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黑風飒飒,桃色灼灼(2)
第二日醒來,身上嚴嚴實實包裹着小黑那件寬大的外袍,揉揉眼,坐起來。谷裏升起了太陽,光線順着茂密樹叢葉隙蔓延到腳邊,照着整個身子都暖暖的。
小黑不在身邊,将外袍撚起抖了抖疊好,躍過石頭,不遠便看見河邊一個黑色身影,袅袅炊煙正從他的手邊冉冉升起。
我走進兩邊,“你果真是在烤那條被打死的蛇?”
他擡頭看了一眼,繼續手裏的夥計,拾起一根水裏撈出的尚且濕漉的樹枝放在火上烘烤,“醒了,我本打算做好了去叫醒你吃的,沒想到你倒醒的早!你要是肚子餓,自己先去那邊林子裏摘些果子墊墊,我一會烤好了叫你!”
我點點頭,眼見着他将大半截退了皮的青蛇串到烤幹的木枝上,又撿了三根幹柴丢進火堆裏。
将疊好的衣服齊齊放在樹蔭下的矮石上,便簡單绾了绾衣袖,往他指的林子裏去尋果子。
沿着溪水往上游走,松樹林盡頭衍生出另一片別樣的天地。紅炫目的灼眼,細條的枝桠被朵朵花蕊掩映,遠遠望去紅了一片。走近幾步,數清粉紅五瓣花萼,大致判斷這是片野桃林。微風一拂,散落了一地芳華。
我蹲身拾了幾片桃瓣擺在手掌中,幽然的香氣頓時沁人心脾,感嘆這深谷裏也能遇上這樣的美景。桃瓣上粘着的露水晶瑩剔透,來不及滴落,順着手腕蜿蜒滑落,一股清涼沿着它流過的皮膚,陣陣激起輕顫。
站起來,捋了捋額前碎發,順手将桃瓣收進袖子裏。站在一顆桃樹下擡頭尋望,尋了許久也沒見有什麽果子,心裏納悶懷疑小黑是不是框我,突然瞥見樹下灌木低矮草叢裏冒出點點紅腥,伸手撥開,果然長了好些果子,紅彤彤綴着顆顆黑點鑲在幾片綠葉上,十分可口的模樣。
摘了一個用手抹了抹果子上的灰土,放入嘴裏,炸開的治水瑩潤整個喉嚨,果然清甜可口,好吃地緊,便又抓了幾顆放進嘴巴裏。
享用的差不多了,回頭去瞧河邊炊煙盡頭的小黑,想着他如此忙碌為我準備早餐,是不是也該帶些回去同他分享。于是兜了裙擺,俯身去摘果子,摘了兩把,突覺肚子一陣陣縮緊微微作痛,再要伸手時,卻發現手在不自覺發抖,怎麽用勁也摸不到紅果子,腳底有些立不穩有些搖晃,令一只攥着群角地手無力似的脫離,一裙子的紅果子散落一地,這是怎麽了,手腳竟不聽使喚,想要扶住樹幹,一個撲空實實摔倒地上,眼前一片模糊。
我感覺到有腳步聲停在身邊,手腕被人捉着按了按,眼皮被人輕輕掰開,我渾濁的眼瞧見只瞧見一個黑黑的輪廓,背後是金黃冉冉旭日。
“小黑……”我無力的喊着這黑影,耳朵裏铮铮作響。
隐隐約約是一副清沉嗓音,“……不要說話了,我抱你過去……”
我意識尚有清晰的時候,天色已見昏暗,冉冉的旭日已經落成半個紅霞印染谷底。
撐着身子坐起來,渾身還有些酸脹額角還有嗡嗡,捏了捏臂膀錘了錘腳裸又揉了揉鬓角。鼻息間緩緩蔓延開來一股濃郁誘人的香味,閉着眼睛實實吸了兩鼻子。
Advertisement
“醒了就過來吃吧!”,是小黑清澄的嗓音,頓了頓,又道,“你怎麽醒的總是這麽适宜,我真是懷疑,是不是這肉香把你熏醒的!”
我轉頭看他,墨黑的袍子在夕陽下勾勒出一個挺拔俊影,白他一眼,揉着太陽穴。
“你誤食蛇果,中了毒,剛剛替你清了體內的毒素,還有些虛弱,躺着再歇歇!”,清涼語氣中帶着些責備,“你是餓瘋嗎?野外的東西也是能胡吃的?”
我朝着他銀灰面具埋怨,“我怎麽知道那是有毒的那是沒毒的,還不是你讓我去摘的!”,頓了頓又問,“清毒?以前只是聽人當故事講過,還從來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個清發,小黑,你是怎麽給我清的毒?”
他拿着魚肉的手微微頓了頓,深紫的眼眸又看了我幾眼,淡淡地,“很簡單,用嘴吸。”
我僵僵愣在原地,臉刷的一紅,“你,你……流氓!”吞吐半天,最後擠出這兩個字。
“實在是抱歉,清毒的法子我就學會這麽一種!”,他絲毫不理會我,又淡淡補充,“現在你可是又欠我一次,日後可別忘了,我可是要讨回來的!”
“這麽說,我還得感謝你能用嘴巴替我吸毒咯!?”我漲紅這臉道。
小黑厚顏的認真地點頭,“我覺的,你應該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說着,他将手裏烤好的魚遞給我,我倔強地用手推走,“這魚我是萬萬再不敢吃了,若是以後你又來找我讨還怎麽辦!”
小黑笑了兩聲,将手裏的魚又遞過來,“我還不至于那般小氣!你餓了一天一夜,這魚是專為你烤的!”
我看了他兩眼,猶豫着接下魚。
“明天天一亮,我帶你出谷!”他俯身坐下,背靠着松樹。
咬了一口的魚頓時僵在嘴裏,怔怔看着他,良久,點點頭,“好!”,頓了頓,“小黑,出谷以後,你要去哪裏?會在徽都嗎?”
晚風拂過他修長的發,清沉嗓音依舊,出乎我意料地點點頭,“嗯,我就在徽都!”
“真的?”,對于這個回答我很有些吃驚,吃驚中帶着興奮,“這麽多年,難道你都在徽都嗎?”
他搖搖頭,“最近才來。”,頓了頓,“來着尋一個人!”
“是女人?”,我追問,第一直覺便是如此。
“确實是個女人!”寒涼的嗓音。
“尋到了嗎?”,我有些不甘心,繼續道。
他轉頭看向我,語氣平和,點點頭“尋到了!”
我沒有再問什麽,心頭有些沉重,繼續埋頭啃魚。
晚霞沒入山巒,青灰的月兒慢慢升起,谷裏漸漸又暗了下來。
很靜,靜地仿佛整個山谷只剩下我們的呼吸,靜地仿佛,整個山谷都是我們的。
我意識尚有清晰的時候,天色已見昏暗,冉冉的旭日已經落成半個紅霞印染谷底。
撐着身子坐起來,渾身還有些酸脹額角還有嗡嗡,捏了捏臂膀錘了錘腳裸又揉了揉鬓角。鼻息間緩緩蔓延開來一股濃郁誘人的香味,閉着眼睛實實吸了兩鼻子。
“醒了就過來吃吧!”,是小黑清澄的嗓音,頓了頓,又道,“你怎麽醒的總是這麽适宜,我真是懷疑,是不是這肉香把你熏醒的!”
我轉頭看他,墨黑的袍子在夕陽下勾勒出一個挺拔俊影,白他一眼,揉着太陽穴。
“你誤食蛇果,中了毒,剛剛替你清了體內的毒素,還有些虛弱,躺着再歇歇!”,清涼語氣中帶着些責備,“你是餓瘋嗎?野外的東西也是能胡吃的?”
我朝着他銀灰面具埋怨,“我怎麽知道那是有毒的那是沒毒的,還不是你讓我去摘的!”,頓了頓又問,“清毒?以前只是聽人當故事講過,還從來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個清發,小黑,你是怎麽給我清的毒?”
他拿着魚肉的手微微頓了頓,深紫的眼眸又看了我幾眼,淡淡地,“很簡單,用嘴吸。”
我僵僵愣在原地,臉刷的一紅,“你,你……流氓!”吞吐半天,最後擠出這兩個字。
“實在是抱歉,清毒的法子我就學會這麽一種!”,他絲毫不理會我,又淡淡補充,“現在你可是又欠我一次,日後可別忘了,我可是要讨回來的!”
“這麽說,我還得感謝你能用嘴巴替我吸毒咯!?”我漲紅這臉道。
小黑厚顏的認真地點頭,“我覺的,你應該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說着,他将手裏烤好的魚遞給我,我倔強地用手推走,“這魚我是萬萬再不敢吃了,若是以後你又來找我讨還怎麽辦!”
小黑笑了兩聲,将手裏的魚又遞過來,“我還不至于那般小氣!你餓了一天一夜,這魚是專為你烤的!”
我看了他兩眼,猶豫着接下魚。
“明天天一亮,我帶你出谷!”他俯身坐下,背靠着松樹。
咬了一口的魚頓時僵在嘴裏,怔怔看着他,良久,點點頭,“好!”,頓了頓,“小黑,出谷以後,你要去哪裏?會在徽都嗎?”
晚風拂過他修長的發,清沉嗓音依舊,出乎我意料地點點頭,“嗯,我就在徽都!”
“真的?”,對于這個回答我很有些吃驚,吃驚中帶着興奮,“這麽多年,難道你都在徽都嗎?”
他搖搖頭,“最近才來。”,頓了頓,“來着尋一個人!”
“是女人?”,我追問,第一直覺便是如此。
“确實是個女人!”寒涼的嗓音。
“尋到了嗎?”,我有些不甘心,繼續道。
他轉頭看向我,語氣平和,點點頭“尋到了!”
我沒有再問什麽,心頭有些沉重,繼續埋頭啃魚。
晚霞沒入山巒,青灰的月兒慢慢升起,谷裏漸漸又暗了下來。
很靜,靜地仿佛整個山谷只剩下我們的呼吸,靜地仿佛,整個山谷都是我們的。這幾日,心境從未有過的平靜。
松陣旁地桃花林裏,撲閃撲閃有點點盈黃的光,忽明忽暗,眨巴地像天上的星鬥。
我轉頭朝着那盈黃的光點望去,草叢樹梢裏又湧現出好多來,落在灌木草菅樹枝花瓣上,閃閃地愈把整片桃林照的通亮似地。
小黑站起來,踱步到我跟前,“那是螢火蟲!總是夜裏出來當燈籠!”,低頭看我,“不如,我們去捉幾只了來,夜裏也好增幾分光亮。若再有蛇來,也能看的及時些!”
我有興趣,點點頭,起身,頭卻撞上一個柔軟物什,卻是他伸出地手臂。我捂着被撞的頭,一邊拍着裙角的塵土,抱怨地,“不用你牽,我自己能起來,不過中個毒,還沒柔弱到這個地步!你的手,還是留着牽別人的吧!”我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能說出這麽一句,略帶酸意的話來。既已說了,便說了罷。
他停在空中的手,頓了那麽一毫,便很自然地收了回去,“這還怪我小看你了?”,頓了頓,“不牽,就不牽,我倒落得清閑!”說完背着手,踩着碎了一地的針葉,朝桃花林去了。
我倔強地掃他一眼,踉跄地跟在後面。
月色朦胧下的桃林,已然詩意濃郁,再夾雜着飛舞的澄黃螢火,便更加如夢了。
我停在花枝最繁茂的一株桃樹底下,踮着腳仰頭,去偷望落在花心上的兩只精靈,撲閃撲閃的從尾巴透出盈光。小黑用手輕輕播着灌木,灌木裏便撲騰閃出一群,“喂,小黑!這螢火蟲要怎麽捉?”
“用手捉!”他看了我一眼,很鎮定地道。
第一次,我有了想脫鞋,扔過去地沖動,忿忿道,“小黑,你能不能有點親和力?以後有那個女孩子敢接近你!”
他預撲住草葉上一只螢火的手頓住,瑩白面具下兩邊薄唇揚起一個弧度,“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名字讓你起了,難不成終身大事,你也要包辦了不成?”,頓了頓,“你這個女孩子,不就敢跟我說話,敢趁我昏迷的時候摘我的面具嗎!你就不怕?”
“我雖是女子但也在将門待過,能怕你一個黑衣賊嗎!”,狠狠白他一眼,“你愛聽不聽!以後若娶不到夫人,可別怪我沒警告過!”說完,大步朝下一片澄光聚集的地方尋去。
“喂!”,他叫住我。
我駐足,回頭,“做什麽?”
他停了好一會兒,才道,“若是我以後老了,真的還娶不到夫人做伴兒,過來投奔你,你會收留我嗎?”
我怔怔望着他,僵僵地點了點頭,想了想,笑了,“我不過說句玩笑話,又成不了咒,你倒當真想了!”,頓了頓,又補充問,“難不成你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害怕老天爺報應?”
他不做聲。挺拔的身影倒影在鋪滿桃瓣的草地上,斑斑駁駁。
“你,你該不會真的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吧!”,我驚愕追問,冷靜下來想一想,他一個黑衣刺客,又是整天戴着面具過活,做的事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他真的點了點頭,聲音寒涼,星光一樣的紫眸閃着哀沉,“我确實害死過人,一個好人!”
我站着的身子有些輕顫,嘴裏擠出兩個無關痛癢的字眼,“是嗎。”,頓了頓,覺得不妥,又道,“既然知道是好人,那你為什麽還要害死他?”
“他必須死。”小黑道,眼裏的哀沉又濃烈一份。
“你把我弄糊塗了!是好人又必須死,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歪理!我看是你給自己害死人,想的借口吧!”我覺得自己的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他紫沉的星眼裏,閃過一絲熾怒,稍縱即逝,“弄糊塗了就不弄了!姑且就如你說的,不過是個害人的借口罷了!”,他擡手挽起衣袖,“不是說來捉蟲子的嗎?再不捉,蟲子都要飛走了!”
“喂,小黑!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什麽人?”我扯了一片花瓣,放在手心,軟綿細密,朝他轉身的側影叫道。
他沒有立刻停下來,繼續尋覓灌木裏成群的螢火蟲,只聽見他淡淡的語調,“刺客,你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嗎!?”
“你身上一定有很多秘密,戴着面具的人又怎麽會沒有秘密呢?”我将花瓣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
他看了看,沉默地沒有理會,繼續手裏的動作,他圍着草叢灌木撥了一會兒,對我招手示意我過去,輕聲道,“這裏落了好幾只,你将裙子團起來,我去捉,捉住了便立刻扔進裙子裏,你要捂嚴實了!”
我點頭,将裙子團好成一個大凹,“你捉吧,我準備好了!”
幾只澄黃閃着光暈的小飛蟲,一下兩下被小黑輕巧的捏着翅膀,撲騰幾下被扔進我的鬥起的裙子裏,裙子輕薄透出點點澄光,将鼓着的裙子便成了個燈籠。
擡頭忽撞上小黑深紫的眼,“看什麽,專心捉蟲子!”低頭,猛地瞧見,被螢火蟲照亮的外裙同時,內裙更是凸顯地若隐若現,臉咻地一紅,甩手一把将捉起得裙角扔掉,被箍在裙子裏的螢火蟲撲騰一下散了出來,貼着我的鼻尖飛走了,我狠狠瞪小黑一眼,喝道,“不捉了,不捉了!我看你是故意地吧!”
他不動聲色地,手裏攥着一支蟲子翅膀,上下将我打量一番,平靜地,“你覺得我能對你做什麽?我就是想要做什麽——”,他又刻意瞟了一眼我平坦的胸口,接着,“也不會對你這樣幹癟的下手!我勸你還是把心放到肚子裏吧!”
我氣得握了拳頭,只想甩到他臉上,只可惜他的臉被一塊死硬的面具護着,打上去疼的是自己。他淩空捉着我揮過去的手,冷冷地,“怎麽?想打我?你可真是高估自己了!等你有這個本事了,再來同我一決高下也不遲啊!”
“小黑,沒想到你也這麽無賴!以前是我把你想得太好了!”我瞪着他的紫眸。
“哦?呵呵——真是沒想到,原來這一年來,你一直對我戀戀不忘嘛!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怎麽想我的?”他身子慢慢向我逼近,捏着我的手越來越緊。
對于這突如其來地親昵質問,我陡然一怔,用力推開他,“誰想你!不過好奇你臉上那塊面具罷了,怪裏怪氣的,好好地帶什麽面具,指不定就是個醜八怪!”
“我若告訴你,我就是個醜八怪,你還那麽想看嗎?”他笑着道。
“誰稀罕!”丢下話,甩開步子朝河邊火堆走去。
他倒沒有跟着追上來,我有些不受用,撿了一株臨河的雪松,挨着樹幹坐下,樹皮粗糙鉻得後背癢癢,正想要伸手摸到背後摳癢癢之際,一道寒光從樹上閃下來,冰涼鋒利的刀刃飛速地架上我的脖頸,放在背後的手來不及收回,僵僵地曲在背後很難受。
我擡頭看時,黑闊的樹影下,不知什麽時候,已站了一對蒙面的黑衣人。在我看向他們的一剎那,紛紛亮出兵器。
我鮮少出城,沒見過什麽世面,被眼前一字排開的十幾把銀晃晃的彎刀威懾,情不自禁往後瑟縮了一下。
“你們終于來了!我還以為連穹做了縮頭烏龜!”身後赫然傳來小黑的清沉的聲音,他瞟了我一眼,移步預向我靠近,“把她放了!”很有威懾的一句話,手裏握着的銀劍斜斜矗立。
劫持我的黑衣人,點點頭,一把将我踢到一邊,赫然舉起長劍向小黑刺去。小黑一把将我接住,縱身一躍,金絲閃爍的深黑色長袍在黑衣人白刃之間輾轉,我看的眼花缭亂。他動作飛快,鮮血飛濺,不過片刻功夫,在場的七八個黑衣人已經被他解決剩兩三個。最後一個見大勢已去,一把彎刀直直向我飛來。我從沒學過什麽近身格鬥,眼見那刀越飛越快,直取我胸口,我吓得不敢動。當時我在想,若是我吓得腿軟,一下支持不住趴到在地上,能不能正好躲過一劫。
可偏偏身子太好,即使這樣驚吓,腿也軟不了,活活是個劍靶子。
正當我以為必死無疑之際,一片黑戎袍子忽然籠罩而下,我的腿因這一壓竟軟了。
小黑将我摟在懷裏,騰空用腿輕輕一題,那彎刀又打着旋兒朝黑衣人回去了,且比來的時候更快更急。
“呲——”刀如肉地聲音在靜空中響起,扔彎刀的黑衣人不敢置信地低頭瞧着肚子上的刀柄,緩緩倒在地上。
一片凝重的寂靜中,小黑道,“真是好奇,我那個不成材的叔叔平日是怎麽教導你們的,如果我是你,剛才就該一刀殺了這個小姑娘,先亂了對方陣腳,來個突然襲擊!”肚子上插着刀地黑衣人,還沒死絕,瞳孔越來越大,哆嗦着,“你……夜——”最後也沒說出個什麽來,僵僵的死過去了。
小黑朝着屍體淡淡道,“他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未免太小看我這個做侄兒的了。”,說完,轉過臉,深紫的眸子望着我,“我又救你一命,這輩子你還得清嗎?”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湧泉之恩無以為報,徽國的規矩是,無以為報時女人一般會選擇一身相許。而我從不喜按徽國規矩辦事。于是,厚顏道,“誰讓你救的,我又沒求着你救我!”
“你倒厲害,這會兒不認賬了,原來墨家人都是這麽無賴的!”他忿忿然。
“我是個姑娘,遇難了,你若是君子就不能見死不救。救了更不該索要什麽!你這樣顯得忒不大度!”
“哦?”,他提着劍轉身向河邊走,淡淡道,“我到底還該不該出手呢?你背後那條應該是個條青蛇不假了!”
我猛地蹿起來,背後嗖嗖一涼,一溜煙竄到他身前,閉着眼,嗫籲地,“小黑,快,快弄死它!”
“憑什麽?我又不是君子。”他道。
我愕然,睜開眼,哪裏尋得到什麽青蛇影子。着實是他報複我的幌子。
“小黑,我應該重新認識你!”我忿忿道。
他不理我,蹲在河邊,擦拭刀尖粘上的點點血污。
夜裏,我和他雙雙靠在老松下烤火休息。
我眯了一陣,又醒了,見小黑坐在一旁,一張瑩白的面具竟正正看着我。
“你怎麽還還不睡?”,我問,“你莫不是在偷看我睡覺吧!?”倏然驚起。
他飒飒偏過頭去,不屑地:“我發現你真的有些自戀。”
“是嗎?那你告訴我大晚上不睡覺,坐在我旁邊在做什麽?”
他拾起腳邊的一根松枝戳了戳竄竄的火堆,啪嗒幾聲又幹脆的炸出幾個火星子,“我在想,咱們兩個的的關系,應該從陌生人變成朋友了?”
我眨巴下眼睫,點點頭,“算是吧!你就是在想這個不睡覺?”
“如果我這樣做了,咱們能從朋友變成什麽?”他突然看向我。
我一臉茫然,“你要做什——”
這個‘麽’字還未出口,唇上猛地一緊,一股清茶萦繞鼻息。小黑就這麽措不及防地吻在了我的唇上,兩片薄唇緊緊貼着,那麽輕柔那麽溫柔。
在心跳迸出咽喉的那一剎那,我用力将他推開,“你,你做什麽,不要以為這荒郊野嶺就不能把你怎樣!我可不是好惹的!”血湧上心頭,嗔怒道,卻掩飾不了臉上愈見的紅熱,幸而是黑夜看不明晰。
他被我推出去一臂遠,清沉的嗓音略帶磁聲:“如今咱們的關系是不是該再升華一層?”
,頓了頓,“這個世上,我只讓你揭開這面具如何?”
我愣在那裏,卻一時語塞說不出話。
“你不說話,我便當你是默許了。我與你立個約定,當我第三次出現在你更前時,你便嫁給我!”
我終于從驚吓中清晰過來,“這分明就是不公平,怎麽能以你下次的出現定位我嫁你的條件,不公平,若是你今日走,明日來,我豈不明日就要嫁給你,對我豈是不公!”
說着,他站起身來,提起腳邊的銀劍,修長挺拔的身影逆着星光,聳立在我眼前。
只聽他道:“你放心,你若真沒有這個意思,我是不會來逼你的。”
聽罷,哽咽的卻是我。
“你休息吧,存些體力,明日一早還要走山路出這崖底。”逆着風,他清沉的聲音又飄入耳朵裏。
我靠在老松樹下,閉起眼。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着的,可我覺得自己是睡不着的,但自從我閉眼之後,很靜,靜的我睜不開眼似地。除了脖頸下的一處穴位隐隐有感,其他的便再沒有察覺了。
淩晨被竄入松林地鸠雀兒叽叽喳喳驚醒,睜開眼,火堆還沒有熄滅,一旁又添置了小推新柴,小黑卻已經不再身邊。醒來,我才明白,自己是應該是被他隔空點穴了。我究竟是遇到了一個怎樣的人?
起身圍着四周找了一圈,也沒尋到他蹤影。昨夜打鬥留下的殘骸,也被收拾幹淨,他一貫插着樹根下的銀劍也不知所蹤。
我猜,他多半是在我入睡後離開的。對于他的不辭而別,其實并不意外,一年前,他也是這樣匆匆消失的。
坐在老松下,等了一個時辰,望着這深崖谷底發怔。太陽升上半空的時候,松樹林裏傳來一陣陣人聲。
我尋聲望過去,深綠地松針林裏,人影灼灼,為首的是一抹炫目的白衣,那白衣捕捉到我時,僵了一僵,幾乎是狂奔地向我迎來。
是他。
他看見我的一霎那,眼裏竟然是彤紅地血絲,原來他這個麽逢場作戲的人也會紅眼的時候。
烯立在我更前,頓了好久,才道,“你,還活着?”那聲音就像是懈了千斤重的秤砣之後的釋然。
我點點頭。
他拉起我的手,“我帶你出去。”
最後一眼回頭張望,幽幽的山谷,澄澈的溪流,灼灼桃林,唯獨沒見到那樹下黑袍翩翩。
小黑,他走的果真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