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養胎】等報完仇,我們一家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數日後的清晨, 連慕楓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吵醒, 睜開眼朝身邊看了看,見墨遠睡得正沉, 忙飛快地起身下榻, 衣衫都沒來得及穿就打開門走出去, 壓低聲音問:“怎麽了?”
“老大,鷹衛出宮了。”
來通禀消息的是連慕楓手底下的镖師, 因年初老管家帶來的消息, 連慕楓怕出意外,就調了一些人手過來, 最近又安排了不少人暗中緊盯皇宮裏鷹衛的動靜。
昨天墨遠故意将自己在京城的消息散布出去, 還模糊地透露出此時的住處, 鷹衛果真耳聰目明,今早就出動了。
連慕楓點頭:“知道了,車馬都收拾好了?”
“老大放心,昨天就收拾好了, 您和莫遙公子随時可以上路。”镖師們已經知道了墨遠的身份, 不過墨遠似乎并沒有打算回宮, 他們就依照習慣繼續稱呼他莫遙公子。
“好,你去将馬車牽出來。”連慕楓吩咐了一句,轉身重新走進屋,先是自己将衣衫穿好,再将墨遠裹緊了連人帶被子打橫抱起。
墨遠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嗯?”
連慕楓低頭看他一眼,輕聲道:“沒什麽, 你接着睡。”
墨遠嗜睡的毛病不見緩解,反而越發厲害,此時天已經亮了,他卻困得睜不開眼,聽見連慕楓的聲音頓時心安,很快又沉沉睡過去。
連慕楓抱着他跨出門檻大步穿過院子,守在外面的镖師們目瞪口呆地看着,直到連慕楓将人抱上馬車,車夫駕着馬車緩緩離開,他們才回過神,趕緊也翻身上馬,緊跟在馬車後面離開。
他們前腳剛走,鷹衛後腳就到了。
因得了“皇帝”的囑托,鷹衛這回不敢放肆,規規矩矩下馬敲門,又耐着性子等了很久才等到門打開,見一個衣衫褴褛乞丐模樣的老漢走出來,當先一人愣了愣,忙上前道:“請老伯進去通禀一聲,就說鷹衛奉皇命前來恭迎皇孫回宮。”
老漢一見他們的扮相,吓得猛一縮脖子,“哧溜”一下就躲到門後不見蹤影。
鷹衛:“……”
過了片刻,老漢又從門後面探出頭,戰戰兢兢道:“你們……找找找……誰?”
鷹衛道:“皇孫。”
老漢一臉茫然:“誰?”
鷹衛打量他一番,問:“這裏有人住麽?”
老漢見他們還算客氣,似乎膽子大了點,露出半邊身子,說話也利索了:“之前有個公子住在這裏的,不過人已經走了!”
鷹衛忙追問:“人呢?何時走的?去了哪裏?你與他是什麽關系?”
老漢似乎又被他吓到了,縮着脖子瞪着眼,磕磕巴巴道:“走了好些天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啊,我又不認識他,他只是見我沒飯吃好心收留了我幾天。”
鷹衛皺眉,回頭對身邊幾人道:“我們進去看看吧。”
老漢沒再說話,吓得轉身就要跑,被最前面的鷹衛拎住。
鷹衛們陸續走進院子,将這座宅院從裏到外都翻了個遍,竟是一個人都沒看到,廚房裏的米和水也都見了底,看樣子老漢并沒有說謊,當先那人看向老漢:“他走的時候可曾說什麽?”
老漢想了想:“說……這裏剩下的的米面随便我吃。”
鷹衛:“……沒問你這個,他有沒有說別的什麽?”
老漢又想了想:“哦,他還說……讓我別糟蹋屋子,這是他租來的。”
鷹衛:“……”
一行人毫無所獲,只好悻悻然離開,鷹衛翻身上馬,臨走前忍不住低聲罵道:“牛頭不對馬嘴,什麽玩意兒!”
老漢躲在門後,聽見馬蹄聲漸漸遠去,立刻直起腰背,将頭上的白發和唇邊下巴上稀疏的胡須扯下來,嘿嘿笑着嘀咕道:“可以去散布消息了。”說着轉身溜達進屋,從角落裏翻出另一套行頭換上,再出來時就變成走進人群就分辨不出長相的普通腳夫。
沒多久,京城又掀起一股流言,據說皇孫謝容禛原本就待在京城,後來聽說皇帝要接他回宮竟匆忙走了,這皇孫曾經還是“竊鈎大盜”呢,總不至于害怕鷹衛吧?
消息一經傳開,百姓們又開始議論紛紛,說皇孫這态度明顯是不想回宮啊!想想也是,父母與族人全部慘死,當年他小小年紀就要被朝廷追捕,活得如過街老鼠一般,如此深的仇恨豈是一句“翻案”就能化解的?這擱誰身上都是意難平啊!
消息傳到皇宮,皇帝痛哭不止,哭完了召集群臣,表示要彌補當年的過錯,不僅要恢複謝容禛皇孫的身份,還要立他為皇太孫,畢竟皇位原本就該傳給太子謝桓,若不是出了那場陰謀,謝容禛早晚也該是儲君。
這一下子,朝廷炸開了鍋。
*
消息傳到醫谷,鵲山“噗”一聲笑起來,揶揄的目光看向墨遠:“滿朝文武,無一人支持?你這也太沒人緣了!”
墨遠正埋頭喝湯,聞言頭也不擡地冷哼一聲:“有你這麽看熱鬧的麽?這是撿來的師兄吧!”
他最近包裹棉布的換成了右手,吃飯十分不便,連慕楓就坐在一旁默默給他夾菜。
覃晏很實誠地點點頭:“可不就是撿來的。”
鵲山、墨遠、連慕楓:“……”
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後,覃晏清清嗓子:“為什麽沒人支持?皇位本就該是你的。”
連慕楓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緊。
鵲山笑起來:“如今朝中誰認識謝容禛?有人支持就見鬼了。”說着開始掰手指頭給他一個一個說道,“其一,朝中還有幾位皇子,雖然年少的年少,年幼的年幼,可人家背後都有強大的家族支撐,這些家族不可能讓二弟如願;其二,文臣武将也早就各有立場,他們經營多年,希望自己的勢力越來越強盛,二弟與他們毫無瓜葛,不會如他們的願,他們自然也不會如二弟的願;其三,還有清流一派,這幫人最不喜歡結黨營私,可他們看中文采才能,二弟只有一個’竊鈎大盜’的名號,草莽之輩,他們打心眼裏看不起;最後就是盤踞百年的世家大族,這些人狡猾如狐、貪鄙如狼,他們……算了不提也罷。”
覃晏恍然點頭:“所以他們的意思是,翻案可以,繼位卻萬萬不能同意!二哥在朝中确實沒什麽人緣啊!”
墨遠嘆口氣,擡起頭歪靠在連慕楓身上:“都不安慰我,盡戳我心窩子,這地方不能待了,要動胎氣,我們還是趕緊回家吧。”
連慕楓笑起來:“好。”
他們搬到醫谷附近已經有些日子了,墨遠被連慕楓好吃好喝好睡地伺候着,原本是懶得往醫谷跑的,可今天早晨照鏡子時突然發現自己的下巴尖似乎圓潤了幾分,登時警鈴大作,再也躺不住了,起身穿衣就要去外面溜達。
連慕楓不放心:“倒春寒,冷着呢,別亂跑。”
墨遠搖頭:“懷了身子本就應該多走動,再說我都養胖了,再不走走以後可就成廢人了。”
連慕楓盯着他仔細打量,皺起眉:“沒胖啊,身上也沒贅肉。”
本是再正經不過的一句話,墨遠卻突然臉熱起來,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夜夜同床共枕怎麽可能沒有念想,連慕楓每晚睡前都要摸摸他的肚子,摸着摸着手就不想拿開了,躲在被窩裏用掌心在他身上四處摩挲,恨不得整個人鑽入他衣衫中,如此丈量可不就心裏有數麽,沒有贅肉的話倒也不是騙人的。
不過墨遠畢竟是大夫,他說該走動,連慕楓就不攔着他了,将他裹緊了陪着他出門,才走兩步就接到京城傳來的消息,墨遠想了想,拉着連慕楓一路溜達到醫谷,将消息告訴了鵲山和覃晏,順便在這裏吃了頓飯。
墨遠這會兒說要回家,連慕楓對“回家”二字異常受用,眉梢眼角都溫柔下來,忙起身給他披上狐裘,将他頸間裹得密不透風。
兩人辭別醫谷衆人,一路慢慢往回走,到了僻靜處,墨遠停下腳步,擡眼看向連慕楓。
連慕楓與他對視:“怎麽了?”
墨遠輕聲道:“我之前說過,什麽都沒有你重要,如今我們還有孩子,我不會離開你們的。”
連慕楓心知他是看出自己的心思了,将他抱住,嗓音突然有些啞:“我知道。”
知道是知道,可總忍不住擔心出變故,墨遠對皇太孫的地位勢在必得,如今不回宮既是因為懷着孩子,也是因為需要造勢,他相信墨遠的情意,甚至隐約覺得自己與墨遠的牽絆遠不止眼下這些,可他完全想不起來曾經不知是否存在的記憶,不知道自己究竟何德何能,竟能讓兒女情長抵得過血海深仇。
他将墨遠抱緊,遲疑片刻,終究還是問了出來:“我們以前就認識?”
墨遠頓了頓,笑道:“哪個以前?一年前麽?不認識啊。”
連慕楓心口猛地抽緊,這才想起來兩人相識至今竟然連一年時間都不到,這讓他越發不安:“你的箭術是誰教的?”
墨遠看着他焦急的神色,擡手在他臉上輕撫:“是你教的。我以前常常做夢,夢裏與你朝夕相處,你對我特別好,手把手教我箭術,我早就對你有意,只是以前不敢将這麽荒誕的事告訴你。”
連慕楓驚訝地看着他,半晌說不出話。
墨遠笑了笑:“你要相信我,我不想坐龍椅,若我們生的是兒子,我也不會讓他去淌渾水。”
連慕楓深深看着他,擡手摸他的臉:“我相信你。”
“等報完仇,我們一家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連慕楓從不懷疑他的話,如今得了他的承諾,心底熱意湧動,竟覺得眼眶濕了,忙将他摟緊,唇重重壓在他額角。
一陣風吹來,路邊新冒出嫩芽的垂柳枝輕輕拂過,打破二人之間的靜谧,連慕楓重新牽起墨遠的手,與他并肩往回走,再不提此事,只說些家常的閑言碎語。
正商議着晚上吃些什麽,前面響起馬蹄聲,兩人擡頭,意外地發現來的人竟然是邢六。
邢六老遠就興高采烈地喊起來:“老大、莫遙公子,你們果然在這裏啊!讓我好一通找!”
連慕楓看着他翻身下馬,驚訝道:“邢六,你不是回去了麽?怎麽到這裏來了?”
邢六樂呵呵道:“我随老堡主來的!”
墨遠面色微變,手心瞬間滲出汗來。
連慕楓驚喜道:“我祖父來了?人呢?”
邢六道:“老堡主直接進了城,在歸順堂落腳了,肚肚也來了,他這會兒正忙着給肚肚做貓窩呢,讓我先出來找找你們。”
連慕楓看向墨遠,笑道:“我帶你去見我祖父。”
墨遠破天荒現出慌亂之色。
連慕楓握緊他的手,溫聲道:“別擔心,我祖父很随和的。”
墨遠點點頭:“我知道。”
連慕楓笑起來:“你怎麽知道的?”
墨遠眨眨眼:“夢裏知道的。”
連慕楓:“……”
作者有話要說: 流雲醫谷日常PK
二寶:我最早脫單。
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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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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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敬茶】快快快,這孩子心病太重,趕緊過來寬慰他一下!
邢六傳完話就返身折回歸順堂, 一進門就喊:“老堡主, 找到老大和莫遙公子了!他們一會兒就來了!”
老堡主正在院子裏彎着腰給肚肚做貓窩,精神好又無所事事的老爺子在有了一只貓以後終于覺得日子過得有意思了, 見肚肚蹲在院子裏一塊木樁上揣着兩只前爪曬太陽, 便打算照着家裏貓窩的樣式再給它做一個差不多的, 才動工沒多久,邢六就回來了。
老堡主放下手裏的木頭, 笑呵呵地拍了拍身上的袍子:“第一次見面可不能失禮, 看我這一身木屑的,我得進去換身衣衫。”
邢六一臉莫名地撓撓頭:換衣衫就換衣衫啊, 做什麽要對我解釋?
老堡主慢悠悠溜達進屋, 又回頭看了一眼, 見邢六蹲下去逗貓了并未注意這邊,立刻腳下生風疾步奔至內室,好一通翻箱倒櫃才挑揀出合适的衣衫換上,又拿起梳子将颌下胡須梳了梳, 最後走到鏡子前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這才滿意。
邢六在外面等老堡主吩咐, 結果左等右等等不到人,不知道老堡主在裏面待那麽久做什麽,有心逗肚肚玩一玩,肚肚又不給面子,正無事可做的時候,前面有了動靜, 他側耳聽了聽,立刻從地上彈起來,一溜煙跑過去。
馬車在歸順堂門口停下,街上來往的行人好奇打量,連慕楓掀開簾子擋住旁人的視線,小心翼翼扶着墨遠下車。
墨遠面上鎮定,腰身挺直,只是手心裏早已一片汗濕,連慕楓以為他是因頭一次見自己的家人而緊張,想到自己年前進醫谷的情形,感同身受,便低聲安撫道:“別怕,一會兒你就跟着我叫爺爺,我家人都很豁達,不會為難你的。”
墨遠點點頭,面色有些蒼白:“嗯,我不緊張。”
他此時心緒起伏得厲害,哪裏是一句“緊張”就能解釋得清的,上輩子連家堡對他恩重如山,最後卻受到他的牽連,慘遭厄運,他一直将自己當成連家堡的罪人,愧疚壓在心底那麽多年,早已深深紮根,重生以來他始終在逃避,不敢面對連家堡,可見到連慕楓之後又前功盡棄,根本不想放手。
他覺得自己自私卑鄙,獨自面對連慕楓的時候還能将種種心緒強壓住,可此時即将面對老堡主,他再也無法維持鎮定,內心的罪惡感如千鈞重負,腳下每一步都變得沉重艱難,在擡腳跨過門檻的那一刻,他突然失去勇氣,想要轉身奪路而逃。
連慕楓抓緊他的手将他拉住,抱住他輕輕拍了拍:“別怕,跟我進去吧。”
匆匆趕到門口的邢六:“……”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抱呢?也太黏糊了……
墨遠深吸口氣,眼眶突然酸脹,忙用力壓住心緒,擡頭時看到邢六,對他擠出一絲笑意。
邢六吓一跳:“莫遙公子!”
這……這怎麽像是要哭了……
連慕楓問:“祖父在麽?”
邢六忙點頭:“在的在的。”
連慕楓朝墨遠看了看,見墨遠輕輕點頭,這才牽着他往裏走去。
蹲在木樁上的肚肚懶洋洋擡起頭,鼻子動了動,瞳孔突然變圓,“喵嗚”一聲跳下木樁飛快地跑過來,“嗷嗷”的叫聲與滿身肥肉一齊顫動,眨眼功夫就沖到近前,翹起尾巴貼着他們的腿開始轉圈。
連慕楓彎腰将肚肚抱起來,笑道:“肚肚又長胖了。”
墨遠與肚肚大眼瞪小眼,完全沒辦法将眼前胖得臉都橫過來的大貓與當初随時随地往懷裏鑽的瘦弱小貓當成是同一只,直到肚肚興奮地蹭完他的臉擡爪扒到他胸口企圖往他懷裏鑽的時候,他才不得不承認這确實是自己養的貓,忙伸手抱住。
肚肚心滿意足地打起了呼嚕。
連慕楓擡手搭在他背上:“我們進去吧。”
墨遠定定神:“好。”
屋子裏,老堡主快步從窗子邊退回去,伸手摸摸袖中的見面禮,心想這孩子瞧着像是有些緊張,忙又走到箱子旁邊翻出一枚巴掌大的玉璧塞進袖中。
來之前他心裏還是有些疑慮的,他們連家對孩子一向寬容,也盡量相信孩子的眼光,孫子有了意中人,他最多向孫子身邊的親信打探打探,不會像對待敵人一樣刻意派人出來調查,因此至今他都對這未來孫媳不甚了解,偶爾會擔心這男孫媳會不會是個別有居心的豺狼之輩或煙視媚行的狐媚之徒,可剛才在門後一番偷窺,他發現這孫媳瞧着真是太順眼了,竟覺得萬分合心意。
也是奇了怪了,老堡主一邊這麽想着,一邊注意外面的動靜,聽着連慕楓與墨遠進了門,這才擡腳跨出內室,慢悠悠往正廳的椅子走去。
連慕楓看到他立刻笑起來,拉着墨遠上前:“爺爺,孫兒帶着阿容來看您了。”
老堡主心裏冷哼一聲“明明是我老頭子來看你們”,臉上卻笑得慈祥,連連點頭道:“有心了,有心了。”
接着笑容一頓:阿容?
連慕楓已經将目光轉回墨遠身上,笑道:“阿容,爺爺既然來了,就必定贊成我們的事,你來敬個茶吧。”說着大步走到桌旁提起茶壺倒茶。
墨遠放下肚肚整整衣衫,面色鄭重地跪下去就行大禮,出口的聲音有些顫抖:“爺爺!”
老堡主心說“這孩子怎麽緊張成這樣了”,面上笑容越發和藹,正想喊他起身,就見連慕楓“砰”一聲放下茶壺,一臉緊張地沖過去扶他。
“你怎麽跪下了?懷着孩子呢,不用在乎這些虛禮,站着敬個茶也是一樣的,爺爺不會計較的。”
老堡主差點揪斷自己的胡子,目光不禁瞄向墨遠的腹部:“……”
墨遠沒有起身,将連慕楓手裏的茶盞接過去,都沒注意裏面的茶水已經灑了一半,徑自膝行向前,垂着頭啞聲道:“爺爺請喝茶。”
老堡主看着面前緊張得似乎有些哽咽的“孫媳”,都有點懷疑連家堡以往是不是傳揚出了什麽惡名,不然怎麽把人家好端端一個孩子給吓成這樣呢,他笑呵呵地接過茶一飲而盡,和藹道:“好孩子,快起來吧。”
說着從袖中掏出兩樣東西遞過去:“慕楓中意你,我們相信慕楓的眼光,今後你就是我們連家堡的人,以後跟慕楓回去的時候可就不能這麽拘謹了。這兩樣東西你拿着吧,算是咱們連家的一點心意。”
墨遠伸手接過,都是他上輩子見過的,一個是老堡主早就給連慕楓準備好的孫媳見面禮,上輩子連慕楓似真似假地想送給他,他以為連慕楓在逗自己玩,另一個是老堡主收藏多年舍不得送人的玉璧。
這兩樣東西在他本就沉重的背負上又加了一重力道,将他繃緊的心神徹底擊垮,他愣愣看着,眼底一片赤紅。
連慕楓見老堡主多加了一枚玉璧,心裏正高興着,卻陡然發現一滴淚落在那玉璧上,頓時慌了神,低頭湊到他面前:“阿容你怎麽了?你……”
墨遠似乎在用勁憋眼淚,牙關緊咬着,可眼淚還是不停地從眼眶裏落下來。
連慕楓徹底慌了,相識至今,墨遠面對血海深仇都能雲淡風輕,僅有的兩次落淚竟然都與自己有關,他心裏疼得厲害,手忙腳亂地給墨遠擦淚:“怎麽了這是?有事你就告訴我,快別哭了。”
墨遠本要忍住,讓他在臉上一抹,眼淚瞬間決堤。
這下不光連慕楓慌了,老堡主也慌了,想到邢六之前的話,老堡主瞬間想明白原委,忙寬慰道:“好孩子,別擔心,我們連家絕對不會棒打鴛鴦,也不會做那種借腹生子的龌龊事,慕楓若是敢在外面胡來,我老頭子第一個饒不了他!”
墨遠一聽哭得更厲害,竟是止都止不住,沉重的負罪感幾乎将他壓垮,前世今生在眼前交錯,他一時有些恍惚,哽咽道:“爺爺,對不起……”
老堡主“哎喲”一聲:“不用說對不起,這是慕楓的決定,我們又不會怪罪到你頭上。”
墨遠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一直喃喃着:“對不起……對不起……”
連慕楓手足無措,也不管老堡主就在身邊,急得立刻抱住他輕拍安撫,不住地輕聲細語。
這邊正亂着,門口突然響起一道聲音:“怎麽了這是?”
老堡主一擡頭看見連堡主,驚訝道:“你怎麽來了?”說着不等他回話就招手将他叫過來,壓低聲音道,“快快快,這孩子心病太重,趕緊過來寬慰他一下!”
連堡主一頭霧水,看看被連慕楓緊緊抱住,連臉都看不見的男兒媳,愣愣道:“怎麽寬慰?”
老堡主嘆口氣:“嗨!還能怎麽寬慰?他的心病就是孩子,你是一家之主,你的話最有分量,趕緊告訴他,絕對不準慕楓為了要子嗣讓他受委屈,納妾養外室那些糟心事咱們連家不允許!”
連堡主瞄見墨遠手裏的玉璧,心知老爹對這個莫遙公子還是很滿意的,也就不計較他是個哭包了,忙上前幾步,打算将老堡主交代的話原原本本複述一遍,剛張開嘴,耳中聽見腳步聲,一擡頭看見邢六跑過來。
邢六見到裏面的混亂愣了愣,道:“雲大公子來了。”
連堡主有些意外,想想這一進的小院子僅有的待客之處正亂着,竟想不到在哪裏招待人家較為合适,忙問:“可曾說有什麽事?’’
邢六搖頭。
老堡主道:“算算離流雲公子給我複診的日子也接近了,想必是為此事來的。”
這時鵲山聽見動靜已經疾步走進來,進門先笑眯眯地抱拳行禮,接着一驚一乍地看向墨遠:“哎喲,怎麽了二弟?”
老堡主與連堡主先是一頭霧水,随即一臉驚訝。
墨遠這會兒已經止了淚,一通失态似乎将身上沉重的背負減輕稍許,讓他有了喘息之機,只是冷靜過後,他羞愧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完全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滿屋子的人。
鵲山沖過去将他扶住,痛心疾首道:“二弟啊,你這是受了什麽委屈啊!”
所有人:“……”
作者有話要說: 二寶:嘤~
狗子:媳婦兒你咋了!
連爹:兒媳是個哭包……
連爺:孫媳病入膏肓……
阿大:誰欺負你了!
連.俄羅斯套娃:……
本來想煽情的,沒成功。【作者一臉冷漠地說道】
第67章 【子嗣】肚肚!你要當哥哥了!你要當哥哥了!哈哈哈!
一通詭異的寂靜後, 老堡主率先回過神, 哈哈笑道:“哎呀,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雲大公子快請坐下來說話, 有什麽事咱們慢慢談。”
連堡主也趕緊開口:“雲大公子快請坐!”說着摸摸桌上的茶壺, 發現茶水涼了,擡頭看見杵在門口的邢六, 便吩咐道, “邢六,上茶!”
邢六正興致勃勃地看熱鬧呢, 聞言愣了一下, 忙轉身跑開。
老堡主與連堡主熱情相邀, 鵲山自然不好跟前輩拿架子,笑眯眯道了謝,拱手入座,又回頭對墨遠招手:“二弟你也坐啊!懷了身子的人怎麽不愛惜自己呢, 快坐!”
老堡主、連堡主:“……”
墨遠窘迫得頭都擡不起來, 一聲不吭地讓連慕楓拉着坐下了。
鵲山本意是讓他坐自己身邊, 見他想都不想就跟着連慕楓坐到對面去,一臉無奈地“啧”了一聲。
師兄上趕着過來給你撐腰掙面子,你倒是領情啊!
正腹诽着,冷不丁一只大貓跳上來,差點沒把他驚得從椅子上翻下去。
肚肚不滿于衆人的無視,見大家都坐下了, 自己也颠着肥肉跑過來,毫不猶豫就縱身跳到桌上,見桌邊放着老堡主剛剛擱下的茶盞,眼珠子瞪圓,擡起爪子就将茶盞撥弄到地上,伴着“啪——”一聲脆響,又連忙撅着屁股往下看,肥碩的屁股正對鵲山的臉,毛絨絨的尾巴在他臉上重重甩了一下。
鵲山:“……”
“肚肚別鬧。”老堡主連忙将肚肚抱到腿上,笑呵呵道,“想不到孫媳竟是流雲公子的高徒,咱們連家堡與流雲醫谷可是摯交了,如今這算是親上加親啊!哈哈哈哈哈!”
鵲山笑了笑,夾槍帶棒地說道:“堂都沒拜呢,肚裏就先揣了個小崽子,這豈止是親上加親,這是親上加親又加親嘛!”
老堡主、連堡主:“……”
還小崽子,這是假戲真做啊,還是假戲真做啊?
連慕楓面上有些尴尬:“咳……”
這時邢六提着一壺茶匆匆走進來,因未注意腳下,不慎踩到地上的碎瓷片,頓時“嗷嗚”一嗓子單手抱腳跳起來,虧得有功夫在身,那壺熱茶愣是穩穩地半滴都沒灑出來。
老堡主未來得及出口的提醒卡在喉嚨口,只能咽下去,關切問道:“要不要緊?”
連堡主也探身看。
連慕楓過來接住茶壺放在桌上,蹙眉看着邢六的腳:“要不要緊?”
“不要緊不要緊!”邢六以金雞獨立的姿勢将鞋底的碎瓷片取出來,一擡頭見鵲山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莫名覺得背後發涼,忙說了句“不疼了”,放下腳匆匆翻開茶盞給各位倒茶,倒完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鵲山将意味不明、似笑非笑的目光轉向連慕楓,連慕楓頭皮一麻,默默退回去坐下。
屋子裏重新恢複安靜,老堡主笑呵呵地擡手作請:“雲大公子請喝茶。”
鵲山笑着道謝,端起茶盞吹了吹,小啜一口,差點被苦得吐出來,忙深吸口氣咽下去,心想今日怕是和連家堡犯沖,忍了忍,笑道:“老堡主與堡主不認得我二弟也是情有可原,他長這麽大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外面許多人都沒見過他。說起來,我們師徒幾個都是拿他當寶供着的,師父那麽冷的性子也從未對他說過一句重話,他在醫谷過了那麽多年半點委屈都不曾受過,想不到……唉……想不到今日他才初見老堡主與連堡主,就哭得像個淚人似的,哎喲我這做師兄的,心裏可太不好受了!”
連慕楓之前就讓他說得愧疚不已,這會兒更是坐不住了:“是我沒……”
老堡主一聲嘆息打斷了連慕楓的話:“哎!我們也沒料到這孩子會癡情至此,竟為了慕楓患上如此嚴重的心病,既然雲大公子在此,我不妨将之前勸慰他的話再說一遍,連家家風正,我們尊重慕楓的意願,也确實打心眼裏喜歡雲二公子,既然決定接受他,就絕不會做棒打鴛鴦的事,更不會為了子嗣縱容或逼迫慕楓納妾或養外室。”
鵲山挑眉:“心病?”
連慕楓也詫異地轉頭看過來:“子嗣?”
老堡主說着也端起茶小啜一口,冷不丁被苦得胡子一抖,在心裏将邢六罵了一通,艱難地咽下去。
鵲山恰好瞥見,眯着眼笑起來。
連慕楓之前被墨遠哭得手忙腳亂,并未注意老堡主的話,此時一聽,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疑惑道:“爺爺,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阿容并沒有什麽心病,再說我們已經有孩子了,他正安心養胎呢,哪裏會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先前他只是見到您太過緊張了。”
鵲山立刻接話:“哎喲,我家二弟一向膽子大過天,今日怎麽緊張成這樣?怕不是被吓到了吧?”
墨遠:“……”
連堡主一頭霧水:“養胎?”
連慕楓皺眉:“怎麽?你們沒收到信麽?我已經在信裏告訴你們了。”
老堡主猛地醒過神,懊惱得一拍大腿,将趴在他腿上閉目養神得肚肚吓得炸毛跳起來,忙抱着肚肚順毛安撫,肚肚不領情,甩着尾巴越過連堡主,走到連慕楓的腿上,蹲下沒一會兒又挪到墨遠的腿上,好奇地湊到他肚子上聞了聞,緊挨着他肚子趴下,繃緊的衣袍頓時将肚子繃得顯了形。
老堡主看着墨遠那肚子,頓覺心疼:這孩子也不知道在裏面塞了什麽,瞧着跟真的似的,這心病恐怕真是連流雲公子都無能為力了!哎喲我也是老糊塗,慕楓千辛萬苦地順他的意替他圓個生孩子的夢,我怎麽就三言兩語将他美夢戳破了!真是……難怪這孩子哭得那麽厲害……
這麽想着,老堡主忙出言挽救之前的失誤:“對對對,收到信了!這會兒家裏屋子都騰出來了,搖籃襁褓奶娘都找好了,就等着生呢!”說完對仍舊一頭霧水的連堡主猛使眼色。
連慕楓看着他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鵲山眯起眼:“這前後說的不是一回事啊……”
老堡主噎住。
鵲山對墨遠招手:“二弟你過來,我給你把脈。”
墨遠莫名其妙:“把脈做什麽?我挺好的。”
鵲山“啧”一聲,橫他一眼:“哭得那麽兇能有多好?不知道懷了身孕不能哭麽?”
墨遠被他說得尴尬心虛,只好抱着肚肚挪到他身邊坐下,嘴裏說着:“我自己有數。”手還是老老實實伸了過去。
鵲山将手指搭到他腕上,片刻後搖了搖頭,恨鐵不成鋼道:“這還沒進門呢,就委屈得動了胎氣,将來進了門還得了?”
連慕楓慌張地沖過來:“動胎氣了?要不要緊?”
老堡主、連堡主:“……”
鵲山擡起頭,蹙眉看着連慕楓,不冷不熱道:“動胎氣要不要緊?你懷一個動動看。”
墨遠忙拉住連慕楓的手:“沒事的,沒怎麽動胎氣,師兄只是擔心我。”
連慕楓一聽更緊張:“沒怎麽動那還是動了?師兄你再仔細看看,要怎麽補救?”
鵲山不痛不癢地輕笑一聲:“別瞎叫,我師父可不敢收你這樣尊貴的弟子。”
連慕楓噎了噎:“……大哥。”
鵲山嘴角差點咧到耳根,清清嗓子一臉正色地嘆口氣:“算了算了,手伸過來,我再仔細看看,真是操碎心。”
老堡主、連堡主:“……”
這……差不多行了吧?
鵲山把了會兒脈,蹙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