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笑看青梅（1）

容都的冬天很冷，接連的下了幾日的陰陰小雨，潮濕的空氣裏夾雜着陣陣透骨的冷風，窗外蕭瑟的連寒鴉也懶得叫喚，偶爾嘎嘎兩聲撲騰翅膀便站在枝桠上不再動彈。這樣的天氣，即便是關着窗戶也覺得鑽心的涼。

“暖手爐中的炭火應該燒的正好了！鷺兒去拿來遞給姑娘吧！”，瀾漪又緊了緊窗戶，“都冷了這些日子也該暖和幾日，怎倒連着下起雨來？越發寒噤了……城牆跟下不定又凍死多少乞丐……”“你倒是個熱心腸的人，怎麽也不見你送些吃食被褥過去，也好救人一命做個活菩薩！說不定哪日有人就建個廟，把你供起來膜拜！”我接過鷺兒遞來得暖手爐，抱在手裏，冰涼的手因這一瞬間的暖意粘的不肯離開，笑着打趣她。

“姑娘這話說的倒在理，瀾姐姐還不快打個包裹送過去，只小心着，仔細別讓花媽媽撞見……”鷺兒正撿了剩餘的炭火往外送，臨了出門，也要頓住，更着笑眼附和一句才推門轉出去。

“這個小妮子，就知道跟着姑娘喝，沒個正緊！”，瀾漪沒好氣的甩了甩方才伸出去關窗時落到手背上的雨珠子，幸幸道，“我有那樣的心卻沒那樣的財力，往日在相府裏作丫頭，如今在這苑子裏亦是個丫頭，何時眼前哪一件東西能由着我去支配的……姑娘，你說……”她轉眼看我，方覺氣氛不對，生生将後半句話咽回去，湊到我跟前來，柔聲道，“原是我的錯，不該提什麽相府，又招惹你想起傷心事來……”

我坐在銅鏡子前只是微微怔了怔，倒讓心細的她發現，點點頭，撿了一方檀木梳子，朝着鏡子裏的她淡淡一笑，“你多心了，我沒你想的脆弱，難不成往後還不許人提那個字眼麽？……”，頓了頓，又道，“明兒又是新年了，想不到一轉眼在這兒就待了一年！”

“是啊，轉眼姑娘就十五了……這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瀾漪說的落寞，“這幾日裏花媽媽沒少差人來囑咐的。”

我輕嘆一口氣，感嘆這白犀過幾的功力，小的時候長盼着長大，長大了便能嫁給烯，不用天天被爹爹管制唠叨，如今确實長到能嫁人的年歲，可盼頭卻沒了，烯娶了旁人，爹爹身埋黃土，自己就這麽嗖嗖長成十五歲卻要盼個什麽？難不成盼着滿雅苑出閣的年歲，盼着明兒登臺獻藝賣身？實在可笑，如今自己活得亦如此不濟，竟連個盼頭都找不出來麽？

窸窸窣窣，外頭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響了一會兒便停在了門外，敲了敲門一個稚嫩的聲音道，“相思姑娘，花媽媽讓我來送明兒登臺要用的衣裳首飾！”

我看了看銅鏡裏的瀾漪，手裏依舊擺弄着那柄木梳子，随口道，“你去拿進來吧！”，眉頭不覺皺起，“說曹操曹操就到！一日都不消停的！”

瀾漪點頭會意，方開了門出去接。半響，她端進來個碩大的紅木托盤，我斜眼掃了一番，都不過是些花燦燦金晃晃豔俗十分的什物，反到不如身上這套月白素靜的小襖來的舒心。

略搖搖頭，“擱到桌子上吧！一會兒叫鷺兒也進來，你們看看這裏頭可有喜歡的，若有中意的就撿了拿去吧！”

瀾漪瞅了瞅托盤，随意捉出幾件，正反細酌，“姑娘不喜歡？要不送返回去，重新換別的樣子來？如今姑娘正是風光得寵的時候，明兒又是正緊頭一次登臺，這個面子花媽媽定是二話都沒有，便要給的足足！”

我搖搖頭，将捋順的頭發分出一嘬來，在手裏細細環成弧，松松盤到腦後，餘下的垂到胸前一直落到腰際，“我這裏的衣裳首飾已經足夠了，太多了反而挑的眼花！你們兩個挑剩下的，只管再送給樓裏其他姑娘去吧！興許她們用的着！”

她點點頭，少頃，帶着些憂慮彷徨，小心地問，“小姐，明兒可就要登臺了！你真的想清楚了？若是你見一見四殿下，興許，興許就不用……”

“這兒哪來的什麽小姐……早告訴你不要喚什麽小姐……”，說完，方覺語氣太過激動，吐口氣平複突起的煩躁，接着輕聲道，“把這些東西端出去分了吧！我想一個人歇歇！”，沒等她說完，甩開衣袖，起身走向裏間的軟榻。

瀾漪半開沒開的口愣在原處，半響嘆了口氣，輕輕帶了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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