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整個葬禮,賀隼一直陪着她。
等快結束的時候,她去趟洗手間,出來就被兩個保镖強行“請”走了,還被沒收了手機。
顯然就是在防着她跟賀隼聯系。
七拐八拐,梁韞被請進一間禪房。
那邊的一家四口已經坐着在等她了,還有一個陌生人,似乎是律師。
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看這陣勢是再躲不過去了,梁韞心裏反而坦然許多,走過去,坐在那一家四口對面。
“二叔,二嬸,找我過來有什麽事嗎?”
梁溢清扯了扯西服,靠在椅背上,“那我也就直說了。那10%的股份,我要了,價你随便開。”
梁韞淺淺笑着,“我也已經跟梁遲說過了,股份我不會賣。爺爺的遺囑怎麽寫的,我就照着怎麽做。”
“那我也明白告訴你,你手裏的股份我要定了。趁我們還能好聲好氣談的時候,你報個你滿意的價錢吧。”
“我也是梁家的一份子,只是占了一點公司的股份,二叔您就一定非要這麽咄咄逼人?還是您覺得如果我爸爸還在,這個公司根本就輪不到您說話,怕我搶了公司才這麽防着我?”
此話一出,對面的四個人臉色皆是不太好看。
“喂!麻煩你稍微也要點臉。”梁喬翹着二郎腿,懶洋洋地靠坐在椅子裏,沒好氣地頂了一句。
梁韞轉而看向她,笑容不改,“現在到底是誰不要臉?”
“梁韞,請你說話客氣點。”周瓊沉着臉警告,片刻後,臉色緩下來,“我們一直都還顧忌這血緣親情,沒有跟你撕破臉。今天找你來,也是誠心誠意跟你談。”
“二嬸,要是你們真的還顧忌一點點血緣親情,就不會把我一個人偷偷摸摸叫到這裏來說這些。不就是看我一個人好欺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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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一個人叫過來,是因為這是我們的家事。難不成你還想鬧得滿城皆知嗎?”梁溢清厲聲道。
梁韞不置一詞,只是呵呵輕笑一聲。
片刻之後,梁韞開口,“威逼利誘就是威逼利誘。不過随便你們怎麽說吧,我也無所謂了。你們打定我手裏股份的主意,我就不厭其煩地再說一遍,我不會賣,誰都不賣,什麽價錢都不賣。我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們還給我準備了什麽法子,今天就一通拿出來讓我見識見識吧。”
梁溢清臉色很難看地坐直身體,沉聲,“梁韞,我再最後問你一遍……”
知道他要問什麽,梁韞打斷他的話,“不賣。死、都、不、賣。”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梁溢清別過臉。
“進來。”梁溢清沖門外喊了一聲。
随後進來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這個人梁韞認識,她的同行,做經濟糾紛的一把好手。
對方坐下之後遞了一份文件過來,“梁韞小姐,我的當事人梁溢清先生将以您六年前僞造親子鑒定,以謀取不正當利益起訴您。”
“僞造親子鑒定?”梁韞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難以置信。
“是的。”
“親子鑒定是爺爺親自帶我去做的。”梁韞盯着梁溢清。
“但是是假的。”梁溢清面不改色道,見她似乎還有反駁,又重複一遍,“是假的。”
看着他臉上的表情,梁韞瞬間就明白了,不在于那份親子鑒定究竟是真是假,而在于他梁溢清說它是假的,它就會是假的。
“是你因為僞造了親子鑒定,騙了我們,讓老爺子誤以為你是他的親孫女,才會把遺産給你。”
梁韞瞪着梁溢清冷笑,她真的無法理解,竟然有人把冠冕堂皇的話還能說得這麽理直氣壯。
這樣一來,根本不用對她做什麽,就能輕輕松松把她的手裏的東西全部搶走,讓她一無所有。
無比屈辱。
一眼掃過去。
梁溢清跟周瓊都是一副要跟她鬥到底的樣子,梁喬則是滿臉得意。看到梁遲的時候,後者目有不忍,最後還是默默別過臉去。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今天是爺爺的葬禮,你們……你們這麽做就不怕遭報應嗎?”質問。
沒人回答她。
從頭到尾,她都是一個人。
梁韞牙關緊咬,眨眨眼,強忍着淚,在他們面前她不容許自己有任何軟弱。
突然,屋外傳來打鬥聲。
屋裏的人皆是一愣。
“我出去看看。”梁遲起身,看了眼梁溢清。
不等他推開椅子,“嘭”的一聲,禪房的門被人踹開。
一見那個站在門口的人,梁韞剛才心裏的憤怒、心寒、無助瞬間化為委屈,眼眶一下就紅了。
每次,每次,當她以為只有自己的時候,這個人總會以一種堅定的姿态出現在她身邊。
“抱歉,因為沒有人通知我,所以來晚了。”賀隼淡淡開口,仿佛屋外面躺在地上的保镖跟自己毫無關系。
見到他,坐在梁韞對面的四個人臉色皆是一變。
看見梁韞眼睛通紅,淚汪汪的,賀隼不禁皺了眉,長腿一擡,走了過去。站到她面前,右手小指勾着一副黑色細框眼鏡,雙手捧着她的臉,“怎麽了?”
梁韞仰着臉,看了他好半晌,聲音沙啞道:“看到你……太高興了。”
似乎很受用她這句話,賀隼的臉上漾起一抹笑意,幫她擦了擦眼淚,而後拉開她旁邊的椅子坐下,把手上的眼鏡随意扔到桌上,空出來的手牽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剛剛不小心摔壞了,待會兒陪我再去配一副。”
梁韞目光深深地看着他,用力地點點頭,“嗯。”
看着她委屈巴巴又很乖的樣子,賀隼臉上的笑意深了一分,什麽都沒說,只擡手摸摸她的頭發。
賀隼轉頭,看向對面的梁溢清,“二叔,剛剛你們談到哪兒了?”
梁溢清滿臉不悅地別過臉。
之前小遲跟賀隼在梁韞住的地方遇到之後,賀家老爺子就親自打電話過來提醒他适可而止。礙于賀家的權勢,他們不好跟賀家撕破臉。好不容易等到今天這個機會,賀隼又一直跟在梁韞身邊。左等右等,終于等到一個機會。為了萬無一失,禪房外還安排了十來個保镖守着。結果現在還是讓賀隼闖了進來。
“這是我們家的家事,跟你沒關系。”梁溢清冷聲道。
賀隼低着頭,拇指指腹在梁韞的手背上摩挲着,“二叔真是貴人多忘事,我跟梁韞已經訂婚了。或者梁家家大業大,訂了婚在您眼裏也算不上一家人?但是像我們賀家這種小門小戶,訂了婚就是自己家人了。不知梁董事長背着我把我們賀家的人叫到這裏來有何指教?”
稱呼的細微變化,立場也變了。
梁溢清被賀隼噎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賀隼不急不忙繼續道:“如果梁董事長您是想要談商場上的事,您要不跟我談?阿韞對這些不太懂,免得浪費您時間。”
因為這聲“阿韞”,梁韞不由扭頭看了他一眼。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這麽叫她。
見氣氛有點僵,周瓊趕緊出來打圓場,笑着道:“瞧你這孩子,這一口一個董事長的,真是叫生分了。這不是葬禮剛結束嘛,就說一家人坐下來聊聊天。”
“那看來聊的話題有些沉重啊,讓敢舍命救人的人都哭鼻子了。”說着賀隼淺笑着看了眼身邊的人。
他表面是在笑她愛哭,實際上卻是在為她讨說法。
周瓊哪兒能聽不出他話裏的意思,讪讪笑着,沒接話。
“聽說,明年年初,梁遲就會正式接管明遠了?”賀隼狀似無意地提起一個話茬。
對面的四個人互相看了一眼。
最後梁溢清出來說話,“梁韞從來不管公司的事。怎麽算,都算不到你可以過問明遠的事吧。”
“那是自然。只是前些日子無意中聽說這件事,我和我姐都很期待梁遲能成為明遠的當家人。就任儀式,記得請我過去喝杯酒。”
話裏有話。
聽出他的意思,梁溢清和梁遲都是一愣,而後臉色緩了幾分。
“如果能順利接班,這酒是一定會請的。畢竟我們也是一家人。”梁溢清看着賀隼,試探道。
“有二叔您在前面鋪路,怎麽會不順利?”
“光只有我怕是不行,還得靠大家的支持。”
“外人支不支持我知道,但是自家人總是會支持自家人的。自家人是不會想着耍一些陰謀詭計來坑害自家人的,那樣就是真的不要臉了。二叔二嬸,您們說對嗎?”
梁溢清和周瓊臉色一僵。
這擺明是要逼着他們硬着頭皮抹下這張老臉不要了。
要想得了他的這個承諾,就必須得親口認了他們是幹了不要臉的事。
猶豫不決。
兩相權衡,梁溢清最後幹幹一笑,“說得是說得是。自家人必須得支持自家人。”
見丈夫開口,周瓊也只好笑着附和,“我們是一家人嘛,都要相互扶持的。”說着,看了眼梁韞。
雖然在說親子鑒定僞造的那一刻,梁韞已經從心裏把對面這四個從自己的“家人”裏永久剔除了,但是現在當着他們的面,梁韞什麽都沒說。
她知道現在這個局面對她來說是最好的。
賀隼出面。雖然他們不能一舉将她這個眼中釘鏟除,但是得到了最看重的明遠。這樣她也能暫且保住自己的股份,能消停點過日子。
“那沒什麽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我還要去重新配副眼鏡。”賀隼說着牽着梁韞站了起來。
“好,那你們先走吧。我們還要把這邊的事情忙完再走。”周瓊說。
賀隼帶着梁韞離開。
被他牽着走了一段,梁韞忍不住開口問:“你為什麽會過來?”
賀隼看了她一眼,又回過頭看路,坦然。
“因為我不喜歡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