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

第二十八章

睡久了,又頭疼。

長寧一睜開眼,就瞥見紅英在抹眼淚。

這邊揉了揉發昏的頭,剛坐了起來,紅英趕緊湊了過來:“公主起來了,回吧。”

她眼睛微紅,目光躲避着她的,只管給她穿鞋。

長寧伸腳穿好,卻是踩着不動:“你怎麽了?”

紅英剛壓下去的淚意一下又湧上來了:“奴婢沒事。”

可話雖然這樣說,卻是一下跪了她的面前,她伏在她的腳面上,淚珠子就像是雨滴一樣下個不停,她想起這些年來的艱辛,想起來那一點點溫暖都是奢侈,委屈至極。

長寧雖然遲鈍,但也察覺出她不同于往日來。

伸手撫在她的肩膀上面,想了想說:“誰欺負你了?說出來我給你做主。”

紅英搖頭,只是哭。

她自出生以後,過的都是苦日子,進宮之前就是王靖言發現并且救了她,秘密訓練一年多,他就是她的神,她在幾十人裏面不是最精巧的,不是最伶俐的,但是他說她這股子傻勁,很适合那位宮裏的主子。

是的,原本她伺候了長寧以後,就一個心眼的滿心都是她了。

可是,可是她也沒想到,本來都不敢存着的一點心思,因為長寧離開以後他的一次醉酒,而那樣實現。

盡管他仍舊那樣淡漠,盡管後來他只是為了洩-欲。

她也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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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都不能說出來,紅英仰着臉,淚眼朦胧:“公主說紅英以後會嫁人,是真的嗎?”

長寧點頭:“我親眼所見,你瑩潤了不少,聽說還有兒有女想必過得很好。”

這也許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紅英抱住她的一條腿:“可是紅英不想嫁人,紅英這輩子只想伺候着公主……”

正說着,小皇帝一腳邁了進來:“姑姑怎麽還在?聽說那倒黴孩子哭着找你呢!”

長寧立即下地,紅英也連忙收斂了情緒,低頭跟緊了她。

春生在外面給打着簾子,只笑嘻嘻地作別。

站在門外的沈清流看着她們走了,這才進了禦書房來:“皇上為什麽要騙公主,是不喜公主喧鬧麽?”

永琰往軟椅上面一坐,這就仰面倒了上去:“你到底是誰的人?”

自然是小皇帝你的人……沈清流本來就不善言辭,想聽他表忠心可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這就抿了唇不開口了。

春生探頭道:“國舅爺來了!”

果然,王靖言去而複返,直來尋長寧,永琰和沈清流在一起看書較字,他進來轉了一圈,轉身出去尋人去了。

沈清流還不知所以:“太傅走得好快。”

永琰伸手一扔,書本都扔了一邊去:“走,朕帶你去看大戲。”

沈清流只得跟着他。

平常小皇帝在宮中走動,最是厭煩身後跟着一大堆人,春生就是他的跟屁蟲,此時三個人腳步也快,說話的功夫就到了偏殿來。

到了石階下面,能看見果兒和另外一個宮女帶着小宛如在樹下玩。

春生對果兒直擺手,問她可見了國舅爺,她有了上次的教訓卻是什麽都不肯說,又不想說謊,只得說不知道。

可她的眼早已出賣了她自己,永琰負手直上石階。

沈清流隐約懂得些,知道些王對公主的意思,他人小卻想得很多,跟在小皇帝身後,卻只怕擾了人家清淨,直勸着。

“皇上這麽進去不大好吧,咱們還是……”

“……”

永琰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回頭看了眼小宛如:“把她帶過來。”

春生連忙去牽她的手,小宛如玩土正玩得開心,抓着他的衣擺弄了他一身的土,還根本不想離開。

那個年紀大一點的宮女,直接把孩子抱了起來。

幾個人到了高階上面,永琰不耐地看着這小家夥,突然指了指:“叫她下來自己走。”

想了想又覺不妥,又瞥了眼沈清流:“你牽着她手,穩當些。”

沈清流自然照做,強行把孩子放了下來。

這小家夥一點不怕生,抓了他的手,啊嗚啊嗚也不知說的什麽話。

永琰這就帶了浩浩蕩蕩的一行人,走進了偏殿。

裏面紅英側立在旁,正低着頭奉茶,長寧正是一臉驚訝,顯然王靖言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

他就坐在一邊,見這幾個孩子大的大小的小,都奔了這裏來,不禁皺眉。

長寧卻是有點心虛。

王靖言竟然提議要娶她為妻,下意識地就去看沈清流,可惜他才九歲還什麽都不懂。

永琰就站在沈的身邊,注意到她的目光,只以為她是在看他,以為她是對他心虛,高興了些,語氣自然就好了許多。

“姑姑也不看孩子,在外面弄了一身的土。”

“是嗎?”長寧連忙過來蹲下,上下打量着孩子:“诶呀,可真變成了個小土人,紅英快點帶着她去洗洗,可別弄我身上,快點。”

紅英趕緊抱了孩子去了裏面,永琰這就坐了下來:“看了會兒書,真是沒意思,忽然想來姑姑這蹭一頓小竈,姑姑沒什麽意見吧?”

他還帶着沈清流來的,長寧當然沒意見:“好啊,正好我餓了已經叫人做了兩個菜,就在這吃吧。”

說着又叫果兒添了兩個菜,留衆人一起吃晚膳。

王靖言原本準備好的一大堆說辭,全都憋了回去。

永琰看了眼春生,後者悄悄跟着果兒去了。

他又撿了桌上的小品,看着舅舅:“舅舅也在一起吃罷,朕許久沒去見過老祖宗了,有快半年沒在一起吃過飯了。”

到底是個孩子,王靖言對他笑笑:“好。”

不多一會兒,小宛如洗漱一番,再出來時候已經幹幹淨淨。

沈清流拉着她的手,轉着圈逗她。

長寧看着這一幕,站了永琰身後涼涼道:“囡寶長得好看罷?”

他一口小品差點噎住在喉嚨裏面,一個小不點有什麽好看的,不過什麽東西都是自己的好,包括孩子,想到這他勉強嗯了聲,眼皮擡都沒擡。

她隔空對小宛如打着招呼:“囡寶,到哥哥這裏來,快到皇帝哥哥這兒來。”

小家夥經過一番教導,已經會含糊地喊哥哥了,這就哥哥哥哥地叫了起來,一邊跳着玩還一邊拍着手。

永琰心中不屑,卻也未開口。

長寧不滿地在他後頸上面戳了一戳:“你叫她過來。”

好吧,看在她剛才那般自覺的份上,他勉強對這個讨厭的小家夥招了招手:“過來。”

小孩子是最會看臉色的,小宛如一看他的動作,這就嗒嗒嗒地跑了來,她梳着兩個包子頭,因為才剛剛洗了個澡,頭發還未全幹。

永琰略嫌棄地看着她,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瓜:“好孩子,去找沈清流玩吧。”

這口氣,就像他是二三十歲的男人,面對着個小不點一樣,正經得引人發笑。

長寧也是真的笑了。

她覺得她距離成功又近了一步,飯菜已經做好,禦膳房想得周到,還備了一壺好酒。

席間都是孩子,自然沒有他們的份。

紅英站在旁邊給王靖言斟酒,他搶過酒壺,卻也給長寧倒了一碗。

她還記得自己喝酒闖禍的事情,自然推拒。

卻是永琰饞嘴端起來一口喝了。

王靖言笑,自斟自飲:“靖言剛才對公主說的話,都是真心真意,還請公主好好考慮一下,妙語走了以後,我常覺得這就是宿命的安排,若是成了一家人,自會一直照顧你,哪怕有一天,你會走。”

長寧低頭:“可是……”

她向來不會拒絕別人,不懂得該怎麽說。

永琰适時插口:“舅舅真的要娶姑姑為妻嗎?”

王靖言點頭:“嗯。”

小皇帝雙眼亮亮的:“可老祖宗能答應嗎?舅舅都疏通好了嗎?”

他立即沉默,正打算晚上回去就說的。

長寧頓時找到了出口一樣,松了口氣:“成親這麽大的事情,還是回去商量一下,我也要想一想,畢竟……畢竟這不是小事。”

其實她也想了,如果她能在永琰長大以前成親,也不失是個好辦法斷了他的念想。

但是一來她沒有太想成為伴侶的人,二來她害怕成親以後做的那件事,三來她對未來的沈清流有愧,還惦記着等他長大以後再成就他,好在離開以後再無遺憾。

可就在這個時候,王靖言的求婚,對于她來說其實并不想答應。

就是不知道怎麽拒絕他才好,他的樣子看起來這麽認真,那樣驕傲的一個人,蹲在她的面前,又是那樣的虔誠。

因為多了不速之客,王靖言也不好多說什麽,天黑了,小宛如玩了一天困乏得厲害,果兒帶了她去睡。沈家也來人接沈清流了,永琰也抻了懶腰說累了要回去歇着。

春生起來伺候着,不想他一起身打了個踉跄差點摔倒。

長寧正在身旁,下意識一扶,這小皇帝就撲了她的懷裏。

她扳着他的小肩膀,詫異地推他:“永琰這是怎麽了?快起來啊!”

他只管埋首在她的懷裏,兩手更是抱住了她的腰身:“姑姑身上好有母後的味道啊,永琰好像醉酒了,都站不穩,姑姑送我回去。”

他小的時候,她常抱他。

倒是這兩年不在,回來以後刻意疏遠了,再怎麽說也是個孩子,長寧立即自責起來,拍着他的臉笑道:“定是喝了那大碗酒喝的,小小的年紀喝什麽酒!”

他嘻嘻笑了,手又一虛扶桌邊,一個物件就順着掉落了地毯上面,幾乎是悄無聲息。

春生送沈清流出去,更是表情懇切:“公主就親自送皇上回去吧,他這兩日總是念叨皇後呢!”

長寧只得安撫地拍着他的後背:“好好好,你要聽話,姑姑什麽都依着你。”

說着扶着他,這就往出走,想了想又回頭:“大哥也回去吧,我再想想。”

一時間屋裏的人走的幹幹淨淨,王靖言伸手去摸酒壺,卻是一手不穩碰倒了去。

裏面都倒幹了,紅英過來扶他:“大人少喝點吧,多了傷身。”

她指尖柔軟,語調也軟。

他恍惚地看着她,終究是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收拾了去吧,我回了。”

說着這就站起了身來,五髒六腑以內都燒得很,四肢都似泡了醋裏一樣酸軟酸軟的,王靖言踉跄了下,差點摔倒扶住了椅背才站住了。

紅英一把扶住他的臂彎:“大人是不是醉了?歇歇再走罷!”

他站直了身體,又暈了一暈:“不了,放手。”

他僅存的理智讓他拂開了她,可腳下如踩在雲端不說,身上也起了些許變化。

剛要走,背後突然一緊,女子特有的柔軟身體已經從後面抱住了他,紅英的聲音似遠又似近,虛無得厲害,又似勾人魂魄。

“大人就要成親了,就讓紅英最後伺候大人最後一回吧。”

“……”他不說話,只繃着自己的神經。

“大人不必擔心,公主不會這麽快回來……”

背後的雙手已經松開了他,他霍然轉身,那股火已經快要燒滅了他。

面前的女子手一動,就要來扶,他不耐格開,那股-邪-火是無處宣洩,紅英嘆氣,知他心底不願意。

“那我給大人倒碗茶去去酒氣,大人去歇兒一會再走。”

“你……”

她剛一轉身,手腕已被人鉗住。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算有料了不?

不算?

那就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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