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杖刑】前後兩輩子,該結仇的最終還是結了仇

連慕楓幹淨利落地将兩名下藥的侍從綁起來扔到院中,自己則沒好意思再進屋,只幹巴巴地站在門外,也不知是在看守那兩人還是在等墨遠。

沒多久,墨遠從屋裏走出來,身上穿了一件寬松薄衫,略帶潮氣的長發并未挽起,只用一根黑綢随意綁在身後,他面帶微笑,神情自若,似乎毫不在意自己差點中毒的事,也似乎忘了先前屏風後的尴尬。

連慕楓看着他這副風輕雲淡的模樣,胸口一陣窒悶,目光落在他單薄的衣衫上,頓了頓,轉身去屋裏找了件長衫出來給他披上:“夜裏涼,你才沐浴過就出來吹風,該多穿點。”

墨遠偏頭看他,眼角唇畔似天生帶笑:“多謝。”

連慕楓對上他的目光,竟覺得頭皮發麻,莫名有種自己從頭到腳都被他看透的錯覺,卻又奇異地沒有任何不悅。

宣王聞訊匆匆趕來時正看見這一幕,雖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麽,卻覺得二人姿态過于親近,不禁頓了頓腳步,眸光微沉,見連慕楓擡眼看過來,忙收斂情緒,疾步走進院中:“出什麽事了?”

連慕楓擡了擡眉,大步走下臺階,臉上挂起笑容,指着地上兩個侍從道:“還請王爺寬恕在下越俎代庖之罪,實在是這二人太過歹毒,竟然在莫遙公子的湯水中下毒,在下碰巧撞見他們行事,氣憤不過,就先将他們綁起來等候王爺發落。”

宣王面露震驚:“竟有這種事?”忙又看向墨遠,“阿遙,你有沒有事?”

墨遠搖頭笑道:“沒事,幸虧連少堡主發現得及時。”

宣王忙對連慕楓道謝,心裏卻暗恨他多管閑事。

連慕楓冷冷一笑:“也不知下毒之人怎麽想的,若是我晚來一步,這嫌疑怕是要落到我的頭上,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這人難道是想挑撥我與莫公子或是與王爺的關系?動身在即,我們若是彼此産生罅隙,這次南下的行程怕是就沒那麽順利了。”

這番話算是為自己多管閑事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連慕楓說得振振有詞,宣王卻聽得差點嘔血,心中暗罵:誰料到你會三更半夜跑過來!

墨遠低下頭,掩飾眸中的笑意。

宣王神色冷凝:“汪忠,去請李大夫過來驗毒。”又看向地上抖如篩糠地兩個侍從,沉聲道,“把他們押下去,仔仔細細地審,阿遙從不與人結怨,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想害他!”

汪忠眼觀鼻鼻觀心,心領神會地指揮護衛押着人走了。

沒多久,李大夫匆匆趕來驗毒,屋子裏的織毯與湯碗已經被搬到院中,他提着燈蹲下去仔仔細細查看,大吃一驚,最後站起身道:“回禀王爺,這湯水中确實有毒,中毒之人會飽受錐心蝕骨的劇痛,若沒有解藥,一個晝夜便會生生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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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慕楓的目光頓時冷得有如寒星,沉聲問道:“如果有解藥呢?”

李大夫道:“解藥吃得及時還好,若是毒發後超過一個時辰才吃,即便毒解了,身子也會大受損傷。”

連慕楓負在身後的手猛地握緊成拳。

宣王咬牙切齒道:“阿遙,本王必會給你一個交代!”

墨遠垂眼,寵辱不驚:“多謝王爺。”

沒多久,汪忠匆匆走來,附在宣王耳邊低聲說了句話,宣王眯起眼,沉聲下令:“去将蘅澤綁過來!”

墨遠有些意外地擡起眼,眉梢揚起又落下,瞳孔中湧起的譏諷被廊檐下昏暗的夜色掩住。

蘅澤是被兩名王府護衛架着胳膊提過來的,他發髻散亂、俏臉挂淚,被按着跪到院子中間後驚慌失措地扭頭看向宣王:“王爺,蘅澤究竟犯了什麽錯?”

宣王沉聲喝道:“是你叫人給阿遙下毒的?”

蘅澤眼神閃躲,眼淚留的更兇,連連搖頭:“我沒有!我與他無冤無仇,怎麽會做這種事?必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宣王抿緊唇,滿面愠色。

汪忠上前一步,攤開雙手,露出手心兩顆瑩瑩發亮的夜明珠:“下毒的兩個侍從已經招供,說你用王爺賞賜給你的這兩顆夜明珠收買了他們。”

蘅澤呆愣當場,似乎忘了哭,片刻後突然挂着淚笑了一聲,臉上的驚惶被認命後的堅毅取代,他留戀地看了宣王一眼,直起身道:“沒錯,是我叫人下的毒。”

墨遠微微眯起雙眼,神色波瀾不驚,唇邊的笑似有似無。

蘅澤憤恨地看他一眼:“我嫉恨他,這三年來,王爺多看他一眼,我的恨就多增一分,可我知道王爺重用他,所以我從沒想過害死他,這次下毒只是想讓他吃些苦頭以解心頭之恨。”說着從腰間翻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扁平紙包,“這是我早已準備好的解藥,請李大夫驗看。”

連慕楓始終不着痕跡地注意着墨遠的反應,見他平靜得好似置身事外,只好接連幾次将冒上來的疑問壓下去。

李大夫檢查過紙包裏的藥粉之後對宣王點了點頭。

宣王閉了閉眼,一臉失望:“蘅澤,我一直以為你很聰明,想不到你卻愚蠢至此。既然你已經招認了,那就向阿遙謝罪吧,先過來給阿遙磕頭認錯。”

蘅澤腰板挺得筆直,無聲抗拒。

宣王沉了臉:“跪下!”

左右護衛立刻用棍子擊他腿彎,只聽“撲通”一聲,蘅澤膝蓋砸在磚石上,他瞪大眼委屈地看着宣王:“王爺要罰便罰,何苦作踐人?我死也不會向他道歉!”

宣王面色更加難看,深吸口氣,沉聲道:“杖刑。”

墨遠沉默地彎了彎眼角。

是杖刑,不是杖斃,蘅澤在宣王後院的地位果然不一般,可惜自己上輩子并不知道這一點,最後陰溝裏翻船,竟然死在蘅澤這種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的箭下。

宣王走到墨遠身邊,愧疚道:“是我沒管好後院的人,害你再一次受累。”

墨遠受寵若驚:“王爺這話可是折煞我了!我這條命原本就是王爺的,王爺不必介懷,更何況此事本就與王爺無關。”

宣王嘆口氣:“三年前你剛進府時,此類事情就發生過好幾次,如今時隔三年,又有人對你下毒手,事情皆因我而起,怎能說與我無關?你是我最得力的謀士,我對你只有尊敬,可後院那些目光短淺之輩屢屢對你誤解,是我管教不嚴的錯。既如此,今天起,就将他們都散了吧。”

墨遠大驚道:“王爺萬萬不可……”

宣王擺擺手:“不必多說,就這麽決定吧。”

墨遠垂首不再說話,眼底卻泛起冷意。

上輩子宣王差不多也是在這個時候解散了後院的桃紅柳綠,目的是洗去自身品行上的污點,為逼宮篡位做準備,那時候自己還待在連家堡,對京城的事雖有打探卻不夠詳盡,當得知皇帝被宣王逼得飲鸩自盡後,一方面因為沒來得及手刃仇人而不甘,另一方面又對這個賢名在外且曾經為自己的父母求過情的宣王抱有感激,便滿懷期待地跑到京城來求他翻案……

這是他上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事。

如今他已看清宣王的真面目,自然不相信宣王此舉是禮賢下士,只是他有些意外,宣王三年前數次給自己下毒又讓後院男寵替罪,是因為那時自己來歷不明,他在試探自己是真的廢了武功還是用高超的醫技做出的假象,可如今三年已過,他早已對自己信任有加,怎麽突然又玩起這一手了?他在懷疑自己?

墨遠的沉思被一陣痛苦的悶哼聲打斷,他擡起頭,與院中趴在條凳上挨板子的蘅澤對上視線。

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有着強烈的不加掩飾的恨意。

墨遠挑眉,無波無瀾地回視他,看着他身上被打得血肉模糊,自始至終都不曾替他這個替罪的倒黴男寵求情。

前後兩輩子,該結仇的最終還是結了仇。

宣王瞥見他的無動于衷,負在身後的手在袖中緊了緊,看蘅澤被打得出氣多入氣少,終究忍不住開口道:“可以了,将他扔出府去!”說着看向墨遠,“你覺得如何?”

墨遠點頭:“理當如此,畢竟我沒喝下毒藥,還好好地站在這裏,不至于讓他以命相抵。”

那邊已經停了板子,汪忠卻發覺蘅澤沒了動靜,上前一探鼻息,驚道:“沒氣了。”

宣王呆了呆:“……叫他家人過來領屍。”

墨遠擡眼盯着無聲無息的蘅澤,暗暗想着得找個機會去探一探真假。

沒一會兒,護衛們将蘅澤擡走,李大夫也拱手離去,院子裏一下子安靜下來,宣王轉頭看向連慕楓,笑道:“不知連少堡主深夜來阿遙這裏所為何事?”

連慕楓假裝沒聽出他語氣中的一點點不滿,掏出契約遞到他面前:“這是此次合作的契約,原本是打算讓莫遙公子呈給王爺的,眼下既然王爺在此,那在下就直接交到您手中了,請過目。”

宣王笑呵呵道:“還是先給阿遙吧,有什麽需要改動的,阿遙可以做主,确定好了再給我看也不遲。”

連慕楓看了看墨遠,将契約遞過去。

墨遠擡眼對他笑了一下,伸手接過。

三人神态自若,似乎先前的一場鬧騰從未發生過。

作者有話要說: 少堡主:衣服披上,別着涼。

墨遠:多謝!

少堡主:怎麽謝?

墨遠:……【默默脫下剛穿上的衣服】

少堡主:!!!

竊鈎[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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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杖刑】前後兩輩子,該結仇的最終還是結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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