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善惡有報】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半日後, 藥材終于收拾妥當, 院子裏同時響起野豬和邢六的嚎叫聲,另有衆镖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吆喝聲。

屋子裏, 墨遠就着這鬧哄哄的聲音與林知秋辭行:“我們今日就走, 還要趕去京城, 如今正在徹查當年的案子,用不了多久就會真相大白, 老先生且再委屈幾日, 等翻案後,您就能沉冤得雪了。”

“談不上委屈, 舍身取義罷了, 當年我若是不主動将罪責攬到自己身上, 我的學生都要遭殃,死的人只會更多。只是……終究連累了家人……”林知秋長嘆一聲,眼底是被歲月消磨的悲恸,他看向墨遠, 感慨道, “也不知公子如何做到的, 若太子與太子妃泉下有知,必定萬分欣慰。”

墨遠沒接話,只問:“老先生今後可有什麽打算?可要搬回揚州城裏住?還是去京城?”

林知秋搖搖頭:“不想搬了,住在這裏倒也自在。”

墨遠笑道:“若是讓天下人知道您住在這裏,怕是這裏的門檻要讓人踏破。”

林知秋呵呵一笑。

兩人又閑談幾句,外面吵得越發熱鬧, 墨遠扭頭,看到林素安躲在門縫後面偷看,不禁覺得好笑,正想打趣幾句,就見林素安飛快地直起身,退開幾步讓到一旁。

門打開,連慕楓從外面走進來,笑道:“阿容,我給你備了一輛馬車,你去看看裏面可還舒适,若是缺什麽,我就叫人去置辦。”

林知秋側目,看着墨遠眉眼間明顯添了幾分甜蜜的笑容,只覺得心裏驀然一梗。

他并非刻板腐儒,當年在京城時好男風的人也見過不少,甚至他自己的學生中就有那麽幾個,他對此本沒有什麽看法,只是這種事放在墨遠身上,他竟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墨遠身份特殊,又明顯有着諸多謀劃,如今朝中幾位年長皇子已經死的死殘的殘,年幼的大多不成氣候,當今天子也早晚要為當年做的孽付出代價,可這麽大的江山總要有人來接手,他不清楚墨遠的安排,也不好多問,只是下意識覺得,墨遠本就是正正經經的嫡孫,繼承皇位理所當然。

若真有那一天,這二人怕是會勞燕分飛,看連慕楓對墨遠如此看重,将來又豈會善罷甘休?若他們并不分開,這皇位坐上去也不安穩,後宮空懸,沒有儲君,不知會遭多少人觊觎,将來恐怕又要引起一場混亂……

林知秋憂心忡忡,可到嘴的話斟酌數次又咽了回去。

墨遠胸有成竹,不可能想不到這些,根本輪不到他置喙,他猶豫再三,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只在墨遠起身離開後長長嘆了口氣。

墨遠跟着連慕楓從屋子裏走出來,一擡眼就看見邢六蹲在院牆上與野豬對峙,野豬在牆根下不停地拱,大有不依不饒的架勢,旁邊看熱鬧的镖師幹脆磕起了瓜子,還有人商量着要不要幫忙将野豬擡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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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遠:“噗——”

邢六看見墨遠出來,立刻哀嚎:“莫遙公子救命啊!你那什麽藥簡直要了我老命!這大家夥哼哧哼哧追着往我身上蹭,我都差點被它壓死!它之前蹭你的時候明明很撒嬌啊,怎麽到我這兒就瘋了?”

早知道會被一頭豬追得這麽狼狽,打死爺都不會自告奮勇啊!這回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美人都被吓得躲到屋子裏去了……

墨遠笑道:“它沖我撒嬌是盼着我給它一些藥粉,你身上一下子撒那麽多,它可不就是高興瘋了。”

邢六欲哭無淚:“快想想辦法讓它走!快!我憋不住了尿急!”

此話一出,院子裏哄笑成一團,連慕楓笑罵道:“蠢不蠢的你?它喜歡你身上的藥味,你快把衣衫脫了扔給它!”

“哎呀還是老大厚道!我這都急傻了!”邢六恍然大悟,感激涕零,忙不疊地扯下外衫扔到牆根下,野豬果真欣喜若狂,撲過去就開始打滾,邢六一陣後怕地看着,縮着肩頸跳下地,跑到外面去解了手,又哆嗦着跑回來,“凍死爺了!”

镖師們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笑。

邢六瞅中一人,擡手就去扒他衣衫,兩人立刻你争我奪地鬧起來。

連慕楓看向那頭打滾的野豬,問道:“這藥對別的牲畜不起作用?”

這野豬當初在南疆時老遠就能循着藥味沖到林知秋的住處,按照這架勢來看,左鄰右舍但凡有養牲畜的應該也都有異動才對,但此刻別人家都安靜得很,只偶爾有鄉鄰好奇地走過來看一眼,并沒有其他動靜。

“自然不起作用。”墨遠搖頭,“你還記得當時我給段乾家主喝的糖水麽?那糖水我在喂野豬的時候加了藥引,野豬吃下了藥引才會對這種藥變得異常喜愛。別的牲畜、別的野豬都不會如此。”

“原來如此。”連慕楓點頭,過了一會兒低聲笑起來,“阿容醫術過人,今後我腿上的痣就不用發愁了。”

墨遠:“……”

連慕楓看着他耳根處迅速浮起一層緋色,不禁心猿意馬,目光明顯添了幾分熱度。

墨遠清了清嗓子,疾步走到院門口去看馬車,見裏面布置得溫暖舒适,心裏湧起熱流,彎着眉眼笑起來,回頭見連慕楓跟着走過來,便握住他的手,柔聲道:“我們該走了。”

連慕楓擡手輕撫他臉頰,目光專注又熱切,半晌才啞聲應了一句:“好。”

院子裏,野豬心滿意足地趴在邢六的衣衫上面拱了又拱,将好好的一件衣衫蹂躏得面目全非。

林知秋與林素安走出來為他們送行,林知秋看着野豬有些犯難:“這野豬你們可要帶走?”

邢六大手一揮:“不方便帶,還是留着給林先生和林姑娘吃肉吧,要不我這就給你們宰殺了?之前是不當心脫了手,這回保證……”

林素安一臉不忍:“它知道送花示好呢,這麽通人性,怎麽能吃呢。”

邢六未說完的話頓時卡在喉嚨裏:“……”

林素安眼巴巴地看向林知秋,林知秋呵呵一笑:“那我們養着吧,瞧着也挺有趣。”

邢六恨不得扇嘴快的自己一巴掌。

野豬有了着落,墨遠再次對林春秋和林素安道別,一行人繼續北上。

這一路墨遠都坐在馬車裏,馬車行得又快又穩,他在裏面睡得昏天黑地,連慕楓總覺得他這樣不太正常,便催着大家加快馬速,如此一路疾馳,沒多久就到了京城。

京城此時的氛圍與他們離開時又大為不同,因戰事告捷,京城上下都歡欣鼓舞,再加上皇帝正親自督促查案,據說當年廢太子是遭人陷害冤死的,鷹衛們這會兒都緊緊盯着朝堂上的官員,百姓們輕松之餘更添好奇,又漸漸開始在街道上行走,酒肆茶鋪等也陸續重新開張。

一行人進入城門時就被各種熱鬧喧嚣聲撲了個滿頭滿臉,只覺得整座京城又活了過來。

連慕楓帶着人直奔城東歸榮堂,打算一落腳就去請個大夫,只是馬車還沒安頓好,外面就喧嚣起來。

墨遠立刻拉着他往外走:“去看看。”

連慕楓見他雙目清亮、面色透着淺淺的紅潤,便暫時壓下擔憂,護着他擠進大街上熱鬧沸騰的人群。

“出征的大軍回來了!”

“聽說大獲全勝,敵軍的将領全都被殺了!”

“敵軍全軍覆沒呢!”

“快看快看!幾位皇子和主将都入城了!”

“啊!李将軍手裏提的是什麽?”

“人頭!敵軍将領的人頭!”

京城百姓見慣菜市口行刑,對人頭并不畏懼,只捂住孩童的眼睛興致勃勃地圍觀議論。

此時,宣王府內,汪總管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什麽?王爺回來了?!”

“是,剛進城,正要進宮複命呢。”進來遞消息的人急得滿頭大汗,“這……這可怎麽辦?”

汪總管這些天惶惶不可終日,此刻只覺得天都要塌了,驚慌道:“怎麽會這樣?明明派了人去給王爺遞消息的,他怎麽還回來?這是自投羅網、自尋死路啊!”

“會不會……消息被人截住了?”

汪總管擦擦額頭大顆大顆的汗珠,深吸口氣問道:“王爺神色如何?”

“王爺神色如常,似乎還不知道京城的事。”

汪總管又氣又急,跺腳道:“怎麽可能!我都讓人遞過去多少消息了,怎麽會……”說着怔住,一股寒意自腳底湧上來,他直愣愣看着門外,雙唇顫抖,“莫遙……一定是莫遙……”

“莫遙公子?他怎麽了?”

“他……他是……”汪總管想到“莫遙”翻臉翻得突然,而最近京城的風向也變化得突兀,似乎這一切都是早就算計好的,後心頓時一陣濕冷,他沒再說得出話,開始抖着手腳往外跑,“不行,我要去攔住王爺!快!快給我叫人!”

汪總管急匆匆喊了王府裏身手出衆的幾名侍衛,拔腿就往大街上沖。

街上已經被看熱鬧的百姓圍得水洩不通,汪總管一路狂奔,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終于看到了騎在馬上的宣王,忙催着身邊的侍衛過去攔人,自己也滿頭大汗地急跑過去。

宣王此刻面上平靜,心裏卻好不到哪兒去,自從墨遠在戰場上神出鬼沒過一次之後,他就再也沒睡過安穩覺,百姓們不清楚,幾位将領卻是清楚的,這場仗勝得詭異,連家堡的人無巧不巧地路過,還幫了他們大忙,這讓他們想追查都找不到借口,而百蟲族明明來了三十萬大軍,卻在天狗食日後莫名少了一半,更是令人費解,再加上軍中總有人議論當時出現在天上的人影,越說越玄乎,被砍了幾個才安靜下來……總之是處處透着詭異。

更何況這一路回來,他覺得太安靜了,自己似乎與世隔絕,想了解京城的形勢竟無從着手,心中的焦躁不安在看到重新恢複熱鬧的京城後進一步擴大,他腦中嗡鳴,心中敲鼓,數次想要掉轉馬頭沖出城外。

正心慌時,旁邊突然沖出來幾道人影,宣王心頭一跳,立即拉住缰繩,一轉眼就看到汪總管與王府裏幾名侍衛,面色立刻變了。

幾名侍衛脫了王府的衣衫,裝作被撞到的百姓撲上來,又連聲告罪退回去淹沒在人群中,汪總管躲在人群中沖他打手勢,示意他趕緊跑。

宣王面上血色腿盡,當機立斷,掉轉馬頭狠狠甩下馬鞭:“駕——”

馬嘶鳴着沖出去,百姓們驚叫聲響成一片,大街上頓時亂了。

旁邊幾位皇子與将軍面面相觑。

這時前方傳來鷹衛右統領的怒喝聲:“奉陛下旨意捉拿要犯,閑雜人等退避!”

鷹衛們如潮水般湧出,往宣王逃跑的方向飛撲過去,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衆人,大街上一時人仰馬翻。

宣王雙目赤紅,拔下發簪狠狠紮在馬臀上,馬發出痛苦的嘶鳴,越發風馳電掣。

這時人群中突然飛起一道驚鴻般的身影,擡起一腳将宣王從馬上踹下去,再跳到馬背上拉住缰繩,馬在差點踩上一名老翁時堪堪止住,揚蹄立起,嘶鳴一通後終于恢複安靜。

人群大松一口氣,再定睛看向馬背上的身影,可惜那人低着頭,根本看不清容貌。

宣王摔在地上,疼得直冒冷汗,擡起眼,冷不丁對上墨遠的笑眸,頓時遍體生寒,不禁萬分狼狽地連連後退。

墨遠高坐在他的馬上,彎着眉眼,俯身低語:“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說完再不看他一眼,飛身離去,又如來時一樣迅速淹沒在人群中。

鷹衛們蜂擁而上,将失了魂的宣王拿住。

人群嘩然。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揣着崽崽呢,飛什麽飛。

二寶:我就要耍帥!

狗子:好好好,誰生崽崽誰大佬,惹不起惹不起。[跪搓衣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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