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共枕】我身上暖,以後你靠着我睡
黑暗中傳來一陣壓抑沉重的悶咳聲, 接着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屋裏的燈被點亮,昏黃的光暈映在窗上, 照出一道清瘦的人影, 那人擡手倒茶, 微微側身,颌下稀疏的胡須在窗上映出模糊的輪廓。
聽聲辨形可知, 那人年紀不輕了。
連慕楓朝墨遠看了看, 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猜到此人就是他們今晚翻遍百蟲族各個角落所搜尋的最終目标。
屋裏的人喝了幾口茶, 将茶碗放下, 興許是沒了睡意, 幹脆坐在桌前看起了書。
墨遠閃身躲到窗下,擡手在窗紙上戳了一個洞,湊過去朝屋子裏看了看,很快又閃身回來。
連慕楓看着他, 瞳孔中笑意明朗, 如同落滿繁星。
墨遠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湊到他耳邊問:“你笑什麽?”
連慕楓也湊向他耳邊,墨遠以為他要回答自己,想不到耳垂上卻感受到一陣溫熱,竟是被親了一口,他愣了愣,嘴角微微彎起來。
連慕楓沒說他笑是因為墨遠鬼鬼祟祟的模樣與平素翩然若仙的姿态完全不同, 卻又讓他從心尖直癢到骨頭裏,他看着墨遠:“你要找的人已經找到了?”
墨遠點頭,從袖中取出一方小紙包,打開後将裏面的藥粉抖落在地:“我們走吧。”
連慕楓沒多問,與他一同離開。
找人花費了大半夜時間,回到客樓時離天亮只剩一個多時辰,連慕楓站在門口糾結要不要回自己屋子裏去睡,墨遠回頭疑惑地看他:“怎麽不進來?”
連慕楓眼中立刻光芒大盛,大步走進來,見墨遠脫了外衣躺到榻上并往裏挪了挪,一顆心頓時滾燙起來,他将外衣扔到架子上,走過去俯身在墨遠眼角親了親,忍着沒有去碰他的唇,掀開被子鑽進被窩。
墨遠幾乎是本能地朝他靠過來,擡腳蹭了蹭床尾軟乎乎的貓,低聲笑道:“肚肚給我們暖被窩了。”
連慕楓愣了愣,将他的手握在掌心裏揉搓。
如今中原已經入冬,南疆卻沒有多少寒意,連慕楓捂了捂墨遠冰冷的手,将他抱住,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涼意,頓時什麽旖旎的心思都散開了:“你身上怎麽這麽冷?前半夜也涼,卻沒有這麽明顯。”
Advertisement
墨遠笑了笑,輕描淡寫:“後半夜是要冷一些,一向如此。”
“可是與你身上的毒有關系?”
“興許吧。”墨遠沒有回避這個問題,他上一世體質并非如此,想來可能确實和毒有關系,只是他以前不曾在意過,如今連慕楓提起才想起來。
連慕楓隐隐有些不安,将他抱得更緊:“可有什麽調理的法子?”想想覺得這問題有些多餘,又道,“不妨回到中原後讓流雲公子替你想想辦法。”
墨遠搖搖頭:“不用麻煩流雲公子,沒有大礙,不要緊的。”
連慕楓聽他提起流雲公子時語氣十分生疏,愣了愣,沒有探究他與流雲醫谷是否有關系的問題,只是擡手在他背上搓了搓,問道:“這樣好受些麽?”
墨遠靠在他頸間點頭。
連慕楓看他一副全身心依賴自己的模樣,心口熱乎乎的,忙催動一絲內力凝聚到掌心,雙手開始在他背上來回輕搓,邊搓邊低聲道:“我身上暖,以後你靠着我睡。”
墨遠鼻腔裏溢出一絲輕哼,似乎在應他的話,又似乎不像,那聲音短促而飄渺,連慕楓尚未來得及回味便捕捉不到了,他垂眼看向懷裏的人,在那光潔的額頭上親了親。
“嗯……”墨遠再次出聲,又急忙咬住嘴唇,他睜開眼,入目便是連慕楓頸上繃得緊緊的線條,他定定地看着那喉間一塊突起上下滑動,頓時覺得後背的手從溫熱變得灼燙,不禁抖了一下。
連慕楓鼻息粗重起來,下意識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啞聲道:“好多了。”
墨遠點點頭,未吭聲。
連慕楓感覺到他身上明顯熱了起來,卻舍不得放手,只收了內力依舊在他後背揉搓。
墨遠越發受不住,伸手将他抱緊,擡起臉在他下颌親了親,雙唇略有些顫抖。
兩人都明顯有些情動,只是這裏畢竟不是一個安心之處,便都沒有做什麽的打算,更何況連慕楓雖然平時葷話聽了不少,可以前他從未遇到過合心意的人,那些話入了耳掀不起任何波瀾便風吹雲散,如今美人在懷,又是個自己恨不得捧到雲端上的心愛之人,他欲念上來後更是想不起來曾經聽到的那些污言穢語,即便有心想做些什麽也無從下手,頗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很快就天亮了,兩人并沒有煎熬太久。
連慕楓起身去外面打了一套拳,回來後镖師們也都起來了,客樓裏頓時顯得熱鬧起來。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連慕楓擡起頭,與墨遠四目相對,眼中頓時湧起笑意。
墨遠朝他走過來,正要開口,旁邊冷不丁橫插過來一個人,丁醜滿眼熱切地看着墨遠:“公子,您起來啦!”
連慕楓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墨遠看向丁醜,笑了笑:“休息好了?”
丁醜連連點頭,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連慕楓沉着臉:“有話就說,磨磨蹭蹭幹什麽?”
丁醜吓一跳,抖抖索索地将醞釀了一晚上的話說出來:“我我我……我兄長不知是生是死,公子可有法子打探到?”
連慕楓聽了面色更差,墨遠這次入南疆是有重任在身的,昨晚為了找人又幾乎一夜未合眼,而且找的那人顯然十分重要,他們這才來了多久,哪裏顧得上他什麽勞什子兄長。
“你來的路上立功了麽?着什麽急?”連慕楓将他拎到一旁,“你家公子有正事,你有耐心就等,沒耐心就滾!”
丁醜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不敢再湊過來,如今連慕楓與墨遠是什麽關系,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他已經下意識将連慕楓也放在主子的地位上了。
墨遠笑道:“救人不難,只是你要想清楚,你能不能代替你兄長做下決定追随我?”
丁醜連連點頭:“能!當然能!我兄長最是知恩圖報,此事根本用不着我做決定,他一定會忠心追随公子的!”
墨遠也不為難他,點頭道:“你放心,只要他還活着,我走的時候一定将他帶出去。”
丁醜大喜,抹了把眼淚跪到地上“砰砰”磕頭。
這時有镖師走過來道:“有人來了。”
丁醜急忙從地上爬起來。
過來的人是百裏族長的親信,用帶着口音的中原話請墨遠去用早飯,又說為諸位镖師準備了佳肴,一會兒就送過來。
墨遠欣然答應,與連慕楓一同前往,到了那裏才發現在座的不止有百裏族長,還有其他幾大世家的家主。
這些人有的親近百裏族長,有的親近段乾家主,雖表現得不明顯,墨遠卻能從他們的言行舉止中察覺一二,想來百裏族長已經偷偷将消息傳出去了,族長那一派的幾位家主在面對自己時,态度明顯要和善許多。
一頓飯還算賓主盡歡,用過飯之後墨遠起身走向站在院中的段乾家主,在衆人疑惑的目光中微笑開口:“段乾家主怎麽沒跟我要解藥?我記性不好,你不提醒我,我就想不起來,将來我回到中原,你可就要吃苦頭了。”
段乾家主眼角微微一抽,他昨天就迫不及待地請族裏最得力的巫醫檢查過了,結果發現根本就沒有中毒,可此時面對墨遠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又有些不确定了,畢竟中原與南疆的路數不同,他不能保證巫醫的判斷絕對正确。
一息間數個念頭在腦中轉開,段乾家主呵呵一笑:“莫遙公子如此年輕,哪會記性不好。我是看莫遙公子路途勞累,不忍打擾你休息,解毒的事暫時等一等也無妨。”
“我還以為段乾家主已經自己解毒了呢。”墨遠笑了笑,從袖中取出一個紙包,向百裏族長讨了一碗水,将紙包裏的藥粉撒進去,又将碗晃了晃,遞到段乾家主面前:“請!”
段乾家主面色微僵,半晌伸不出手。
“段乾家主還怕我在這麽多人面前耍花招不成?”墨遠又讨來一個碗,勻了些藥湯進去,端到自己嘴邊一飲而盡,亮出碗底笑道,“我若敢耍花招,怕是就出不了南疆了。”
旁邊幾位家主開始竊竊私語,段乾家主頓時覺得面上挂不住,可依舊沒有伸手,頓了半晌後,他冷笑一聲:“你是下毒之人,喝自己的藥當然不會有事。來人,拉個奴隸過來……”
“慢!”墨遠擡手打斷他的話,“我們中原人比較寬厚,不喜歡用人試藥。”
段乾家主一臉“你在胡說八道”的神情:“據我所知,中原皇帝每頓飯每道菜都要讓太監先吃一口。”
墨遠笑起來:“你是皇帝麽?”
段乾家主噎住,臉色徹底黑了。
百裏族長發出一聲悶笑,另有幾名家主也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
這時連慕楓突然取下背上弓箭,大步往外走去。
一群人好奇地跟過去,順着他的視線看向遠處的山坡,還沒來得及看清什麽,就見他利落地開弓射箭,只聽山坡上陡然傳來一聲哀鳴,接着連慕楓飛身而起,不過片刻功夫就扛着一頭嚎叫的野豬回來了。
那山坡遠遠超過一般高手的射程,更何況那野豬還在密林間穿梭,想要射中談何容易。
衆人紛紛後退半步,看向連慕楓的目光中滿是震驚與忌憚,只有段乾家主曾吃過苦頭,此刻面上還算鎮定。
連慕楓将野豬腿上的箭拔下來,他挑的是一支沒有倒鈎的箭,拔得極其輕松,見野豬掙紮得厲害,幹脆一腳踩上去将它壓制住,接着扒開它的嘴,擡眼看向墨遠。
墨遠笑起來,又勻出一些湯藥,不着痕跡地往裏面扔了一粒藥丸,端過去給野豬灌下去,回頭有些可惜地看向段乾家主:“如此一來,段乾家主的解藥就少了許多。”
段乾家主:“……”
野豬喝了藥之後沒有任何反應,依然生龍活虎地掙紮嚎叫,墨遠等了片刻,看向段乾家主。
段乾家主一咬牙,端起藥狠狠喝下去,喝完了又覺得不對勁。
這藥怎麽跟糖水一個味道?
墨遠忍着笑看向地上的野豬,說:“将它放了吧。”
連慕楓将野豬松開,野豬站起身拔腿就跑,卻沒有跑向山坡,而是往另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幾位家主齊齊變了臉色,百裏族長大驚道:“不好!快攔住!不能讓它沖到學堂去!”
連慕楓正要去追,被墨遠悄悄拉了一把,連忙收住腳,他擡眼看了看野豬跑去的方向,發覺那裏正是昨夜墨遠找的那人的住處。
看來,野豬是沖着墨遠灑在那兒的藥粉去的。
墨遠看着一群人去追野豬,皺起眉自言自語:“這野豬怎麽瘋了?難道藥用錯了?”
剛放下藥碗的段乾家主面色微變,立刻沖到牆角幹嘔起來。
第33章 【林知秋】這位是連慕楓,連家堡的少堡主,我視他如家人。
在場的百蟲族青壯紛紛跑去追野豬, 眨眼間跑了個精光, 墨遠作為始作俑者自然不好置身事外,算着大家快趕到那裏了, 便拉住連慕楓焦急道:“帶我去看看!”
段乾家主剛吐完, 咬牙切齒地轉回頭, 就看到連慕楓摟着墨遠的腰絕塵而去:“……”
連慕楓速度極快,眨眼共功夫趕上衆人, 接着就看到那頭野豬因跑得太快來不及停下, 一頭撞在了牆上,野豬爬起來後暈暈乎乎地找到撒在地上的藥粉, 猛地往地上一趴, 撒瘋似的埋頭啃一嘴泥, 恨不得刨個坑将臉埋進去再打個滾。
衆人:“……”
這時屋子的門“吱呀——”一聲打開,走出來一個身形消瘦、須發皆白的老者,老者身着南疆衣飾,卻是中原人的長相, 他咳嗽着跨出門檻, 擡起眼驚訝地看着外面一群人和不知哪裏來的野豬, 最後将目光轉向百裏族長。
百裏族長讓族人将野豬捆起來,這才松口氣,接觸到老者疑惑的目光便笑着解釋道:“這野豬突然撒瘋,我怕它沖進學堂傷害林夫子和孩子們,就叫人追過來了。”
老者微微颔首,神情沒什麽波動, 只淡淡一笑:“既然沒事,那我去學堂了。”
百裏族長正要點頭,卻見墨遠突然走到老者面前,不禁愣了愣:“莫遙公子……”
墨遠盯着老者打量片刻,突然冷笑一聲,指着老者對百裏族長道:“林知秋?這老頭是林知秋?”
百裏族長不明所以:“是……”
連慕楓隐隐覺得“林知秋”這個名字十分耳熟,想了想才記起來,這位曾是家喻戶曉的三朝大儒,不論是在朝堂還是在民間都聲望斐然,深受各層學子的愛戴,只是這位大儒在十年前受九溪族謀逆案牽連,被貶谪流放,後來不知所蹤,世人都猜測他死在了半路上,民間還為他挂白挂了整整一年。
而這位大儒之所以受到牽連是因為他曾做過太子太傅。
據說皇帝當初在南疆時與九溪族族長的女兒兩情相悅,并發誓一生一世一雙人,可直到後來他進京坐上了龍椅,九溪族才知道他早已養了十幾個外室,最大的兒子也就是現在的宣王,甚至比他嫡子還大一歲,九溪族族長氣得立刻就要大動幹戈。皇帝那時候皇位尚未坐穩,當務之急自然是安撫九溪族,便立刻封發妻為後,立嫡子為儲君,又請林知秋做了太子太傅,幾乎是将能想到的好處統統送到九溪族面前。
可惜狼終究是狼,養得再熟最後還是被反咬了一口。
連慕楓将目光投注在墨遠身上,一時心疼得無以複加。
墨遠此刻卻還在做戲,指着林知秋陰飕飕道:“當年我們王爺為了找這老東西恨不得挖地三尺,還以為他早就死了呢,想不到竟被百裏族奉為上賓,此事若是讓我們王爺知道了……”
老者看着墨遠,面上無波無瀾,似乎他說的并不是自己。
百裏族長并不笨,自然聽出來林知秋與宣王不對付,不過他還是故作疑惑:“這……林夫子的學問天下皆知,我們有心請他來授課,這才将他帶到百蟲族,只是不知宣王為何要找林夫子?”
墨遠朝他看一眼,笑道:“自然是尋仇啊!我們王爺論出身、論學識,哪裏比不上九溪族出來的廢太子,這老東西對廢太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結果受牽連下獄,我們王爺有心拉他一把,他竟好心當驢肝肺,你說這樣的人該不該死?”
百裏族長聽得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這又不是什麽深仇大恨,若是王爺因愛才之心打算起複林夫子,老夫自然放人,可若是想要林夫子的命,那老夫可就恕難從命了。林夫子若是死了,那可是天下的一大損失啊!”
邊說邊暗自琢磨:這宣王果然是個成不了大氣候的,與這樣的人合作倒是不虧。
墨遠心知他并非舍不得林知秋,而是想要談條件,便笑着伸出一只手:“我再為百蟲族送來五車兵器,你将這老東西交給我,我帶回去也算立了一功,這五車兵器算是我私下給你們的報酬,如何?”
林知秋面色頓時難看起來,拂袖冷哼一聲。
百裏族長有些心動,卻還是搖搖頭:“林夫子的身價可不止五車兵器。”
墨遠冷笑:“對你們來說不止五車兵器,可對王爺來說不過是一個将死之人。這條件你能答應就答應,不能答應……我有的是辦法在這裏将他弄死。”
百裏族長猛地一驚。
墨遠走過去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族長,你知道阿芙蓉長成後要如何炮制麽?”
百裏族長瞪直了眼,心裏大呼失算,他之前被一船阿芙蓉的承諾沖昏了頭腦,竟然忘記自己服食的阿芙蓉是經過了特殊處理的,而這處理的法子他又不可能指望段乾家主告訴自己。
墨遠退開幾步:“族長好好考慮,五車兵器不少了。”
百裏族長咬咬牙,點頭道:“好!”
段乾家主立即出聲阻止:“不可!”
百裏族長聽都不聽他的:“我答應你!”
段乾家主面色驟黑:“族長不要相信他的話!宣王若真要林夫子的性命,又何必花這麽大心血把人帶回去?依我看,宣王必定是要重用林夫子!五車兵器就想換取天下學子的投誠,沒那麽便宜的事!”
“唰——”段乾家主話音剛落,墨遠就猛的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橫在林知秋的頸上,他看着段乾家主,挑眉道,“不如我現在就取他狗命?”
段乾家主愣住。
百裏族長急得恨不得跳腳:“我答應你!五車就五車!”
段乾家主大怒:“族長!”
百裏族長看都不看他,直接對墨遠道:“人你帶走!我們這就去立契約!”
段乾家主氣得差點吐血。
墨遠笑容真摯起來,将匕首收回,看向連慕楓:“還請連少俠替我将這老東西綁起來。”
連慕楓手頭沒有繩索,就越過衆人将旁邊野豬身上的繩索解開,拿回來給林知秋綁上,綁的時候暗地裏松了些力道。
百蟲族青壯看看面無表情的林知秋,再看看一旁松了繩索也不離開,兀自在地上打滾的野豬:“……”
野豬撒了一陣瘋漸漸不動了,趴了片刻後又站起來,沒頭沒腦地轉了一圈後猛的朝墨遠跑過來。
墨遠眉心一跳,昨晚忙了大半夜,雖匆匆換了衣衫卻并未洗澡,想必那藥粉有一些粘在了身上,他怕被百蟲族的人看出端倪,迅速抱住一旁的連慕楓。
連慕楓抱着他轉身,擡起一腳将野豬踹倒。
墨遠正氣淩然道:“這野豬是我們弄來的,不要給族長他們添麻煩,我們帶回去!”
連慕楓頓了頓,哭笑不得,只好又将林知秋身上的繩索解開,重新捆到野豬身上。
百蟲族衆人:“……”
百裏族長安排了人在這裏收拾,自己則與墨遠一同回去,當場拟定了一份契約。
段乾家主看着看着意識到不對勁,怒道:“族長,之前那份契約你已經與他定下了?”
百裏族長連忙沖墨遠使眼色将他送出門去,回頭趕緊安撫段乾家主:“你放心,不過是緩兵之計,待他們回到中原後,願不願出兵還不是咱們說了算?再說他們帶了足有六十車兵器啊!這麽多總不能白白拱手讓出去!我們爽約的話,最多丢失剛加上去的那五車,換一個林知秋足夠了!”
段乾家主尚不知阿芙蓉的事,不過百裏族長私下與墨遠接觸,顯然令他心情極差,他沉着臉看着百裏族長,眼底劃過一絲冰冷。
那邊墨遠回到客樓,将林知秋帶到百蟲族為連慕楓安排的客房,恭敬道:“老先生就暫時住在這裏吧,這裏收拾得很幹淨。”
林知秋冷哼一聲,站在窗邊不說話。
墨遠回頭道:“慕楓,讓他們守好這裏。”
連慕楓點點頭,下去安排了一番,又親自提着茶水上來。
墨遠将四周撒上藥粉,走到林知秋身邊,掀開衣擺跪倒在地:“老先生請受晚輩一拜!”
林知秋轉身,愣住。
墨遠擡頭看着他,笑道:“晚輩是謝容禛,謝桓的兒子!”
林知秋瞪大眼,半晌後猛地蹲下來盯着他的臉仔細打量,白須微顫:“你……你真是……太子的兒子?”
墨遠點頭:“我長得像母親多一些。”
林知秋又盯着他看了半響,神情越來越激動:“是了,是了,确實與太子妃有不少相似之處。”說着眼眶陡然濕潤起來,雙膝跪地道,“你還活着,還活着……太子若有在天之靈……”說着便哽咽起來,抖着唇再也出不了聲。
墨遠忍住淚意将他扶起:“百蟲族貪婪,我只能出此下策将老先生救出來,方才多有沖撞。”
“不要緊不要緊!”林知秋擦了擦淚,對他上上下下打量,神情欣慰,“公子如何得知我在此處的?”
墨遠不好說是上一世知道的,便随意撒了個謊:“族人告訴我的。”
林知秋想起這裏的九溪族奴隸,了然點頭,随後看向一旁給自己倒茶的連慕楓:“這位是……”
“這位是連慕楓,連家堡的少堡主,我視他如家人。”
連慕楓聽得心裏一陣高興,如墨遠那般掀開衣擺跪下,抱拳道:“晚輩連慕楓拜見老先生!”
林知秋被他這大禮弄懵了,連忙将他扶起來:“不必多禮,快請起!”
墨遠将茶水遞到他手中:“老先生在這裏可曾受到苛待?可還有家人在?”
林知秋神情微盾,嘆息道:“我只剩一個孫女在世上,可惜被他們關起來了,若沒有孫女,我這把老骨頭又豈會在異族人面前茍且偷生。”
墨遠忙道:“你可知她被關在哪裏?”
林知秋點頭:“知道。”
墨遠笑了笑:“老先生不必擔心,我們會将她救出來的。”
林知秋感激地點點頭,再看看他,又想起謝桓,忍不住一聲嘆息:“你與你父親一樣出衆。”
墨遠紅了眼眶,低頭半晌才重新站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野豬:我是誰!我在哪兒!我怎麽瘋了!
阿肚:你可能中了豬薄荷,我碰到貓薄荷時就是你這副德行。[舔爪]
孫女另有良緣,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