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市公/安局。

因為一起強/奸/殺人案,雖已至深夜,局裏還是人來人往,燈光大亮。

淩晨兩點,法醫室的門從裏面打開。

肖策和警隊隊長王濤一前一後出來。

“那行,我就先走了,你回去眯會兒吧。”王濤拍了拍肖策的肩膀。

肖策點點頭,等王濤走了之後,跟自己的副手交代了幾句之後,給梁韞發了條消息。

【你在哪兒?】

似乎一直在等她的消息,那邊回複得很快。

【對面的便利店。】

肖策換了衣服,出了警局。

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裏沒什麽人,空蕩蕩的。

“歡迎光臨。”門自動打開,一個機械的女聲響起,打破了店裏的寂靜。

梁韞像是猛然回神般,下意識摁了鎖屏鍵,擡頭,視線跟剛進門的肖策撞上。

肖策走過去,拉開她旁邊的椅子坐下。

兩個人先是一陣沉默,片刻之後,梁韞将剛買的兩杯熱牛奶推一杯到他面前,而後雙手松松緊緊地抱着自己面前的杯子,似乎有些艱難,嘴唇張合幾次,才輕聲問道:“不是,對嗎?”

其實他的反應已然說明一切,如果是的話,他不可能這麽平靜,可是她還是想要再确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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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策微微低頭,“嗯。”

“傷痕很像,但不是。”

他當時看到現場發來的照片,也是因為太像,才會半路折回去叫她一起過來。

梁韞心裏一時說不上是什麽情緒,忐忑期待了整晚的心,一時提不上來也落不下去,像是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抱歉,讓你在這兒等了這麽久。”肖策道。

梁韞搖頭,笑笑,“別這麽說,是我該感謝你才對。一直這麽幫我。”

又是一陣沉默。

片刻,肖策單手轉轉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聽說你要訂婚了?”

“茱萸告訴你的?”

“……嗯。聽她無意間說起過。”

“她大概是忍得不行吐槽吧。”

“她比較擔心你。”

“我知道。剛剛在緋色她還在跟我說這件事呢。你知道我在緋色,也是聽她說的吧?”

“嗯。看到她發的朋友圈了。”

梁韞突然笑得一臉高深莫測,一個忙得腳不沾地的法醫還時刻注意着某人的朋友圈。

“我說你們倆鬧了這麽多年也夠了吧,別瞎折騰了,抓緊時間好好在一起啊。”

肖策跟吳茱萸是高中同學,兩個人據說是在高中就有那麽一段,不過後來到了大學分手了,至于分手具體原因兩個人守口如瓶,連她這個朋友也一點不說。

現在兩個人的狀态嘛,用文藝的說法就是“朋友之上,戀人未滿”。而用梁韞的話說就是兩個彼此喜歡的人,非要把自己作成單身狗,彼此折磨,然後時不時塞她一嘴狗糧。

“聽說你們還沒見過面?”察覺到話題變了,肖策不動聲色地又把話題帶了回去。

“嗯。”梁韞點點頭,“他在國外待了八/九年,然後剛剛吳茱萸才把他昨天回國的好消息帶給我。”

說到某個人的名字時,梁韞重重咬了咬。

肖策抿唇,眼睛帶着一絲笑意,而後道:“回來也好,不然你們倆的事就得一直拖着。”

梁韞嘆了口氣,“唉,說是這樣說。不過……”說到一半稍一停頓,話鋒一轉,“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吧。”

肖策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阿韞。”

梁韞擡眼看他。

“結婚是人生大事,你要想清楚。嫁到那樣的家庭,婚姻牽扯到真金白銀,就不是你自己可以掌控的了。”難掩擔憂。

見他這般,梁韞坐回去,一只手撐在桌上,垂着手腕捏着杯子裏那根熒光黃的吸管攪着牛奶,像是在斟酌着接下來的話。

半晌才道:“婆婆常說,舍得舍得,舍就是得。你也知道,我有想要的東西。”

或許這個她的這個決定顯得草率又任性,叫人難以理解,但是她希望他和吳茱萸,就算無法理解,至少也可以接受。

他沉默良久,最後答了一句,“嗯。我知道。”

梁韞心頭泛熱,“謝謝。”

肖策看了下時間,“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睡會兒你還要上班。”

梁韞松開吸管,“不用了,這一來一回的太耽擱時間,而且你忙了一晚上了,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我直接打車去律所那邊。”

知道她這性子是一旦決定就輕易不會改變,肖策沒多說什麽,順着她,“那我出去給你攔輛車。”

梁韞拿上包跟出去。

肖策跟司機報了地址,看着她上車,站在路邊。

梁韞隔着車窗沖他揮揮手,他也揮揮手。

等肖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後,梁韞輕輕摁亮手機。剛才打開的相冊還沒來得及退出來。

照片裏有三個人,兩個女孩,一個老婆婆,站在一個收拾得很幹淨的小院裏。三個人都笑得很開心。

靜靜地看了許久,梁韞最後收回視線看向車窗外。

這個車水馬龍、燈火輝煌的城裏在這茫茫夜色中終于沉靜下來。

如此安寧。

而她卻,無家可歸。

梁韞在律所附近的酒店開了間房,打算睡一覺之後直接去上班。

還好律所有備用的衣服。

像只陀螺轉了一天,梁韞簡單洗漱之後倒頭就睡着了。

睡得太沉,有電話進來,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她都沒醒。

等手機再一次震動的時候,梁韞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睡眼惺忪地伸手将手機摸了過來。

房間裏漆黑一片,梁韞被手機屏幕發出來的光刺得眯了眯眼,費了好大勁才看清來電顯示是醫院的電話。

頓時,瞌睡去了大半。

梁韞趕緊接通,立馬從床上爬了起來,“喂?”

爺爺突然病發,人現在還在搶救室,情況很不好,醫院讓家屬都過去一趟。

梁韞上車趕往醫院的時候是淩晨四點半,距離她到酒店躺下不過兩個小時。

等梁韞趕到的時候,搶救室外已經坐了幾個人了。

一見人,梁韞放緩了腳步,規規矩矩地走過去,向坐在左邊的一對中年夫婦打招呼。

“二叔,二嬸。”因為剛剛上來跑了一段,還微微喘着粗氣。

梁溢清目光寡淡地看了看她,沒說話。旁邊周瓊拿眼角餘光瞄了她一眼,不情不願地問了句,“來了。”

“嗯。”

打完招呼,梁韞識趣地走開,往坐在前面那排椅子上的一個年輕男人走去。

見她過來,梁遲站了起來。

走進後,梁韞問:“爺爺情況怎麽樣?”

梁遲搖搖頭,“現在還不清楚。你沒事吧?剛剛打你電話一直沒人接。”

梁韞是上了出租車之後才看到手機有四五個未接電話,有三個都是來自她這位二叔家的哥哥——

這個梁家除了爺爺之外,唯一一個對她還算和善的人。

梁韞有些抱歉,她這幾天一直在準備後天的庭審,忽然一睡就睡得太沉了,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就聽見坐在一旁捧着手機的梁喬陰陽怪氣道:“哥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她可是大忙人,忙着匡扶正義呢,哪有時間接你的電話。”

“喬喬。”梁遲皺眉。

“怎麽了?我說錯了嗎?你別忘了,我才是你親妹妹。”

“梁喬!”梁遲冷了臉。

“好了,還嫌家裏事情不夠多?”就在梁遲要訓人的時候,那邊梁溢清出聲喝住,“你們這些小輩也懂點事。”

你們這些小輩……

梁韞垂眼,其實是想讓她懂事一點吧。

她這個突然冒出來,卻要跟他們分梁家家産的人。

梁韞默默坐到梁遲身邊,等着。

大約半個小時過去,搶救室的門打開。

萬幸,人搶救過來了,情況還算穩定。

搶救室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剛到病房安置好,人就醒了。

梁溢清、周瓊還有梁喬圍在病床邊,梁遲站在梁喬旁邊,梁遲旁邊才是梁韞。

“爸,您覺得怎麽樣?”周瓊趴在床邊問。

“爺爺,您有沒有想吃的東西,喬喬給您去買。”

梁厚樸沒說話,只是看了看默默站在床尾的二孫女,深吸一口氣,道:“你們都先出去吧。”

床邊的三人互相看了看,起身。

“那行,爸,您先好好休息。我回去給您準備點吃的過來。”周瓊道。

大家正要離開,就聽梁厚樸又說了一句,“阿韞留下。”

因這一句話,其他幾個人的目光一下落到了梁韞身上,病房裏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梁韞只是微微垂下視線,不說話也不動。

片刻之後,梁溢清帶着妻子兒女離開。病房裏只剩下梁韞和梁厚樸。

“阿韞,過來。”梁厚樸沖她招招手。

梁韞走過去坐在床邊,忍不住握住他的手,“爺爺。”

老人忽然淺淺笑起來,轉頭看着屋頂,“我……剛剛夢見你爸爸了。”

爸爸這兩個字對于梁韞來說其實無比陌生,比起爸爸媽媽,她更熟悉的是婆婆和妹妹。

為了不破壞這個氛圍,梁韞輕輕“嗯”了一聲。

梁厚樸回過頭,看到梁韞身上穿的衣服,眉頭微皺,“最近工作很忙?”

察覺到老人的視線,梁韞才猛地反應過來,昨天下午她跟委托人見完面,剛好就在醫院附近,就過來看了眼,後面一直沒顧得上換衣服。

“還好。”

梁厚樸也知道她是在寬慰自己,嘆了口氣道:“你這個性真是跟你爸一模一樣,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抱歉,爺爺,又讓您擔心了。”

梁厚樸擺擺手,“爺爺老了,你們也該有自己的人生。我有時候在想,如果當初我不是非要反對你爸爸當記者,後面的這一切會不會就不是這樣了。”

梁韞握緊了老人的手,不知如何作答。

看出自己把氣氛弄得有些沉重,梁厚樸笑了笑,說起一件開心的事,“我聽說賀家老三回來了?”

“嗯。聽說是昨天回國的。”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阿韞,爺爺想盡快把你們倆的婚事辦了。”

頓了頓,“趁爺爺還在。”

梁韞頭點下去,片刻之後才應,“……嗯。”

梁厚樸長嘆一聲,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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