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是我的原則

他們下了火車後,數次換乘短途客輪,最後抵達印度東部的大城市加爾各答。

一下客輪他們就被大堆的印度居民團團圍住,有乞讨的,有推銷商品的,有拉客的,種種嘈雜人聲交雜在一起。

四處躺倒的流浪漢,悠然漫步在街頭一邊拍動尾巴一邊排洩的神牛,混合着空氣中彌漫的微妙氣味,共同構成這個城市的獨特景色。

“可惡,我踩到牛大便了!”波魯那雷夫慘叫。

“我的錢包被偷走了……”花京院看着自己空空的口袋。

“這就是印度嗎……阿布德爾?”喬瑟夫一邊躲閃商販們不斷逼近的手,一邊對着阿布德爾喊道。

“是啊,這就是印度,這個國家不錯吧?”阿布德爾樂觀地向喬瑟夫他們介紹。

珂琳走在隊伍的最後面,剛下渡輪不久,她便感覺到有人跟在她身後,想混水摸魚把手伸到她穿着短褲的大腿上。她迅速攔下那只手,轉身一腳用力踹在他的臉上。那人倒飛出去五米,把本來圍在她身後的一群男人吓得齊齊後退。

“先生們,如果不快點離開這裏,我可能會因為當街毆打騷擾犯被請去警察局哦?”珂琳拍拍手上的灰塵說道。

“你到前面來。”

承太郎推了珂琳一把,她便進入了由他們五人共同圍成的一個包圍圈內。

雖然方式一點都不紳士,不過珂琳漸漸也明白了。

承太郎這個人,果然是個表面冰山——在各種意義上都是。

“總之,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喬瑟夫在一片混亂中說道。

喬瑟夫找了一家裝潢不錯的餐館。珂琳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和喬瑟夫他們一樣點印度奶茶,而是要了一瓶進口瓶裝水。

恒河,是印度人的聖河。她承載印度古往今來的歷史,包容時間長流中生活在她身側的所有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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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們的出生直至死亡,溫柔地接受他們的一切。

清洗下的污垢,每日的排洩物,以及死亡後燃盡的遺骸。

同時,它還是——印度人的主要飲用水源之一。

光就這一點,珂琳覺得自己大概是不會習慣這個國家了。

喬瑟夫他們點餐時,波魯那雷夫起身去了廁所,不多久便聽見他隐約的慘叫聲從走廊深處傳來。

“我去看看。”花京院起身,他站在走廊前段看了一會兒,便走回來,“波魯那雷夫受到了印度廁所文化的沖擊。因為是不适合在飯桌上提起的話題,我就不多說了。”

原本擔心是敵人攻擊的幾人紛紛放松下來,點餐的點餐,說話的說話,喝茶的喝茶。

又過了一會兒,波魯那雷夫猛地從走廊裏沖了出來。

“替身!在哪裏?!那個兩只手都是右手的家夥!”

波魯那雷夫先是在餐廳裏四處張望,接着跑出了餐廳大門。喬瑟夫等人不得不放下還沒開動的飯菜,跟着他來到門外。

“怎麽了,波魯那雷夫?”

“如果剛才那個玩意是替身……那麽他終于來了!”波魯那雷夫咬緊牙關,雙目滿溢仇恨的光芒,“那家夥終于出現了,承太郎,你聽說的那個使用鏡子的替身使者來了!”

不甚擁擠的街道上,陸陸續續的行人從他們身側走過。每一個人看起來都無比平常,每一個人看起來都疑點重重。

“喬斯達先生,從現在起,我要跟你們分開行動。”波魯那雷夫突然說道,“既然知道我妹妹的仇人就在附近,我怎麽可能等那家夥自己進攻過來!”

喬瑟夫、花京院以及阿布德爾都嘗試勸說波魯那雷夫,想讓他放棄獨自行動的打算。但是波魯那雷夫去意已決。

“Dio對我來說本來就無所謂,我是為了報仇才跟你們一起行動!”

在拒絕阿布德爾的勸誡時,波魯那雷夫提高了自己的聲音。

“這點我在香港就說過了,喬斯達先生和承太郎應該都很清楚這一點!我——”

波魯那雷夫停了一下,但很快他便神色複雜地繼續大聲說道。

“——我從一開始就是孤身一個人,獨自奮戰到現在!”

對于波魯那雷夫的決定,珂琳并不感到意外。

在波魯那雷夫心裏,他對殺死妹妹的兇手有着極為深重的仇恨,也是這股仇恨驅使他一路走來。與之相比,他與Dio大人之間的過節對他來說并不重要。

這一點喬瑟夫的确清楚,所以他才沒有繼續勸說。

波魯那雷夫在他們跟前和阿布德爾大吵了一架,拎着他的行李頭也不回地走了。

“讓他走吧,阿布德爾。”

喬瑟夫攔住欲追上波魯那雷夫的阿布德爾,對他搖了搖頭。

“喬斯達先生……我只是對他很失望。”

阿布德爾低聲說道,垂下肩膀。波魯那雷夫在争吵時還故意提起了阿布德爾曾在埃及遇見Dio并逃跑的往事,這讓阿布德爾情緒變得沮喪。

喬瑟夫帶頭返回餐廳,他們在凝重的氣氛中重新坐回餐桌旁。

阿布德爾的情緒尤其明顯。這個平時言行穩重的180cm大男人,現在卻像是考零分後還要通知父母參加家長會的學生一樣坐立難安。

不遠的窗外,天空忽然烏雲密布起來,下起了一場驟雨。

“……敵人在波魯那雷夫一個人面前現身,目的一定就是為了把他單獨引開。對不起,喬斯達先生。我果然還是不能放他一個人去面對敵人。”

阿布德爾猛地起身,雙手用力撐在桌上,讓餐盤茶杯一震。

“我去找他!”

阿布德爾快步跑出餐館,喬瑟夫他們甚至沒來得及攔住他。

又來了,這群人身上似乎有着某種不能安心吃飯的詛咒。

珂琳把自己的那份餡餅大口咬進嘴裏,迅速地解決了。

“喬斯達先生……我也放心不下。”花京院放下一口未喝的茶杯。

“沒想到阿布德爾也會沖動。”喬瑟夫叫來服務員,把一沓多于餐費的鈔票直接塞給他,然後起身,“好,走吧。我們分頭去找他們。”

稍作商量之後,他們三人分成三隊,往不同的方向尋找。

珂琳跟着喬瑟夫,随他沿路找去,在五個拐角後意外撞見了承太郎。

“承太郎,你那邊怎麽樣?”

“什麽也沒有。”

喬瑟夫和承太郎交換了各自的發現,然後組隊一起繼續尋找。

途中珂琳一直抱着喬瑟夫右臂,哪怕在趕路的時候也沒有放開。

承太郎瞟了她好幾眼,最後皺眉問道:“喂,你這女人,為什麽從剛才起就一直粘着老頭子不放?”

珂琳義正言辭地回答他:“承太郎,你知道嗎,印度是對女性犯罪的高發國家。尤其是我這樣美貌出色的女性,一個人走在大街上是件危險——阿嚏!”

一個噴嚏打斷了珂琳的話,她揉了揉發癢的鼻子。

自從進入印度後她便漸漸覺得冷了起來,之前在香港買的衣服已經過于單薄了。

跟承太郎說的理由是珂琳胡謅的。

也許是之前在新加坡酒店裏,喬瑟夫叫承太郎強迫她進行的那什麽波紋呼吸法起了一些效果。這幾天來她陸陸續續想起了一些原本模糊不清的東西。

比如她的全名柯莉妮·柯瑞文,名字柯莉妮來自她因事故去世的親生父母,柯瑞文則是她養父母的姓氏。

比如她的養母伊麗莎白·柯瑞文是喬瑟夫再嫁的母親,不過他們仍然跟喬瑟夫住在一起,她在喬斯達家長大,四舍五入她和承太郎也算是沾親帶故。

又比如,對于在日本協助喬瑟夫照顧賀莉的SPW財團,她也比自己曾經以為的更加熟悉。在遇見Dio大人之前,她正是在財團名下的超自然事物研究部門工作。

但是,喬斯達一家是Dio大人親自下令刺殺的對象。

這個事實不會因為她想起什麽而改變。

只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沖動。一但想到J·凱爾随時可能改變心意折返,将喬瑟夫作為目标,她就不由得防備起來。

當然,這話她是絕對不會說給他們聽的。

“唔,等找到阿布德爾他們,我就帶你再去買一些衣服。”

喬瑟夫沒有注意到珂琳的心思。

而承太郎似乎不怎麽相信她的話。

“你最好別想着搞花樣。”他說。

“太過分了,承太郎,我是很認真在幫忙的。”

承太郎又不理她了。喬瑟夫挂心阿布德爾的情況,也不跟她說話。沒有人配合的表演是多麽艱難。

當他們經過一段四周都是低矮建築的窄小街道時,迎面而來的路人在讨論有人在前方街道上決鬥的話題,并且提到有人中彈。

聽到這些,喬瑟夫和承太郎對望一眼,迅速往那個方向跑去。

剛下過雨的路面坑窪不平,滿是泥濘的黃泥和星羅棋布的水窪。

喬瑟夫和承太郎奔走在道路上,連泥水濺滿了褲腿也絲毫不覺。

珂琳緊跟着他們,當他們接近喧鬧的終點時,終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十幾個印度居民聚集在并不寬敞的街道上議論紛紛。街道地面上到處灑滿淩亂的碎玻璃塊,有着明顯戰鬥痕跡。

街道中間,阿布德爾一動不動躺在地上,血從他的後背和額頭流出來,染紅了他身旁的水窪。

喬瑟夫和承太郎齊齊停住了腳步,定在距離阿布德爾一米遠的地方。反而是珂琳第一個走上前去,蹲下,将手掌貼近阿布德爾的鼻尖,然後又移到脖子側旁試探頸動脈的動靜。

“離他遠一點!”

承太郎将她從阿布德爾身旁用力拉開,珂琳的手臂被他抓的生疼。

珂琳瞪大雙眼,但她看見了承太郎的表情和他手中攥緊的阿布德爾的沾血頭帶,她把原本想說的話吞了回去。

“你可以不信我。”珂琳道,“但現在馬上治療他的話,可能還來得及。”

承太郎松開了手。珂琳從他的眼底看到了淚光。

承太郎注意到她的視線,用手把帽沿壓下,蓋住了眼睛。

“阿布德爾,你這小子……”

喬瑟夫深吸一口氣,越過他們,在阿布德爾身旁蹲下,他檢查阿布德爾的氣息,俯下去聽了一會兒心跳。

“……承太郎,珂琳說的沒錯。他還有氣息。”

珂琳揉着被承太郎捏過的手臂。他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情。

不過,無論承太郎平日裏多麽冷靜,他畢竟還是個17歲的學生,成長的環境也相對和平。在這次出發前往埃及之前,他所經歷的最嚴重的暴力事故也就是街頭鬥毆,而他一向還是毆打別人的那個。

雖然也有賀莉生命垂危在前,可畢竟留有一線生機。

親近之人的“死亡”,承太郎還是第一次見到。

喬瑟夫在此時比承太郎冷靜,也只是因為他擁有更多面對“死亡”的經驗而已。

喬瑟夫把阿布德爾送到了當地的醫院。

阿布德爾的傷勢不輕。他後背被人用匕首捅了一下,肺部被刺穿。額頭被子彈削去了一片頭骨,沖擊造成腦震蕩,令他陷入不知何時能醒的昏迷。

在喬瑟夫通知SPW財團的醫生前來接手治療阿布德爾的時候,珂琳和承太郎在阿布德爾的病房裏并排坐着,呼吸着醫院裏藥水與消毒劑混合的化學味道,等待喬瑟夫歸來。

“你的手……”

一片沉默中,承太郎突然開口。他一個一個字地念出來,說的很慢。

“腫了。”

珂琳把手臂舉起來給他看,她白皙的手臂上清晰地浮現出紅色的指印。她一點也不懷疑,如果不做處理,明天它會變成內充血的青紫瘢痕。

承太郎看了她一會兒,起身走出病房,回來的時候手裏拿了一個冰袋。承太郎把冰袋扔到珂琳懷裏。

“先用它敷一下,再去找醫生給你上藥。”

珂琳故意奇怪地看着他:“你這人的态度怎麽變來變去的?”

“……哼。”

珂琳嘴角上翹,把冰袋敷在手臂上。

承太郎不再看她,他翹着他的大長腿,面向阿布德爾方向,帽沿壓得老低。

“你不用擔心我會偷偷對阿布德爾動手。Dio大人給我的命令只有阻止喬斯達而已。只要阿布德爾在這裏脫隊離開你們,我就沒有對他動手的理由。”珂琳想了想,說道。

珂琳不喜歡随意取人性命。她很清楚自己在她那群同僚之中算是個異類,可是Dio大人卻能容下這樣的她。Dio大人的下屬裏總是充斥着各種各樣的獨特個性,也正因如此,更能說明Dio大人所具有的容人之度與偉大之處。

“這又是你的原則?”承太郎問她。

“才不是,我只是不喜歡做多餘的事。”珂琳一口否認,“等等,你為什麽要笑?不對,你居然笑了?”珂琳震驚道。

“沒什麽。”承太郎把臉轉開了。

“莫名其妙。”

等SPW財團的醫生接手了阿布德爾之後,他們與歸來的喬瑟夫一同離開醫院,循着戰鬥的痕跡繼續尋找波魯那雷夫。

就差一個拐角時,遠遠聽到波魯那雷夫和另一個男聲在對話。

“那人渣的屍體就在前面兩三百米的地方,你要過去看看嗎?”

“好,我去看看!”

一個全身黃色牛仔服的男人猛地拐彎,朝他們所在的巷子裏撞來。

承太郎舉起拳頭,正中他的面門。男人慘叫一聲倒飛回去,仰天摔在泥地上。

“哎呀?這不是荷爾荷斯?”

珂琳從承太郎身後探出半邊身子。

地上倒着的赫然是“皇帝”荷爾荷斯,他身側數米的地方站着波魯那雷夫和花京院。他們兩個身上有着不少的狼狽的血跡和傷口,站姿看起來卻銳利而挺拔。

“你,你是——”

男人看清楚珂琳的模樣後,突然指着承太郎身旁的珂琳大喊。

“那個女人叫柯莉妮,和我一樣是Dio的手下!她比我更早就為Dio做事了!我說,你們該不會是被她騙了吧?”

趁着衆人被他的話吸引的同時,荷爾荷斯手腳屁股并用往後拼命挪。

“好久不見,你的第一句話就是坑我一把?荷爾荷斯,你真是個混賬。”珂琳用關愛傻子的和藹眼神看着他。

荷爾荷斯随即也注意到自己的話并沒有造成意想中的轟動。他驚慌地看着波魯那雷夫一步不停地繼續朝他靠近,銀色戰車的刺劍幾乎抵到他的臉上。

“我就長話短說了,波魯那雷夫。雖然簡單樸素,但我們已經安葬了阿布德爾。”喬瑟夫對波魯那雷夫說道。

波魯那雷夫一怔,他眼圈泛紅但沒有落淚,然而銀色戰車持劍的手微微顫抖,洩露了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喬瑟夫打算隐瞞阿布德爾還活着的消息?

珂琳盯着喬瑟夫的後腦勺。

是為了讓阿布德爾遠離危險安心養傷,還是他有什麽計劃要落在阿布德爾身上?

“卑鄙地從身後偷襲阿布德爾的是兩只右手的男人。”花京院亦上前一步,目光凜冽地投向荷爾荷斯,“但直接造成阿布德爾死亡的是荷爾荷斯的子彈。要怎麽處置他?”

“由我來宣判吧。”波魯那雷夫挺直腰板,向前穩跨一步,銀色戰車的刺劍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目的白光,“——死刑!”

只是波魯那雷夫的刺劍還沒能碰到荷爾荷斯的身體,突然一個穿着紅色長裙的印度少女猛地從側旁沖過來,用力撞上波魯那雷夫的腰部,生生把他頂開并一起摔在地上。

“荷爾荷斯大人,請你快逃!”

少女力氣出乎意料的大,她死死地抱住波魯那雷夫的腰部,把他壓在地上。波魯那雷夫使勁掙紮着,居然沒能從她的手裏掙脫出來。

荷爾荷斯趁機大步沖向路邊綁着的馬匹,扯下缰繩翻身上馬。他一邊對少女大喊“我逃走是因為我愛你寶貝”,一邊用力驅趕馬匹一陣風似地逃遠了。

“別讓他逃走啊!可惡!你這個女人搞什麽!”

波魯那雷夫終于爬起身,他拖着印度少女走出幾步,少女的雙手從他的腰上滑落到大腿上,但仍死死地拉住他。少女的手肘在滿是沙礫的地面上擦過,濺出一片紅色的血,少女“啊”地痛呼了一聲。

“啊什麽啊!可惡!”

眼看荷爾荷斯已經跑的沒影了,波魯那雷夫只能放棄了追趕他的打算。

整個過程裏喬瑟夫和承太郎都很冷靜,毫無出手幹涉的意思。

珂琳奇怪的是,喬瑟夫和承太郎甚至沒有做出要留下荷爾荷斯的舉動。這也太奇怪了。莫非喬瑟夫有什麽沒有讓她聽見的打算?

喬瑟夫拿出幹淨的手帕,為那個印度少女簡單地包紮了手肘的傷口。

“咳——!”

波魯那雷夫用力咳嗽一聲,把所有人注意力引到他身上。

“好了,我們繼續朝着埃及前進吧!我們一定要團結一致才能打倒Dio。要是有人單獨行動的話,我第一個對他不客氣!”他背對喬瑟夫等人,大聲地說道。

這大概是波魯那雷夫式的反省和道歉?

喬瑟夫、承太郎和花京院互相看了一眼,紛紛搖頭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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