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色】墨遠飛快地捂住他的嘴

醫館的夥計們本就驚魂未定,這會兒看看拉住自家二公子噓寒問暖的連少堡主,又看看白日做夢把自己當成二公子的阿春,再看看明明看着都快死了竟然又活蹦亂跳起來的邢六,只覺得眼前一陣發暈,腦子都不夠使了。

掌櫃怕他們一開口就壞事,急忙催促他們去前廳:“快快快!快去收拾收拾!那邊都亂得不像話了,一個兩個杵在這兒是能打還是能殺啊?”

夥計們一頭霧水地被趕走了。

院中的雙刀年輕人以少對多漸漸不支,開始邊打邊往牆邊退,竟是越來越靠近阿春,阿春吓得立刻提劍橫在胸前,随即想起身上的銀針已經被二公子收回去了,只好又默默将劍放下,手往胸口一掏,拿出來又一揮,只見一片雪白粉塵飛撒出去,兜頭蓋臉撲了雙刀年輕人一身。

墨遠趁此機會彈出一枚小得不易察覺的藥粒飛入那人鼻中,因他被連慕楓掩在身後,是以小動作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雙刀年輕人下意識擡臂護眼,随即意識到阿春撒出去的不過是普通面粉,惱羞成怒就要撲過來,見邢六等人迅速圍上來,只好不再戀戰,瞅準機會一躍而起,飛身逃離。

邢六等人朝連慕楓看了一眼,見他微微颔首,心領神會,也跟着紛紛躍上院牆,追着那人遠去。

人一走,這座滿目狼藉的二進小院頓時安靜下來,這時天色已經昏暗,走廊上尚未來得及點燈,廊下黑黢黢一片,倒是襯得四下裏更加寂靜。

掌櫃正想盡地主之誼請連慕楓進屋喝茶,就見連慕楓緊緊盯着墨遠,那眼神似點了火把一樣,簡直能将人烤化。

掌櫃人老成精,一臉了然:……難怪二公子要躲着連家堡的人。

阿春到底年輕,什麽都沒看出來,看着陷入某種詭異氛圍的兩人,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墨遠受不住連慕楓灼灼的視線,有些心虛地主動開口:“你想問什麽?”

連慕楓将太過昭然的目光收了收,道:“你怎麽來這裏了?不是說替你們王……”

墨遠飛快地擡手捂住他的嘴。

阿春:“!!!”

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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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慕楓目光發直,瞪着墨遠黑白分明的雙眼,唇上漸漸發起燙來,鬼使神差地動了動唇,似有似無地在他掌心親了一下。

墨遠呼吸一促,忙将手收回,邊垂眼遮住陡然亂了的心緒,邊慶幸此時昏暗的天色。

暮色下,掌櫃與阿春視力受限,連慕楓卻完全不受影響,他看到墨遠白皙的臉上浮起一層薄紅,雙目瞬間變得熾亮,情不自禁地抓住他剛收回去的手。

墨遠瞥了眼旁邊的掌櫃和阿春,下意識後退一步。

連慕楓立刻緊追着貼過去。

墨遠再次後退,心跳開始加速。

掌櫃推了推阿春,示意他們先進屋,留着這兩人在外面說話,阿春雖然雲裏霧裏的,卻還記得墨遠隐瞞身份的事,便挺直腰板繼續假扮“二公子”,在連慕楓意味不明的目光中淡定從容地擡腳跨進門檻。

掌櫃也緊跟着走進去。

院子裏這時就剩下兩個人,一時靜谧無聲。

墨遠後背貼到牆上,退無可退,他擡眼看着連慕楓,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別生氣,我……并非有意戲弄你。”

他底氣不足,嗓音聽在耳中又輕又軟,可那晚的事不提還好,一提起來連慕楓便尴尬惱怒齊齊湧上心頭,他緊緊抓住墨遠的手腕,用力咽了咽沖上來的怒氣:“你不是說替你們王爺辦差的麽?為何會到這裏來?”

墨遠垂眼:“聽聞雲二公子在這裏,我就順路過來拜訪一下,想請他幫我給雲大公子帶個話,上次他贈藥給我,我還沒來得及謝他。”

連慕楓心頭一跳,猛地抓住他肩膀,沉聲道:“你将我弄暈,就是為了來對雲大表示謝意?”

墨遠驟然吃痛,知道他氣得狠了,忙道:“我是出來替王爺辦差的,來這裏只是順路。”

“是麽?”連慕楓笑了笑,“你們王爺能預料到我們會在這裏逗留許久,還真是有先見之明。”

他眼裏是明明白白的懷疑與譏諷,墨遠看得心中一痛,笑容變得僵硬,半晌後低聲道:“你不信我是應該的……”

他本意是自己确實在撒謊,可聽在連慕楓耳中卻是另一層意思:兩人相識時日尚短,自己對他缺乏信任是應該的。

連慕楓怔住,心裏一慌,下意識想将墨遠抱住,可看到墨遠蒼白的面色,又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只抓在他肩上的手猛地收緊了力道。

墨遠再次吃痛,悶哼一聲。

連慕楓陡然驚醒,飛快地松開他肩膀,手忙腳亂地扒開他衣襟,急切道:“受傷了嗎?我看看!”

夜色下,墨遠瑩白的肩頭可見一片觸目驚心的青紫,他手上的力道一貫很大,習武之人都不一定受得住,更何況墨遠這樣“內力盡失”的……

連慕楓悔得恨不得痛揍自己一頓,手指小心翼翼不敢碰:“我……我……我弄疼你了?”

墨遠擡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看着這張面孔上焦急緊張的神色,恍惚回到了上一世。

連慕楓聽不見他的回應,擡起頭對上他怔怔的目光,心神一顫:“對不起,我……我沒有資格質問你……你還疼不疼?”

墨遠回神,抓住懸在肩頭的手,将那只陡然變得僵硬的手拉下來雙手握住,他看着連慕楓,笑道:“你比任何人都有資格,勞你們興師動衆,本就是我不對。”

連慕楓急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墨遠肩膀微擡,将扯開的衣襟滑上去:“肩膀也早就不疼了,瞧着駭人而已,我天生如此,你不必內疚。”

連慕楓看着半遮半掩的肩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方才的片刻香豔,喉嚨頓時有些發緊,忙将目光移到墨遠的臉上。

他眼神太過明亮灼人,瞎子都能感覺到其中的熱切。

墨遠被看得渾身發燙,忽然覺得自己對連慕楓太不公平,一個重生的不再年輕的魂魄,面對一份年輕熱烈不加掩飾的心意,怎麽算都是自己在欺負他。

鬼使神差地,他上前半步,微微擡起下颌,将唇湊到連慕楓耳邊。

連慕楓不易察覺地咽了咽口水。

“你還生氣嗎?”墨遠低聲道。

連慕楓哪裏受得了他這麽耳語,只覺得半邊身子從頭頂麻到尾椎,側過頭,目光落在近處光潔的額頭上,呼吸沉沉。

墨遠将唇從他耳邊移開,沿着他下颌猶如斧鑿的線條緩緩游走,最後落在他唇邊,清淺的呼吸撲在他唇上。

連慕楓僵立得好像木樁,明明心裏升起濃烈的期待,卻在他親上來的瞬間偏頭避開。

墨遠:“……”

連慕楓呼吸有些重,一時又後悔起來。

墨遠被拒絕,尴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件蠢事,連慕楓若是輕易就接受自己,那就不是自己認識的連慕楓了。

面對連慕楓,他始終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前世他們親密無間,今生卻萍水相逢,他親近不得,疏遠不得,坦白不得,隐瞞不得……似乎怎麽做都不合适。

他松開手,退後一步,目光不知該落到何處,只好偏過身子看向逐漸融入夜色的院落,低垂的眼睫遮住瞳孔深處漫上來的痛色。

連慕楓握了握空蕩蕩的手,心裏也緊跟着一空,他看着墨遠的側臉與低垂的眉眼,心中的渴望越來越強烈:“阿遙……”

墨遠清了清嗓子,擡手整理衣襟:“你怎麽也來這裏了?”

連慕楓愣了片刻,只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道:“聽說雲二公子在這裏,我過來替雲大帶話給他。”

墨遠其實記得雲大的交代,對連慕楓的來意也能大致猜到,這麽問只不過是沒話找話,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再次提到雲大,連慕楓忍不住問出了心裏糾結許久的問題:“你與雲大究竟是什麽關系?”

墨遠以為他懷疑自己與醫谷有牽連,忙道:“我與他并不相識,只不過王爺當初救下我之後,曾聽一位太醫說我的武功是可以恢複的,只是需要醫術極高之人為我梳理經脈,王爺便派人替我去流雲醫谷求醫,可惜被拒絕了。我手裏的金瘡藥便是那次流雲醫谷贈給王爺的,想必是因為他們既不喜權貴又不想得罪權貴,這才贈藥了事。這次在路上偶遇,我瞧着雲大公子并不像是不好說話的,最近又聽聞雲二公子的義舉,便猜測若換成我自己來求醫,或許還有轉機。”

墨遠說完不禁有些自嘲,面具戴久了,想拿都拿不下來了。這麽一通解釋真是聽起來合情又合理,還很好地解釋了那瓶藥的來歷,若是哪天自己突然“恢複”武功了,也可以說是讓神醫治好了。

連慕楓倒是聽得神色認真起來,顯然是當了真:“我與流雲公子還算有幾分交情,不如等這趟镖走完,我去替你求醫,想必他會賣我幾分面子。”說完頓了頓,幽幽道,“你就不用去找雲大了,找徒弟到底是不如找師父。”

墨遠隐隐聽出他對雲大的敵意,疑惑地轉頭看他:怎麽回事?他對師兄有什麽誤解不成?

連慕楓面色坦然,心口卻堵着一口郁氣:不管怎樣,雲大那厮初次見面就主動送藥,絕對沒安好心!

墨遠暫時放下疑惑,順着他的話道:“你說得也有道理,既然稱你一聲連兄,我也就不同你見外了。”

兩人強作鎮定,都好似先前的尴尬未曾發生過。

連慕楓笑了笑:“放心,此事就交給我好了,我們在這裏待得夠久了,怕是會耽誤雲二公子與掌櫃的正事,不妨一會兒就告辭?你這幾天住在哪裏?可要與我去客棧休息一晚,明早我叫人回去傳話,讓裴元帶着镖隊過來與我們彙合。”

墨遠朝屋子裏看了一眼,正巧看到阿春的臉飛快地從窗前躲開。

墨遠:“……”

連慕楓道:“如何?”

墨遠點頭應“好”,想了想又道:“道謝的事,我還沒來得及說,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說着不等他回話,大步朝着掌櫃與阿春所在的屋子走去。

連慕楓看着墨遠的背影深吸口氣,往前走了兩步又頓住,想了想終究還是留在了原地。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你肩上青了一塊……【懊惱】

二寶:沒關系,我體質如此,稍微碰一下就……

狗子:!!!【腦補ing】

——

狗子不傻,只是沒有上帝視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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