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怎麽可能知道?”

“我看到第十四回 就猜到了。”

“你能不說話嗎!”

“你求我。”

徐冉合上書,怒道:“求你大爺!”

沒人攔着,兩人差點打起來。

陰天不見日頭。春末夏初天氣悶熱,卻還不到置冰盆的時令,窗外的空氣像是凝滞了,一絲涼風也吹不進學舍,先生講得人昏昏欲睡,莘莘學子們更覺燥熱。

終于挨到下課,顧雪绛想起早晨程千仞的種種反常,對徐冉說:“程三今天不對勁,我總覺得要發生什麽事兒。”

“那我們走快點!”

顧雪绛:“我們走得快嗎?”

他們被人潮推着向前,兩人因為身高優勢,絕望地看到直到藏書樓前,都是黑壓壓一片人頭。

先生放晚了,又趕上最擁堵時段。

轉進程千仞家巷口時,徐冉早被一路飯菜香氣勾得心癢難耐。

“不知道逐流做了什麽菜,想吃紅繞肉。好重的血腥氣,家裏殺雞了嗎?”

她率先推開門,驚呼出聲。

只見程三半邊袖子染血,手中拿劍,目光失焦,怔怔坐在桌前。

桌上殘羹冷炙,地上血跡不多,菜卻灑得到處都是。逐流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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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仞是清醒的,他的眼睛看到兩個朋友來了,就在他身邊,扯他衣袖,喊他名字。腦海裏卻還是逐流的影子,紛繁的記憶碎片,走馬燈一般晃過。

“沒反應啊,現在怎麽辦?”

顧雪绛懵:“不敢讓他變成游魂症,先敲暈。”

徐冉更懵,怎麽一夜之間,程千仞變成了修行者。

***

程千仞做了很長一個夢。

夢裏是上輩子高考成績出來的時候,跟一幫同學去吃飯唱K,泡網吧打游戲,打得昏天黑地。

他一直是個普通人,樣貌不帥不醜,成績不好不壞,翹課打架沒他,評比優秀也沒他。算起來,高三發奮讀書,考上不錯的一本大學,竟是他二十多年人生中,最值得開心的事。

沒有愛好特長,大學生活在上課、做題、跟舍友打游戲之間循環。

芸芸衆生,出類拔萃者鳳毛麟角,大奸大惡之人也是少數,大多都是像他這樣的人。

所以他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問了幾百遍,為什麽偏偏是他?

漏風的破草房,粗蠻的村民,無法接受的工作,饑餓與寒冷令人想法瘋狂:如果這樣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去了。回歸他庸俗又幸福的人生。

那段日子他再也不想經歷第二遍,不能好好活,又舍不得死。

後來他在江邊撿到個孩子。已經凍暈過去,臉色青紫,氣若游絲。

擦掉臉上泥灰,露出白皙細嫩的皮膚。不像東川人,像他從前世界的孩子,被父母保護的很好,無憂無慮地長大。

心裏一絲微弱善念作祟,喚醒他對美好事物的向往。

撈屍的同伴笑他:“這世道活人還不如死人值錢,你撿個崽子回去,養的活嗎?”

大家都以為他養了個勞作的苦力,甚至是饑荒時的口糧。

程千仞跑遍全村求來一塊紅糖,煮了紅糖姜水喂給孩子。心想,聽天由命吧,你要是能活下來,我就拿你當親妹妹養。孩子命大,當天夜裏就醒了,程千仞才發現是個五官精致的男孩。

某種意義上講,不是他大發慈悲救了逐流,是逐流救了他。

他變得很勤快,別人不接的生意他都搶着接。一整天泡在水裏,多掙一點都開心。時常念叨‘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

努力與客人攀談,增長見識,被人笑話“問這麽多幹嘛,反正一輩子都走不出東川”也不在意。

一個人的時候,活的再怎麽糟糕都可以自暴自棄,但現在不一樣。他當哥哥了,他有家人了。他得為他們的家去戰鬥,為他們的未來籌劃。

逐流是他在這個陌生世界的精神寄托。

教他開口說話。指着自己叫了無數聲哥哥,終于聽到小孩開口:“哥……”

教他寫字讀書,先學姓名,逐流問:“為什麽給我起這個名字?”

自己怎麽答的來着?

“我叫千仞,你叫逐流,一山一水,山水相依,是個能長久的好名字。一世人,兩兄弟。”

程千仞攢夠了錢,要帶逐流離開東境,路上險象環生,從山賊盜匪手下逃命,甚至遠遠見過吃人的魔族。

也遇見人牙子,指着逐流問:“你這丫頭賣不賣?”

“他是我弟弟,不賣!”

“男孩也可以賣的。”

程千仞那時打赤膊,帶柴刀,滿身傷疤,兇相畢露:“多少錢都不賣!”

再多艱難都挺過來,終于到了南央城。他考入學院,找到好差事,機緣巧合認識了狐朋狗友,過上夢寐以求的安樂日子。

以為一切都從此不一樣,生活會越來越好。

命運的惡意撲面而來,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原來沒什麽不一樣,都是他的錯覺。以前沒本事掙大錢,現在沒本事帶逐流跑。

他依然是賤命一條。

夢裏逐流擦幹眼淚,冷冷地看着他。

忽而刺目的明光亮起,逐流的身影被光線刺穿,直到消失無蹤。

他聽見了徐冉的聲音:“诶呀,醒了,終于醒了!”

視線逐漸清晰,他躺在自己床上,床邊圍着徐冉和顧雪绛。

徐冉與學院醫館的幾位女醫師相熟,原本想請來看看。顧雪绛不答應,将昨晚的事簡單說了一遍,面館老板寧複還、來尋仇的魔頭宋覺非,還有程千仞被封印的武脈。聽得徐冉目瞪口呆。

“你不會編故事騙我吧?”

“程三都這樣了,我有心情編故事?”顧雪绛煩躁道:“我探了他的脈,沒大礙。現在情況不明,不能讓外人探查他武脈,只能等他醒來。”

所以程千仞一睜眼,兩人都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一人扶他起來,一人給他倒水喝。

顧二伸手指在他眼前晃動:“還認得我倆不?這是幾?”

被程千仞一把擋開:“我又不是智障。”

聽見久違的‘智障’,徐冉樂道:“看來真清醒了。”

“怎麽回事啊,逐流呢?”

“他家人來找他,我送他走了。”

“走了?!什麽時候?今天早晨?!”

徐冉想起早上看到的院中狼藉,抄起刀就要走:“是不是被搶走的?我給你追!”

程千仞一把摁住她。

兩人不信,都知道程三把弟弟看得比命重要。怎麽可能說送走就送走。

沒等再問,程千仞又開口:“我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麽,武脈上為什麽有封印,我不知道。”

“逐流,是我讓他走的。以後也別再提他,別再問我。”

三人相對無言。

顧雪绛從不提武脈被廢的經過,徐冉不願說抄家滅門的舊事。

再好的朋友,也有不想示人的傷疤和秘密。

顧二先笑起來:“反正也翹課了,我們去喝酒吧。”

他們雖然日日相見,卻總在奔忙,飯後喝茶閑聊也要注意時間。上次聚在一起喝醉,還是過年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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