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亡國公主04
可是趙铎拒絕了,他說要堂堂正正的迎娶安寧公主,甚至還許下以皇後之位為聘,讓大宋皇帝大加贊賞。
如今想來,也不過是個貪戀權勢的虛僞小人罷了。他将自己都不堪隐藏在一層又一層的面具之下,騙過了所有人,也騙過了他自己。
穆陵譏笑道:“太子殿下若是想好了,便動手吧,穆陵絕不反抗。”
“承澤有言在先,此生絕不會做任何傷害公主之事。”趙铎斂下心痛,若無其事的将玄冰劍還回去,淡聲道:“玄冰劍鍛造不易,雖算不上神兵利器,卻可做防身之用,還請公主務必保管好。”
“趙铎,選擇權本宮已經給了你,如今你選擇棄權,那麽他日天翻地覆,休怪本宮不承你的情。”穆陵冷笑,別說一個毫無規則束縛的凡人誓言,就算是同為修士立下的天道誓言,她也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不過這樣一樣也好,倒是給了她名正言順留下來的機會,畢竟一開始她可是誓于大宋共存亡的。
“承澤所行,絕無後悔。”只不過想要讓父皇面前保下陵兒,還是要委屈陵兒一下了。趙铎眼神微暗,心下已有所決定。
“梁太子,你這是做甚?”看着那顆一股子藥味的棕色丸子,穆陵心下了然,對趙铎更是厭惡不已。
趙铎心下有些難堪,不敢直視那雙萬事了然于胸的眼神,微微別過臉去道:“安寧公主。我大梁在發兵之前,父皇已經下令,大宋皇族,一個都不留。如今公主為待罪之身,若要保得公主周全,還需公主稍做配合。”
呵!不就是想廢了她自身功力,何必說的如此冠冕堂皇?
眼前這枚藥丸子,被搓的滾圓滾圓的,如果忽略它的藥性,倒是能瞧出幾分可愛。但是想到它出現在這裏的用途,穆陵眼神一暗,随即掩飾住所有情緒。
不就是失去一身功力壞了身子而已,不管是她還是原主,最珍貴的都不是這一身功力,而是她們的大腦。只要她們還活着,忍一時之痛即可換來萬世安平,于她而言也不過是輕車熟路。
“殿下有令,本宮如今孤身一人,豈敢不從。”穆陵無所謂的笑了笑,毫不猶豫的将藥咽了下去,經脈瞬間寸寸斷裂,更如烈火灼燒疼痛難忍。
穆陵煞白的臉,和搖搖欲墜身體,讓趙铎瞬間驚呼出聲,下意識的就要伸手去扶,“陵兒,你怎麽樣了?”
“本宮如何,太子殿下不是最清楚不過嗎?”穆陵諷刺的笑着,一把摔開趙铎的手,背過身去冷硬道:“本宮這兒廟小,太子殿下請回吧。”
“那你自己多保重,我就先走了。”趙铎悻悻的收手,想到自己做的事兒,也實在沒有顏面再呆下去。
“真是虛僞!”穆陵靜靜的站着,忽而嗤笑一聲,随即看向橫梁道:“陳将軍,出來吧。”
陳靖旋身而下,恭敬道:“公主殿下。”
氣氛有些凝固,穆陵沒有說話,陳靖更是不敢先說話,一時之間難以打破僵局。
陳靖心中惴惴,想到方才自己這外甥女瘋癫癡狂,完全不似往常樣,陳靖就心疼的難受,他金枝玉葉的外甥女,因為那個負心的狠心人,如今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更是在他的面前被廢了一身功力,他就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舅舅。”穆陵忽然笑了,不是冷笑,不是嘲諷的笑,也不是輕蔑的笑,而是真心實意的笑。“你我甥舅之間,不必多禮。”
穆陵一生坎坷,親緣淡薄,所以越發重視親情,不過是她重情卻不濫情,無論有心還是被迫,一旦有所背叛,她便會将之無情的抛棄。
陳靖是大宋兵馬大元帥陳振之子,大宋皇後陳靓之兄,更是如今臨危授命的兵馬大元帥。
“舅舅能夤夜前來,想必已經見過空青,未免隔牆有耳,還請舅舅附耳過來。”一陣耳語之後,穆陵道:“今後按照我的計劃行事,也不要與我傳信,我必要我會單線聯系舅舅。如此,只需要等待三年,三年之後,暗號令下,各地揭竿而起,那時所有欠我們的,該是我們的,都會一一讨回來。”
穆陵叫陳靖來,不僅是因為陳靖真心待原主,也不僅僅因為陳靖對大宋更有歸屬感,更是因為陳靖的聰明才智,善于隐忍,若換作一般将士,只怕不會贊同背地謀算的做法。
武将講究正大光明,連陽謀鄙夷不已,更何況從此隐姓埋名,用盡腌臜手段?如今能勝任的,也只有陳靖一人了。
“臣陳靖,定不負公主所托。”陳靖俯首帖耳,這一拜之後,他就不再是公主的舅舅,只是公主手中的一把刀,為大宋天下無懼生死,所向披靡。
将陳靖扶起來,穆陵鄭重道:“陳将軍高義,大宋公主安寧在此多謝。”重建大宋,為國複仇是原主的心願,既然得了原主的肉身,承了原主的情。如此無論如何,她都會達成原主的心願,更何況她們又有一個共同的敵人。“現在天色正暗,将軍一路走——”
糟了,有人來了!
穆陵心下一凜,瞟了一眼床底,随即虛弱的躺在床上。陳靖心領神會,閃身藏進了床底。穆陵見床下有些微摩擦後的痕跡,想到自己學過戲曲口技,她心一橫,解下衣衫扔了一地,口中咿咿呀呀唱道:“郎君呀~天黑了~你~一路~走~~好~~哇~”
“陵,安寧公主,你——”剛踏進青羽宮的趙铎腳步一頓,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到穆陵房前,見房門緊鎖,又聽見裏面奇奇怪怪的聲音,趙铎心下一急,猛然踹開房門,卻在看到當中景象時瞬間失聲。
“侍女?快去找一個侍女過來!”趙铎心下惱火,卻又不得不忍着火氣,沖着外面的守衛吼了一聲,随即又向着身後跟着的幾人威脅道:“幾位都是聰明人,什麽還說什麽不該說,應該不用提醒吧!”
幾個護衛個随身禦醫剛要點頭回答,不想又聽到一道熟悉至極的聲音。
“陵兒呀~送君千裏~~終須~~一別~~等我回時~~你我成~親~可~~好~”
“……”衆人目瞪口呆,全都震驚的看着趙铎。無他,因為這個他們熟悉至極的聲音,是屬于他們大梁太子殿下趙铎的,然而太子殿下就在他們身邊,且未開口言說,那這聲音是怎麽回事?
“怪不塊進去伺候公主更衣。”趙铎神情一變,剛想轉身再次進去,就看見一個侍衛領着兩個小丫鬟過來,等人進去之後,又沉着臉看着常太醫問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常太醫,你可否解釋一二?”
趙铎臉色有些難看,那句悠揚婉轉的唱腔,除去曲調之外,确實是他管用的語氣,而那句唱詞,也是只有他二人知道,再結合今日陵兒的反常,這不得不讓他懷疑,在他離開之後,陵兒曾經發生過不好的事情。
“公主殿下如何,就不勞大梁太子殿下費心了。”常太醫冷然嘲諷道,如今雖已國破家亡,但是作為大宋的子民,自當有骨氣存在。而且若非眼前之人,他大宋又何至于此!
“公主之異常,在下委實擔憂,還請太醫告知一二。”常太醫如此态度,自在情理之中,是以趙铎并不在意,只是放低了姿态請求。
常太醫眼皮一掀,神色哀凄道:“太子殿下有令,常某不得不從。說來也無甚大事,只是半年以前,驸馬無辜仙逝,又恰逢含水關病變,公主承受不住打擊,造成記憶紊亂,夜間偶有發作。”
“你說什麽?!”趙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揪着常太醫衣領問道:“你說她瘋了?!”趙铎不停的否認,可到最後,連他都不得不相信,陵兒可能真的瘋了,否則陵兒今日言行舉止,和往日完全不同又作何解釋?
“……”聽此,屋內的穆陵也是一言難盡,忍不住嘴角抽搐。這老倌,可真能扯,不過正和她的意。
從今以後,她就是一個瘋子,不管做出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是可以理解的。
“不可能!我不相信!”趙铎腦中亂哄哄的,什麽也看不清,什麽也聽不清,下意識的拽緊了手中的東西,只道他最愛的人為了驸馬瘋了,而驸馬卻不是他。
“咳…咳咳咳……殿下,請放開常某!”常太醫被勒得差點翻了白眼,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将自己拯救出來,避免窒息而亡的命運,他整了整褶皺的衣領,彈去上面不存在的灰塵,冷笑道:“大梁太子,此乃我大宋之事,好像與你這個外人,無關吧?”
“……”确實,在原主心裏,她的愛人趙承澤,在趙铎與和安郡主訂婚之時,就已經身受重傷,在趙铎揮兵直指大宋之時,就已經徹底死去。
“外人?我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何~呵呵~”趙铎低下頭,眼神空洞的盯着自己空空蕩蕩的雙手,失魂落魄的笑着,心中痛苦不已,猶如風霜刀劍加諸于身,凄然又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