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墨淵不走了
停下筆杆,東皇元清看着趴在他桌前一臉傻笑的二公無奈道:“二公主,墨淵他去視察東海群島,不會這麽快回來的。你若是真如此迫不及待,不如自己去找啊。你在這裏,我沒法辦公。”
哪知對方竟充耳不聞,一副癡傻相的念叨:“墨淵……墨淵,真好聽的名字。”
當然好聽了,那可是父君取的。
輕嘆一口氣,他只得再次提起筆奮筆疾書。
這時,才見二公主一副‘我最機智’的神情得意洋洋道:“東海群島一百六十八座,去掉那些荒島也還有八十四座呢,一座座去找,我不得找上好幾天。在這兒等着,墨淵一會兒就回來了,每次他去視察,一定會趕在天黑前回來。我又不是個傻子,幹嘛非要苦兮兮的去找呢?”
是的,你最機智了。
可是能不能再機智一點兒?你直接跟着人一起去不就完了……
專注于桌上文案,只一眼,東皇元清就默默将批好的折子捏了個火訣任其灰飛煙滅。就算再不專心,他也不至于将原本應該批上自己名號的折子上,寫上墨淵的大名啊。
這是被這丫頭傳染了麽?
頭疼的捏着自己的眉心,他暗想,今日不宜處理事務,還是等墨淵回來後交給對方頭疼吧。
才這樣想着,就聽見二公主一驚一乍道:“對了,墨淵他這次來東海是常住吧?不會走吧?”
這……就算是問他,他也說不好啊。
不等東皇元清答話,自殿外響起的聲音帶着無比的堅決說道:“不走了。”彼時的墨淵,舉手投足間都帶着一股凜然正氣,再也不似當年他所見的那般謙讓。
而他卻硬是從對方的神情中讀懂一個意思,他不帶墨淵來東海,對方可以自己跟來。
呵……這當初的一句‘不帶’怎還讓人記恨上了呢。
墨淵不走了,最高興的莫過于二公主了,蹦蹦跳跳的想說些什麽,卻在快要靠近墨淵時又停住了腳步。一副想上前,卻又不敢的模樣。女兒家的心思暴露無遺。
這樣一個活蹦亂跳的姑娘,每次在見到墨淵時,總是文文靜靜的,好似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最輕松的自當是東皇元清,東海的事務經過他的開導和整頓,一片祥和不說,鄰裏八鄉再也不是一言不合就大動幹戈。再加上有墨淵這個他信任,而且非常能幹的人在身邊,這擔子像是一下子輕松了一大截似的。
還真別說,除了見不到小安子、阿寧、大白他們,他這小日子倒也是過得滋潤。
一日,墨淵正在專心批折,他忽來了興致,搬來一張凳子就坐在對面,眼睛一眨不眨的就這樣盯着對方批折。
如此約麽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兒,他的眼睛到還沒酸,墨淵卻無奈的擡起了頭問道:“阿清是想交代什麽事情嗎?你這般望着我,我沒法專心批折。”
東皇元清笑道:“現在沒法專心了?那以前我趴在床榻上看你幫我寫功課的時候,你怎麽不說我礙着你了?”
小時候他沉迷武學,總幻想着有一天要和父君一起上陣殺敵,練最難的法術,習最帥的武功。小小年紀便愛逞強,在武術訓練上常常把自己弄的精疲力盡,回來時莫說寫功課,就連擡胳膊都費勁的很。那段時間也虧得有墨淵在,否則還指不定他得被父君教訓成什麽樣呢。
墨淵眉眼彎彎的笑着,顯然是也想到了小時候的事情,不過這時,墨淵要比年幼時更加懂得把握時機,一雙眼眸裏竟是滿滿的笑意道:“其實那時,你望着我的時候我是很開心的。總想着能為你分擔些什麽,你便不用那樣辛苦。”
墨淵在笑,他也在笑,只是沒人知道他們笑的,是不是和對方所笑的一樣。
東皇元清淺笑道:“墨淵,謝謝你,真的謝謝你。”許了他一個不那麽悲傷的童年。就算天塌了,墨淵還在呢。
二人心照不宣,一個不問,另一個也不說。
他沒問墨淵為何要追來,也沒問墨淵為何要執意留在東海,更沒問神界元無宮近日可好。
他批折時,墨淵視察東海群島。他處理事務焦頭爛額時,墨淵會給出最恰當的建議。他下棋時落子總是搖擺不定,墨淵就默默的讓他一棋半子。
他們之間,總是如此,如同風吹花落般默契。
二公主也漸漸不再來了。一個人無意間的言行舉止,總會透露些不經意的情緒。孰親孰遠,一眼明了。
他這宮殿添了一人,應當是更加熱鬧了才對,可為何……心底還是那般落寞呢,到底還是懷念曾經無憂無慮的生活啊。
他竟有些懷念起經常使壞的小安子來。那厮的毒舌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莫不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居然在自己的寝室裏看見了小安子,還是活的!于是他伸手掐了對方一下。
長安星君嗷嗷大叫道:“作死啊清!要掐你掐自個兒,掐我算什麽事!”
東皇元清十分淡定道:“萬一是真的呢,掐我可不就疼了。”
長安星君眯着眼,眼神跟刀子似的将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道:“所以你想跟我說,這就是你對待大老遠從西海飛過來,看你到底是死是活的本星君的态度?”如果是,那麽再見!
見對方真有點兒火氣,他立馬報以微笑道:“哪能啊小安子,這不因為看見你太激動了,生怕自己做夢呢,把自己掐醒不就看不到你了,那我多虧啊。”
對方這才揚起了下巴,一副‘這還差不多’的樣子。
自顧自的坐下,長安星君把玩着手中的杯盞,忽然說道:“元清,我聽說墨淵又住在你這了。”
他笑了笑,從對方手裏拿過空杯沏好了茶遞過去道:“呦,咱小安子雖然人在西海,消息還真是靈通啊。”
對方也不客氣,接過茶就一飲而盡,末了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道:“我就喜歡你沏的茶,帶着一股子超然世外的味道兒,別個都學不來。你莫要在這裏跟我打馬虎眼,我想說什麽你自己心裏明鏡似的。我也不是針對人墨淵,雖然我覺得我話一出你怕是要記恨上我,但是咱多年兄弟情義,就是你記恨我,我也是要說的。元清,墨淵跟你,跟咱都不是一路人。他眼裏想要的東西太多,你給不起,也不能給。元清,乘着現在還能脫身,離的遠遠的可好?我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沒人願意替你收屍。”
這是長安星君若幹年來第一次如此語重心長的勸告,直白且毫不客氣。
若不是東皇元清了解這厮,怕都會忍不住上去瞅瞅對方是不是開了天眼,能預知将來穿梭過去了。
長安星君雖在武力上不如其妹月神舒寧,可唯有一點,是他久居七十二星宮之首的主要原因。長安有着可怕的直覺,對危險,對将來所發生的一切都有着傑出的洞察力。他可能并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但是那種直覺一直如影随形。仿佛一個人走在路上,前面有一個挖好的大坑,他可能并不知道前面等待他的是一個大坑,可潛意識裏就是想繞道而行。這種直覺雖無法理解,但一直精準的可怕。
彼時,東皇元清給自己沏着茶,默不作聲。
能脫身,那不早就脫身了。
他在笑,長安卻氣的肩膀不住的抖動,若是茶杯裏還有茶的話,他毫不懷疑對方能一下全澆他頭上。
只因他道:“小安子,唯獨這一次,我想任性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