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窺探】此人箭術與連家堡同出一脈
幾日過去,整座京城依舊籠罩在形勢巨變的緊張氣氛中,可惜鷹衛将城裏城外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竊鈎大盜的蹤影。
王府裏倒是比以往更為寧靜,宣王将後院那些男寵都遣散了,各自分發了不少金銀珠寶,有家的回家,沒家的另謀生路,誰都不委屈,唯獨蘅澤的死讓宣王耿耿于懷。
日暮時分,汪公公走到獨坐在院中喝茶的宣王身邊,低聲道:“禀王爺,錢財并一應物事已經送到蘅澤公子的家中了。”
宣王垂眼撥弄茶碗蓋:“他家裏人可曾說什麽?”
汪公公明白他的意思,連忙道:“沒什麽多餘的話,只說蘅澤公子在王府侍寵生嬌、犯下大錯,是罪有應得、死不足惜。”
宣王微微眯眼,神色看不出喜怒,放下茶碗淡淡道:“他們将蘅澤送入王府,這麽多年一直享受着蘅澤給他們帶去的好處,得了便宜又回頭嫌棄蘅澤的身份,你說蘅澤對這樣的家族還會有留戀麽?”
汪公公尋思片刻,搖了搖頭:“以蘅澤公子的心性,怕是有也不深。”
宣王蹙眉:“那你說,我用他家人的性命相威脅,讓他認了下毒的罪名,他為何輕易就妥協了?”
汪公公束着手:“這……奴婢也想不通……”
“你去的時候可看清了?蘅澤當真躺在靈柩中?确實入土為安了?”
汪公公知道他是個多疑的性子,容不得半點超出掌控的意外,因此對他的疑問見怪不怪,躬身耳語道:“确實躺在靈柩中,看樣子是真的死了,奴婢親眼瞧着他下葬的。不過行刑的侍衛都說是用了巧勁的,不可能把人打死,奴婢又暗中請李大夫查看過,蘅澤公子的身上确實只是皮肉傷,不過他口中、喉中、甚至食道中都沒有任何藥物殘留。奴婢鬥膽猜測,蘅澤公子應當不是詐死,或許就是身子太弱,沒受得住。”
宣王聽了沉默半晌,神情露出幾絲遺憾:“後院那麽多人,唯蘅澤最忠心,我原本還想着給他安排個差事,賜他一個更體面的身份,可惜……”
汪公公正要應和幾句,一擡眼看見走廊盡頭出現的熟悉身影,忙站直身子後退半步:“王爺,莫遙公子來了。”
宣王擡起頭,笑容溫和,目光卻暗含審視。
墨遠走到他身邊,神色與往常無異:“契約已立,請王爺過目。”
宣王接過來仔仔細細從頭看到尾,滿意地笑了笑:“汪忠,去拿我的私章來。”
Advertisement
汪公公很快從屋子裏捧出來一只托盤,宣王擡手取章,在契約上蓋印,将王府的那一份契約放到托盤中讓汪公公收好,另一份遞給墨遠,讓他轉交連慕楓,又道:“明日一早太子就會出城,不出意外的話會在辰時逗留城外飲馬亭,到時你找個合适的地方埋伏好,萬不能被人發現。另外,一旦太子遇刺,城中必将大亂,你不宜再回來,事成後就與連家堡的镖師即刻南下。”
墨遠躬身應道:“是,我會去告訴連少堡主,今晚出城搬貨,明日動身。”說完頓了頓,疑惑道,“王爺是用的什麽法子引太子出城的?”
宣王笑了笑:“老天助我,倒不是我想的法子,是湊巧有個神醫要入京,太子為表誠意和孝心,決定親自出城相迎,為父皇求醫問藥。”
墨遠聽見“神醫”二字,眼角跳了一下,怕問多了招來懷疑,忙收斂心緒,笑道:“原來如此,王爺必能得嘗夙願!”
當天夜裏,連慕楓帶着手下一衆镖師将存放兵器的箱子全部從密室中搬出來擺上馬車,安頓清點好之後留了幾個守夜的,其他人全都進小屋宿了一晚。
天剛蒙蒙亮時,連慕楓被外面的鳥鳴聲吵醒,起來洗漱後到林子裏練了套拳,想着離約定的動身時間還有一會兒,就拿起弓箭轉頭對旁邊忙碌早飯的方臉漢子喊道:“裴元,我去轉轉,一會兒就回來。”
裴元一看他手裏的弓箭頓時雙眼放光,連忙拿着一塊臉大的烙餅大步跑來,樂呵呵道:“老大,你去打野味啊?那咱們這幾天可有口福了!”
連慕楓笑了笑,接過烙餅咬下一口:“閑着也是閑着,碰碰運氣罷了,這兒是京郊,能有什麽好東西?最多幾只瘦兔子。”
大夥兒呵呵一笑,顯然也沒抱什麽希望,再說他們雖然走镖辛苦,老大卻從不會虧待他們,吃好喝好養得紅光滿面的,也就這兩天守在林子裏怕被人發現才沒怎麽走動,将就了幾頓而已,哪裏真在乎幾個野味?
連慕楓叮囑一句“看好镖車”,轉身就咬着烙餅大步離開。
這片樹林在山的背面,山并不特別高大,勝在綿延與險峻,所以極少有人刻意繞遠路跑到山的背面來,也極少有人無事去攀那陡峭的山峰,是以宣王安排的這處窩藏兵器的小屋極其隐秘。
不過對于習武之人來說,翻越這麽一座山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
連慕楓腰間挂着幾只中箭的野兔,打獵打得閑庭信步,快到山頂時正打算折身返回,卻意外地聽見“隆隆”馬蹄聲,側耳聽了聽,忙施展輕功飛上山頂,順着發聲處望去,遠遠便見城門方向駛來一列儀仗隊,看那規格竟似王公貴族出行。
連慕楓雖身在江湖,對朝廷的各種規矩卻十分了解,心知皇帝昏迷的節骨眼上不該有人如此高調行事,一時覺得疑惑,便收起弓箭,提氣往那隊伍的方向飛身掠去。
他足點高低起伏的樹梢,山脈在腳下極速後退,不消片刻便離那儀仗隊近了,眼見着那些人在飲馬亭停下來,他也急急剎住,落在峭壁頂端的一塊大石上,這才看清從馬車裏走出來的人,不禁驚訝挑眉。
太子出宮了?不僅出宮,還出城?
連慕楓目光微轉,陡然察覺有一道寒白微光自眼角劃過,立刻将視線投向不遠處一簇茂密的樹叢中,銳利的視線越過層層疊疊的枝葉,很快發現那裏面藏着一個人,而先前一閃而逝的寒光便來自那人手中一支利箭。
連慕楓順着箭尖所指的方向将目光移向山腳,眉梢微動。
他無心多管閑事,卻也不想貿然離開驚動那人,只好躲在一邊暗中觀察,這一看就看出不對勁的地方來了。
那人着一身鴉青色緊身衣,蒙着面巾,雖被枝葉擋住了大半身形,可給他的感覺卻有幾分熟悉,而更讓他覺得熟悉的則是此人彎弓搭箭時一氣呵成的動作與諸多細節,竟像是師從連家堡。
連慕楓微微眯眼,心頭升起疑雲,原本只打算旁觀,這時卻不得不等着看一看此人的面目了。
連家堡以箭術聞名于江湖,不過連家堡的人出門在外雖都配着弓箭,卻用得不多,而且這種遠程兵器在用的時候外人是沒有機會近身觀摩的,是以人人都知道他們箭術高超,想要一窺究竟卻是難上加難,想要偷師效仿更是難如登天,更何況此時樹叢中那人細微行動間展露出的習慣與連家堡普通镖師有些差別,倒是與自己更為相像。
這是刻意模仿還是巧合?難道他認識自己甚至對自己極熟悉?
連慕楓未及細想,便見那人扣着弓弦的手指開始發力,急忙将視線投向山腳。
此時太子已走到飲馬亭的臺階旁,正要拾級而上,一旦入了亭子就有了庇護,時機不過這幾級臺階的功夫,然而無巧不巧的,山頂竟莫名刮起旋風,遙望山腳卻是風靜樹止,想在這難以捉摸的風向中射中太子怕是極為不易,除非那人精于心算或內力深厚。
這時,連慕楓聽到旁邊傳來一陣破空聲,一支利箭自樹叢中倏然射出,箭簇旋轉疾沖,完全不受風向的影響,眨眼間飛至山腳,擦着太子的頭皮飛過,“咄”一聲紮進他身旁的柱子上。
“啊——”太子吓得驚叫一聲跌坐在地,慘白着臉驚懼擡頭。
連慕楓暗自心驚,此人明顯內力精深,這一箭怕是有意射偏。
下一瞬,同時有兩支利箭接踵而至,趁着太子擡頭的瞬間欺近,卻似乎不比之前那一箭剛猛,僅以強弩之末的力道輕飄飄卻極為精準地紮入太子雙眼中,鮮血噴湧而出。
“啊——”這一次,太子由驚叫變為慘叫,雙手舉在臉邊,不敢碰顫顫巍巍的箭羽。
這一切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待周圍的護衛反應過來時,太子已經痛得在地上打滾了,而這一滾,那兩只中箭的眼珠子竟被箭矢帶出眼眶落在地上,留下一張鮮血淋漓、猙獰恐怖的面孔。
連慕楓倏地轉頭緊盯樹叢中那人的身影,瞳孔中聚起幾絲凝重。
前後兩次射箭間隔太短,不足以開弓兩次,那人必定是在弓弦上一次搭了三支箭,其對弓箭的掌控力非常人能及,更何況此人不僅內力深厚還精于心算,這等厲害的箭術放眼整個連家堡怕是都鮮有人能及。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本不是值得震驚的事。
可怪就怪在,此人箭術與連家堡同出一脈。
眼見那人從樹上跳下,連慕楓立刻站起身,不想那人竟似背後長了眼睛,頭也不回地一甩手,數根銀針自掌心飛出,瞬間欺近面前,銀白幽光泛着冷意,直取面門幾大要害。
連慕楓駭然偏頭避開,卻又不想放他離開,想着既已被他發現,便幹脆提氣施展輕功追過去,口中喝道:“站住!”
那人聽到他的聲音,身子陡然頓了一下,卻未回頭,反而飛身遠去,輕功竟不在連慕楓之下。
連慕楓自然注意到了他那一頓,越發肯定此人與連家堡關系匪淺,急忙緊追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少堡主:我覺得你身上有古怪。
墨遠:我沒有。
少堡主:你有。
墨遠:沒有。
少堡主:有。
墨遠:那我給你檢查。【說完開始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