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功勞
鐘際不需要觀察其他設計師的表情，憑着大廳內的寂靜、以及辛沉放下杯子清脆的“咔噠”聲就能判斷出來，所有人都在關注他的答案——
“給富豪或是有錢人設計的星艦，理應從他們角度出發，設計出讓他們感覺貴氣且象征身份的星艦，PB、Starish他們不止比我們經驗豐富，而是有着吸引有錢人的歷史和底蘊。”
歷史……
底蘊……
這兩個詞蘊含的東西複雜而沉重，大廳內不管是鐘氏有資歷的老設計師、還是為了F計劃特別招聘的新設計師，都細細的品味着這兩個詞，臉色紛紛變了幾變。
空氣中的沉默持續了十幾秒，謝普才贊同的接過話：“很多富豪挑星艦的理由并沒有多少，因為你是PB所以我買下你，因為你是Starish所以我選擇你……鐘氏的起點很低，但不能因此降低自己對對手的選擇，鐘氏的對手一直都是兩大豪強以及三巨頭企業，而非之前貿然轉型、在豪華星艦市場吃了大虧的趙氏豪華品牌Young。”
設計師們的靜默并非膽怯，而是思索。
自家少爺的話、自家組長的話，都在說明一點，暗示着一個瘋狂計劃的執行。
鐘氏的F計劃秘密籌備了許久，作為鐘氏最核心、最機密的項目，知情的骨幹只有四位項目組長以及雲田工廠主管。
也許曾經，他們作為設計師并不懂得這個計劃的重要性，今天，他們鐘氏的少爺為他們重新作出了诠釋。
“我原本也不想隐瞞什麽，尤其是，鐘氏目标是——生産全星際最好的豪華星艦，這一點。”
鐘際輕飄飄的說出這句話，仿佛超越豪強是鐘氏項目組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
他面上露出的笑容并沒有得意的因子，設計師們也瞧不出半分的自誇與賣弄。
恰恰是那副理所應當的模樣，最是讓人心潮澎湃。
讓他們不由得跟着鐘際一起，憧憬起鐘氏豪華星艦部門的輝煌未來。
鐘際和辛沉在莊園裏呆了兩天，被牆壁內安裝的隐形音箱裏發出的虛拟鳥鳴聲喚醒，推開窗子，外頭傳來園藝工人修建花木的細碎聲音。
珍稀品種的花木間安置了擴音器，多種動聽的鳥啼交織融合在一起，描繪着清晨的協奏曲。
除了人類以外，許多純種物種滅絕在5、6個世紀之前的星際大戰中，之後聯邦的休養生息也并未包含對其他物種的庇護，時至今日，一只純種的貓、狗都稱得上星球級的珍稀。
“科技一度被推向至高無上的地位，如今看來，許多富豪還是青睐自然的氣質……”
鐘際倚着窗棱，聽着虛假的鳥鳴，自言自語着。
卧室門叩了三下就停了，鐘際不緊不慢的走到門前，果然在門後瞧見了辛沉整裝待發的模樣。
“準備回航？”
辛沉點頭，“我準備了早飯，吃點再上客艦。”
鐘際以為辛沉所謂的早飯，無非是在長餐桌上擺上兩三人分量的食物，餘下六十餘位設計師眼巴巴的瞧着自己。
光是想象着這種畫面，他就有些吃不下了。
沒想到一進餐廳，主餐桌旁邊的圓餐桌上俱是被一掃而空的餐盤。
“許久沒享受過早餐了，還是咱們少爺闊綽！”
“啊……食物的香氣……”
“喂，你是屬倉鼠的麽？別再往嘴裏塞東西了，好歹嚼一下再咽吧？”
……
鐘際意味深長的掃一眼辛沉，那家夥嘴角微揚，露出一個極不明顯的無奈笑容。
主餐桌上只擺了三個餐位，謝普早已落座，面前的餐盤空了，骨瓷杯裏還剩下些咖啡。
“少爺，早。”
謝普對于鐘際的稱呼最是古板正經，無外乎“鐘先生”這一種。
鐘際眼皮子一擡，挑眉看向辛沉：“一頓早飯就收買了我們家的首席內飾設計師？”
“這是代那些設計師說的。”謝普不急不緩的回。
“你們應該聯名謝謝辛沉才是，”鐘際連就餐的儀态都是貴族的滿分标準，随口接兩句話并未對一貫養成的優雅從容造成絲毫影響，“我可不會從天價的預算中再支出一筆毫無用處的早餐費用。”
謝普笑笑，專心的品着出差之旅的最後一杯咖啡，視線淡淡掃過其他設計師，最後又落在鐘際的一舉一動上。
貴族，和富豪。
在藍星域究竟象征着何等的差距？
他只聽聞富豪再富，歸根究底只是有錢人。
而貴族，在藍星域有專門的法律維護其權益，無論是有數百年歷史的老貴族，還是底蘊不足百年的新貴族，其共同點便是——對藍星域有大貢獻。
這個“大”究竟是什麽程度，星網上找不到詳細的評判标準，更增加了貴族的神秘感。
鐘氏貴族就是那麽一個神秘而古老的家族，在藍星域統一之前就從事星艦生産，原本是生産軍用或貨用的大型星艦，而後增加中型客艦業務，最後致力于緊湊型私人星艦的生産。
不同于其他星艦公司的業務多元化，鐘氏似乎永遠都在專注星艦的制造，仿佛是刻在骨子裏的傳統，一直延續至今。
這也是鐘老爺子一直不願意轉型其他行業的原因。
而謝普曾經也想不通，老爺子寧願放棄那麽多優秀的轉型項目，為何偏偏內定了鐘際的計劃——一個足以讓鐘氏幾個世紀的基業墜入深淵的危險游戲。
作為星艦企業三巨頭之首的徐氏集團前任內飾設計師，謝普對于計劃跟進的時間越久，對于這一點反而越在意、心情也越焦灼。
起初偷雞摸狗般進行的海量秘密會議、而後是不明所以的瘋狂搜尋合适材料、昏天黑地拆解豪強公司星艦——這便是他進入鐘氏遠航總部後7年間工作的總結概括。
若不是知遇之恩……他近乎要對自己的選擇動搖了。
直到兩個月前親眼瞧見了外部造型定稿的油泥模型，他終于懂得，自己要做的是什麽，更明白了鐘老爺子內定的秘密項目，絕不會以倉促應付了事作為結局。
取材後設計師們令人耳目一新的豪華內飾設計，也叫謝普更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設計師們享用了出差工作的最後一個狂歡，心滿意足的登上了返程客艦。
或許還有人對自己的工作迷茫不知所謂，而謝普從鐘際的眸中讀出了，內飾設計定稿時，這些設計師都會視這次的設計為自己迄今為止的最高成就。
內飾組兩個月的豪宅之旅結束，其他項目小組的成員八卦兮兮的打聽那些豪宅有多大、卧室有多少間、庭院裏的泳池是否有超大的自動收縮篷頂、城堡裏是否有巨型盤旋的自動扶梯……
內飾組的成員還沒來得及賣弄，就被上司勒令加班去了。
一周內，每個星群的責任設計師小分隊都要上交他們的內飾設計草圖。
內飾組辦公室裏哀嚎連連，每個人辦公桌下堆碼了兩箱營養飲料，抽屜一拉開全都是補充體力的藥丸。
見到這般場景，已經定稿的外型組幸災樂禍的嘚瑟，即将遭受地獄試煉的動力組瑟瑟發抖，營銷組不怕死的上去問東問西的湊熱鬧，揚言他們的營銷是面向有錢人當然也要與有錢人的生活接軌才行……
辛沉把鐘際送進家門，一眼就瞧見了在鐘際住的小樓外庭院裏散步的鐘老爺子，恭恭敬敬的打了聲招呼，也得到了老爺子不冷不淡的回應。
“你先回去吧，我和我爸還有話要說。”
辛沉了然的将道別的禮數做到周全，鑽進私人星艦。
瞧見辛沉的星艦騰入雲端，鐘老爺子才重重的哼了一聲，擺出一張臭臉。
鐘際心裏叫苦不疊，早知道讓辛沉送到門口就算了，也不會有那麽多麻煩的後續。
身旁的侍從接過他手中的行李箱，見那人進屋了，鐘際才開口：“這兩天陸續有人交了草稿，我這裏沒留備份，下次去公司開會時估計就能出一套完整的草圖了。”
最了解老爺子心思的人是他大哥，不過看情況大哥又為了幫助自己這個弟弟的事業，出去挖礦了，鐘際知曉自家老子的公事公辦素養，連忙搬出工作進度轉移話題。
果然，老爺子沉吟片刻，示意了一下屋門的方向，“進屋說。”
鐘際老老實實的跟進去，在自己那幢小樓的小型會議室裏，和老爺子面對面坐定。
“房子大部分是大哥挑的，從辛叔那邊轉接屋主的通訊器後，談妥的出租價格稱得上低廉。”鐘際以最平淡的語調、明示着辛沉的功勞，“有幾處宅子不太好，辛沉幫着尋了更适合的宅子。之後在他挑的莊園裏，設計師們整合了自己的靈感。”
鐘際裝模作樣的看了一眼腕上通訊器的顯示時間，“現在，他們應該在公司趕工了。”
“他也就幫你省了幾個錢，”鐘老爺子瞪了鐘際一眼，“背着我，帶了不相幹的人去插手鐘氏秘密計劃這事，你以為就這麽過去了？”
鐘際笑笑，迎上老爺子的怒容，安撫道：“哪能啊？不過爸您也知道，我們用在F計劃的資金已經快把鐘氏掏空了，之後的廣告費都得摳着秒數買，辛沉這次幫我們省下的，足夠新産品的廣告在熱門網站上挂上半個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