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視頻中的畫面在腦子裏揮之不去，積攢的怒火愈演愈烈，在車上的每一秒對程曦而言都是煎熬。他是一名醫生，從來都只應不惜一切治病救人。此刻卻第一次止不住想要殺人的沖動。
一路超速闖紅燈，原本約三十分鐘的車程，不到一半的時間就到酒吧門口，摔上門把車扔在路邊。
節奏勁爆的電子音樂回響震天，舞池間穿着熱辣的男女盡情放縱買醉。好幾個肌肉帥哥在臺上盡情表演脫衣舞。絢爛的燈光閃爍交疊讓氣氛變得蠱惑暧昧。
唯有剛進來的那個男人，渾身氣質與這裏格格不入。
他各方面條件絕對皆屬上乘，只可惜臉色陰冷，目露兇光，周身透着來者不善的氣息——不少經驗豐富的狩獵者們注意到程曦，可一看那眼神估計是來捉奸的，雖覺得遺憾也只能作罷。
程曦冷眼環顧四周，卻并未發現柳凡初的身影。繞開人群快步走向吧臺，一旁的暗色真皮沙發正是視頻中拍攝的畫面所在。此刻只剩身着黑色西裝讓他恨徹入骨的男人，一人獨自喝着悶酒。
望見他的那刻，原本就已泛紅的雙眼愈發猙獰，程曦始終盯着男人，快步走到他身前，毫無預兆抓起桌上的酒瓶猛地砸到他頭上。
後腦勺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男人只覺一陣頭昏目眩，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拖拽到地上，臉上硬生生挨了好幾拳才動手勉強将程曦防住。
他自認做事為人皆是光明磊落沒結過仇怨，完全不知對方什麽來頭，更不明白為何對自己下死手。思忖間一不留神小腹又遭到重重一擊......
頃刻之間，尖叫聲伴随着酒瓶碎裂的聲音。人群之中有驚慌逃竄的，也有喝多了看熱鬧拍手叫好的。
“嗯？怎麽了……”柳凡初聞聲詢問道。已經醉得站不穩，雙臂摟着白發男人的脖子，整個人靠在他身上才沒倒下。
林天只以為有人在這兒打架鬧事，心想別把柳凡初給傷着碰着了自己可擔不起這責任，叮囑一男一女兩個服務生把他帶回自己房間休息。
“沒事兒，我過去看看。你先去我房間睡會兒。”
腦子裏斷篇兒了，柳凡初只記得程曦在電話裏說會來接他回家，連忙将那兩個服務生推開，怎麽也不肯離開， “唔......我不走！老公......會找不到我......”
林天自然沒見過程曦，可急着去處理事情，只得随口應付道：“聽話，我跟你老公說了。他說一會兒就過去找你。”
連哄帶騙終于把人說動了，柳凡初才被那兩人攙扶着進了林天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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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哪個不長眼的敢在這兒鬧事……”
剛要出面警告鬧事的順便把人趕出去，卻發現被揍的竟然是自己哥哥——林天當場變了臉色，攥緊的拳頭青筋暴起，随手抄起吧臺前的椅子狠狠往程曦頭上砸去，手臂扼住程曦脖子和他扭打在一起。
額頭不住往下滲血，程曦卻像沒有知覺，駭人的目光始終緊盯那個男人，死命掙脫林天的束縛，一副失了理智要和他拼命的架勢。
林天馬上就快僵持不住，撕扯着喉嚨對幾個染成彩毛的男人大吼，“你們還他媽傻看着？！！”
雖說看程曦不要命的架勢讓他們單挑不一定有把握，但若是一起上絕對輕而易舉要他的命。一群人立馬上前拽着程曦頭發，鎖住他肩膀沖着雙腿腘窩狠狠一踢，将他猛推倒在地，一邊罵娘一邊不遺餘力踹在他身上。
在場的人見這架勢怕是要鬧出人命，都争先恐後湧向出口。
“哥，你怎麽樣？我帶你去醫院。”林天立刻将他哥扶起來，極為謹慎地查看他額頭的傷口。
林澤搖搖頭，“我沒事，小天，讓他們住手，先問清楚那人是誰。”
林天沒做聲，望向程曦時目露陰狠。心想管那瘋子是誰，敢在他的地盤上動他的人，自己絕不會讓他好過......
程曦被好幾個人踩在腳下，頭發混着暗色血液黏在頭皮上，臉頰青紫發腫滲出血來，所見之處都再沒一處好地兒，更不用說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意識越來越不清醒，眼前颠倒的景象被鮮血染紅。顫抖的雙手撐着地板，剛要起身又被人踩着後背倒下，指尖劃出一片血痕，掙紮片刻再也沒力氣從地上爬起來。
不過片刻場子基本快空了，卻有一行人人在此刻逆着人群進屋。為首的是柳清潇，身邊跟着柳瑾諾和幾個大高個壯漢。
周煜也緊随其後，但顯然不和他們一路。他追上前去碰柳清潇肩膀，柳清潇只冷冷地說了句放手。
周煜乞求般喚了聲阿潇。柳清潇始終看着前方，一眼都不曾施舍給他。周煜只能不情願地放下，眼中滿是懊惱與自責。
一群人在圍毆一個男人，太過顯眼而沒法不注意。柳清潇眉頭微皺，心裏記挂着林澤打電話通知自己阿初在這兒，顧自走向兩人。卻見林澤身上挂了彩，立刻警惕起來， “出什麽事了？”
林澤自然明白他眼中的擔憂是因為誰，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林天随口對柳清潇解釋，“有個神經病無緣無故用酒瓶砸我哥，誰他媽知道發什麽瘋。”
柳瑾諾好奇地往那邊一看，恰好瞥見男人的模樣，雖然臉上滿是污漬血液一片青紫，還是認出他分明是程曦。
幾乎同時，周煜一臉詫異的喊出他的名字。
“程曦？！”
“程醫生？！！怎麽會......”
柳瑾諾吓得呆在原地，慌忙拽着柳清潇衣服求他，“二少爺，那個人是程醫生！你快讓他們別打了！！”
“柳清潇，你快讓他們住手！”
程曦......
林天覺得這個名字耳熟，忽然想起來給柳凡初打電話的就是這名字，自己拍視頻傳過去的也叫這名字——靠，原來這就是他男人......
林天頓時想明白他哥挨這頓打的緣故了，多半是因為自己手賤。但他哥絕不能白白受氣，何況小初也是因為那男人才跑到這兒喝得昏天黑地，這些賬不算在他頭上算在誰頭上！
林天擡眼看着柳清潇，只等他發話。若是決定放那男人一馬他也不追究了。
那群小弟見柳家二少爺似乎認識這男人，暫時停了手。其中一個踢了踢程曦大腿，見他躺在地上早已經沒有反應，小聲嘀咕道不是死了吧......
“你他媽才死了！你全家都他媽死了！”周煜急得破口大罵，氣紅了眼要和那幫雜種拼命。柳清潇只用眼神示意，立馬被一幫保镖攔住。
“滾！柳清潇，你什麽意思？！！”
柳清潇沒作聲，只沉着臉問林天，“阿初呢？”
“哦，他只是喝多了。在我辦公室休息，我帶你過去。”
周煜大吼着質問他：“柳清潇！都他媽要出人命了？你整天除了你弟弟還知道什麽？”
柳清潇腳步都不曾停下，冷笑一聲道:“你說的對.......別人的命，跟我有什麽關系？”
周煜心有不甘望着他背影，見他完全沒有要出手救人的打算，整個人瘋了一般掙開束縛沖到那群人身後。
其中一個被他一拳撂倒，可即便他再強壯再拼勁全力卻是寡不敵衆。另一個趁其不備一腳踢在他後腰，周煜吃痛的悶哼一聲，整個人失了重心快要倒下。對方抓住時機将其圍住，胸口和小腹不斷遭到襲擊，臉上挨了好幾拳也見了紅。
“嘶......呃啊……”周煜沒抵抗多久，終于支撐不住倒在地上。
柳瑾諾不斷拉他衣袖求情，急的快要哭了，“二少爺！求求你！周醫生快不行了！求求你讓他們不要打了！！”
耳邊清楚聽見身後的響動和周煜的呻吟。柳清潇仍未回頭，卻放慢了腳步。眉心擰緊了些，眼中分明閃過一絲遲疑，可始終不曾開口說聲停下。
柳清潇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林澤都看在眼裏。心中苦笑一聲，哪會不明白他為何皺眉，主動開口道：“清潇，算了。”
柳清潇這才順着他給的臺階，輕輕點頭。
“憑什麽他說算了就算了？！柳清潇，有種你就讓他們打死我！”那群人停了手，周煜卻比之前更為憤怒，将他們推開，搖搖晃晃走到柳清潇身前，“我承認是我對不起你弟，你要怎麽懲罰我我絕不多說半句。”
“柳清潇，我知道自己比不上你那個寶貝弟弟，我認了……”他轉過頭，冷眼望着林澤，“可是這個男人呢？在你心裏我連他也比不上嗎？”
“呵。”林天嗤笑一聲，心道這男人臉皮可夠厚的，“你算什麽東西......”
林澤皺眉瞥了他一眼，示意不要多嘴。
周煜望着男人，深情卻又無奈，“柳清潇......你他媽究竟把我當什麽？”
“把你當什麽……？”柳清潇勾起唇角，低頭笑道：“抱歉，我沒空思考這種無聊的問題。”
柳清潇瞥了程曦一眼，始終不曾直面周煜的目光，“以後，你和那個男人，永遠別出現在我眼前。”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周煜望着他的背影，緊緊捏着拳頭，目光滿含着悲傷和不甘，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柳瑾諾不清楚柳清潇和周煜的關系，可從周煜的眼神，卻能感覺到他有多難過，“周醫生，你趕快和程醫生去醫院，以後再和二少爺把事情說清楚。”
周煜木讷地點頭，将昏死過去的男人扛在肩上，他身上的傷也不輕，顯然有些吃力。柳瑾諾擔心程曦的安危，便決定和周煜一起把人送到醫院。
林天想起柳凡初的手機還在自己身上，交給柳清潇後才帶着他哥去醫院檢查。
那個女服務生守在柳凡初身旁，一直沒敢随便離開。柳清潇從錢包掏出厚厚一疊鈔票。她連連鞠着躬說謝謝先生，驚喜接過意外的報酬才離開。
柳凡初在床上睡着了，只脫了外套，被子蓋得很嚴實，桌上還放着喝了一半的熱水。蜷縮着身體，雙頰和眼睛都是紅的。
柳清潇坐到床邊，溫柔的輕撫他的臉頰，眼眶有些發紅，“阿初......哥哥來接你了。”
柳凡初眉心動了動，懶懶地睜開眼，失神地看了他一會兒才笑着喊了聲哥哥。
柳清潇臉上也浮現出淡淡的笑容，柔聲哄着：“寶貝，我們回家好不好？”
柳凡初皺眉拒絕道，“不……不要......”
手指理順額前的發絲，柳清潇依舊耐心問他，“為什麽？”
“回家就......程曦來...接我，他找不到我了......”
聽見最讓他反感的名字，柳清潇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他不會來了。”
柳凡初不肯相信，心裏有些委屈，“嗚…….你…你騙人......他為什麽……不來……”
柳清潇摸摸他的頭，想要将人扶起來，“寶貝乖，哥哥先帶你回去。”
柳凡初連忙掙脫他的手，不情願地将他推開了些，目光帶着恐懼和不安，“不……不走……等程曦……他會，會來接我的……”
“不會。”柳清潇變了臉色，“他不喜歡你！不要你了！”
柳凡初靜靜的望着望着他，大顆大顆的眼淚瞬間下落。像是被人抛棄的孩子，癱坐在床上，驚慌失措痛哭起來。
柳清潇哪裏看得自己寶貝委屈成這樣。眼眶跟着紅了，連忙将人攬進懷裏，一遍又一遍安慰着他別哭，哥哥永遠陪着你……
早從一開始就該狠下心，阿初一出院就該帶他回家，不該縱容他住進那個男人家裏，阿初就不會受傷。
所有的一切，全怪那個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