條了。”
楚鑫紅現在是二婚,秦博銘是她的親生兒子。另一個兒子周俊豪是現任丈夫周皓帶過來的。
孫娅芸知道楚鑫紅對周俊豪這個半道冒出來的兒子只是面子情,于是道:“你家博銘還不優秀?從小就懂事貼心嘴巴又甜,你過生日他親自去香港拍了這套祖母綠首飾回來讨你歡心。”
果然,楚鑫紅聽了臉上的笑容又真誠了幾分。她又誇李沐歌,“我們沐歌可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兒子再貼心也不如女兒,可惜,我這輩子是沒女兒緣啦。咦,這是誰,看着眼生。”
“是我侄女,孫綿綿。”
“哎呦呦,長得像朵嬌花似的。看到她們年輕漂亮的女孩兒,越發襯的我們這些人老珠黃了。”
孫娅芸語帶調侃地打趣,“你要是人老珠黃,可叫我們這些人怎麽辦。”
大家又是一陣笑。
楚楓一直跟在老爺子身後随他一起應酬。
今天他并沒有穿全套西裝,而是穿了淺色襯衣和深灰色條紋馬甲。
西裝馬甲平時比較容易被忽略,但其實卻是作為紳士形象、時尚型男提升衣品的必備單品。而且想把馬甲穿得好看穿得有逼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過,對于楚楓來說,馬甲完全襯托出了他少年人特有的瘦削與挺拔的好身材。配上一張堪稱少女心收割機的帥臉,引得廳內無數花季小姑娘不約而同地偷瞄他。
只是那雙多情的桃花眼中透着無所謂的笑容,滿屋的衣香鬓影花團錦簇絲毫入不了他的眼。
有不少小姑娘在長輩的帶領下走過來,主動與老爺子和楚楓打招呼,怒刷存在感。
在社交場合,女士主動伸手,男人是不能拒絕的,這是禮節上的尊重。
就這樣,不過半個小時,楚楓已經和十多個女孩子握了手。甚至有那大膽的,還隐蔽地探出手指在他掌心輕輕撓了撓。
楚楓耐心告罄,找了個借口,從宴會廳離開。
在洗手間內,他緊繃着唇線,打開水龍頭,将手放進嘩嘩嘩的水流中不斷搓洗自己的右手。
他像是沒有痛覺一樣,直到手掌手背全部泛起紅色,才停下機械性的動作。
關掉水龍頭,楚楓扯過紙巾慢條斯理将水珠擦拭幹淨,這時他才感覺到了明顯的刺痛感。
看着纖塵不染的豪華雕花複古衛浴鏡,他微微扯了扯嘴角,眼中卻像是被冰雪覆蓋沒有一絲的笑意和溫度。
重新回到宴會廳,舞池裏已經響起了歡快悠揚的華爾茲樂聲。
楚楓漫不經心的目光從人群中掠過,在看到舞池對面的孫綿綿時稍稍一怔。
小姑娘今天很漂亮。
粉嫩嫩的禮服裙襯得她膚色如玉,長度到膝蓋上方一寸,恰到好處地露出圓潤可愛的膝蓋和筆直修長的小腿。
深亞麻色的長發梳了個半丸子頭,蓬松的發尾柔軟地覆在肩膀,整個人顯得溫柔又清純。本就靈動的一雙大眼,像是會說話一樣,清澈明亮。
孫綿綿也看到了楚楓。
她朝他微微笑了一下,并沒有走過去。
楚楓也站在原地沒動,只舉起手裏的雞尾酒杯,做了個碰杯的動作。
孫綿綿舉起果汁,淺淺喝了一口。
恰好舞曲結束,一個妝容精致穿着抹胸白色紗裙的年輕女孩從舞池跑到楚楓身邊。
她腳步輕盈,緊緊挨着楚楓站着,面上帶着得體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和他說着什麽。
而楚楓還是吊兒郎當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眼裏甚至透着點……不耐煩。
雖然滿打滿算孫綿綿也只見過他兩次,但她覺得自己并沒有看錯。
“這個暑假我去了舅舅家在法國的酒莊,都沒在家裏呆幾天,我給你發了那麽多消息,你也不理我……我理科不太好,英華又重理輕文,開學我就要轉到實驗中學去了,其實我很想和你一個班的……我大哥回國了,後天在家裏開個簡單的歡迎會,你有時間嗎?我想你來好不好?”
蘇落盈側仰着腦袋軟語央求,少女楚楚動人的嬌态中帶着明顯的傾慕,再有美貌這個大殺器加持,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不忍心拒絕。
可偏偏她運氣不好,今天碰到了這個百分之一。
蘇落盈說了一大通,可身邊的少年只懶洋洋地說了句:“沒空”,就轉身離開。
蘇落盈唇角的笑容有片刻的凝滞,看着前面那道修竹般挺拔的背影,噘了噘嘴。
她循着着剛才楚楓目光望過去的方向尋找,對面只有四五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背對着舞池在一處寒暄碰杯。
今天的晚宴是自助餐形式,長條桌上擺滿了美味珍馐,不過大家卻只端着盤子意思一下,幾乎沒有人敞開肚皮放肆地大吃大喝。
除了李沐歌。
本想着挑幾樣可口地嘗嘗,可這一嘗就停不下來。
放下手裏的海鮮粥碗,李沐歌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塑身衣像是金鐘罩一樣箍在身上,勒得她胸背隐隐作痛。
于是拽着孫綿綿到洗手間調整一下。
從洗手間出來,李沐歌找了個角落坐下來再也不想動了。宴會廳冷氣很足,無聊地坐了一會兒,孫綿綿搓了搓冰涼的雙手,說:“我有點冷,去外面轉轉。”
“你去吧,小心點,我就在這等你。”李沐歌說。
今天壽宴來的人着實不少,服務生穿梭其中很是忙碌。經過休息區時,孫綿綿差點和端着空酒杯的服務生撞到。
服務生連連抱歉,孫綿綿搖頭說沒事,停在沙發旁讓他先走。隐約間,她從兩個背對着她坐在沙發上小聲聊天的貴婦口中聽到了“虞倩”兩個字。
她本來還有點奇怪,今天這樣的場合竟然沒看到虞倩,還真是有點奇怪。
想到這兒,孫綿綿停下腳步,順手拿起一杯橙汁在手裏,若無其事地站沙發後不遠處,假裝玩手機,實則聽起了壁角。
“趙世南真不是個東西,連女人都打。”
“又不是第一回 了。我昨天去俊臣百貨shopping碰到何太太,聽她說前天她陪着女兒去頤和醫院做産檢的時候,碰到了虞倩。墨鏡遮了半張臉,何太太叫了半天她裝沒聽見上車走了。”
“我頂頂看不上虞倩平時高高在上的樣子,不就是十幾年前拍了幾部電視劇嗎,又沒紅起來,卻總是端着明星的架子。但趙世南真是人渣,住在他們家旁邊的計太太說他經常半夜喝醉酒了回來就打人,有時還把不三不四的狐貍精往家裏帶,虞倩就和他鬧。兩人吵起架來聲音大得不得了。”
“我還聽說虞倩跟趙世南以前,嫁過人的。”
“真的假的?”
“真真假假誰知道,他們那個圈子亂得很。”
……
從宴會廳出來,孫綿綿長長吐了一口氣。
她說不上來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
楚家老宅的園林景觀是請的世界著名設計師設計的,中西合璧宅園交融。既有中國古典園林的曲徑通幽詩情畫意,也有歐式鄉村的豁然開朗夢幻斑斓。
沒想到楚家這麽大,孫綿綿走着走着差點迷了路。她沿着鵝卵石小徑路過半開放式的景牆時,有點累,幹脆停下來休息。
沒一會兒,景牆背面傳來腳步聲和兩個男人的交談聲。
他們的聲音很低很輕,但還是清清楚楚地飄進了孫綿綿的耳朵。
“找的人可靠嗎?”
“你放心,是我家裏的遠房親戚。她父親得了尿毒症,為了治病已經花光了家裏的積蓄,現在就等着這筆錢救命呢。”
“那就好。這件事成了,絕對是我的好侄子楚楓一生都抹不去的污點。”那人的聲音很愉快,還帶了一絲得意和迫切。
“哈哈哈,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分頭回去。”
“好。”
孫綿綿屏住呼吸,心跳得厲害。
作者有話要說: 楓寶寶:手好髒,不開心。
綿寶寶親了一下他的手:好啦,消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