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也無法像從前那樣愛你的小日天犬了。
你恨這個陌生男人,你在心裏罵他變态、罵他賤人、詛咒他出門被車碾成碎肉。但是你沒辦法罵他小題大做。這個男人的瘋狂讓你清醒地認識到,你的“小興趣”真的在無知覺中奪去了另一個人的生命,這個人是某人的妹妹、某人的摯愛。
你持續失血,身體越來越冷。
你再次昏了過去。
你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家裏的小區門口,渾身赤裸,滿身性虐痕跡,看熱鬧的人圍了一圈又一圈。你爬起來,斥散圍觀人群,一瘸一拐地往家裏走。有幾個人沒有離開,他們一路尾随你,甚至拿出手機錄制視頻。你瘋了一般朝他們大喊,其中一人發出嗤笑。他們終于走了。
你被單元門鎖在樓下,摁了家裏的門鈴,沒人開門,最後是隔壁的陸阿姨出門買菜,看見狼狽的你,才大呼小叫地将你領去她家。陸阿姨問你周六晚上去哪裏了,說你父母一天一夜聯系不上你,急瘋了,已經報了警。她給了你一件衣服,眼神在你身上睃來睃去,顯然對那些性虐痕跡很是好奇,不過最終她什麽也沒問。
你的父母終于出現了,他們将你領回家中。你父母嘴裏高呼一邊“不肖子”一邊雙雙抄起拖鞋,打算揍完再詢問你事情的經過。你見了這夫妻雙打的架勢,下意識一個騰挪閃躲,不慎扯到肛門的裂口,于是慘叫一聲摔在地上。你的父母對視一眼,為你做了一個全身檢查,随即瞠目欲裂。他們送你去醫院做治療,你在治療室裏慘叫連連。
回家後,他們一臉嚴肅地問你事情的經過,你略去自己發送“寫真”的部分不言,将事情說了七七八八,父母聽罷出離憤怒,打算調動一切能調動的資源,為你讨個說法。你猶猶豫豫地拒絕了。
你的父母滿臉不可置信。
“瀚瀚,難道就這麽算了?還是你覺得說出去名聲不好聽?天哪!現在都20XX年了!你怎麽比我們這兩個老頭老太太還保守?!”
你苦笑,數次嘗試着說出真相,卻始終說不出口。
你的父母最終尊重了你的意見,即使他們對你很失望,并且完全不能理解你的選擇。你很感謝他們,開始認真反省他們這樣的父母為什麽會養出你這樣的廢物兒子。
父親為你找的工作黃了,因為公司老板與你們住在同一個小區,你赤身裸體倒在小區門口時,他是圍觀群衆之一。
你的醜态為父母招致許多閑言碎語,你覺得很抱歉,你的父母豁達地安慰你。
你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背起行囊,決定出門闖一闖。
最初必定是很艱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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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畢業一年半,失業一年半,除了拍攝“寫真”什麽事情都沒幹過。你的專業是建築學,但是你連CAD快捷鍵都快要忘光。你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城市,無親無故,身上沒有半分本事,吃了上頓沒下頓。你數次想放棄,有一次甚至買好了火車票——當時你甚至買不起回家的高鐵二等座——不過,最終你還是留下來了。
你心裏憋着一股氣,你想證明自己并不是那麽垃圾,那麽一無是處,你想證明自己不僅僅是一個變态露陰癖,你是有價值的。
你時常想起那對兄妹——強奸你的變态男人,和他間接被你害死的妹妹“甜甜”。
你夢見他們,一次,一次,又一次。
你夢見自己像一堆爛肉癱在地上,身邊是嚎哭着的、嘴裏喚着“甜甜”的年輕男人;你夢見一扇上鎖的木門,你砸開那扇門,發現一個嬌小文靜的女孩躺在浴缸裏,血紅色的水漫出浴缸;你夢見自己發陽具寫真的日日夜夜,每當夢見這個,你總是無法醒來,就像陷入黏稠的泥淖;你夢見自己的人妖老婆,他是你“寫真”興趣的起點,然而你幾乎想不起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你意識到自己是在後悔。
你意識到每個人都不是一座孤島,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很奇妙的東西,善緣如此,惡緣亦然。
你意識到自己沒有退縮的資格。
10
你進了一家很小的建築公司,夫妻店,八百塊的實習工資,沒有交通補貼和餐補。這很苛刻,但是你別無選擇。
實習期滿,他們找個由頭開掉你,并且毫無顧忌地當着你的面讨論招收新實習生作為廉價勞動力的事情。
你出了公司,大聲咒罵無良老板,罵完,打開手機找新工作。
你有四十五天沒領到薪水,兜裏只有三百塊錢,幸好之前已經交過房租。你吃了四十五天饅頭,發誓這個月過去起碼一年不吃饅頭,然而新的實習每個月只有一千五,你依舊逃不過吃饅頭的命運。
兜兜轉轉大半年,你的專業知識撿起來大半,圖也越畫越順手。終于,你得到一個大公司的實習機會,雖然你知道留下來的機會尚不足10%,然而這也是一個進步。你任勞任怨地畫圖、做PPT、幫上司報發票、替上司打飯帶孩子,同期的實習生說你心機深沉。
最終,你留下來了。
你的生活終于漸漸好起來。
拿到第一筆項目分紅的時候,你給你的母親買了一瓶香水,給你的父親買了一套茶具,你的母親開心得哭起來——你終于能夠照顧你自己。
11
不過偶爾,你還是會懷念那些來自于陌生人的辱罵。
你已經很久沒有纾解過性欲了。夢遺除外。并不是你不想,只是常規的性喚起途徑對你似乎并沒有什麽效果。
你終于意識到自己有什麽問題。
不過,你并沒有馬上解決這個問題,一來之前的教訓太慘烈,二來你的事業剛剛起步,工作十分忙碌,有時候趕圖趕得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你決定一個月後去看心理醫生。再過不久就該變天了,相對其它三季,冬天的建築行業向來清閑。
12
你打開診療室的大門,發現心理咨詢師是一位老熟人——那個強奸你的男人。
你雙腿發軟,汗毛倒豎,轉身就要往外跑。這完全是條件反射。那場血腥的強奸造成的恐懼已經被砌築進你的潛意識裏。根深蒂固地。
那男人搶先一步關上房門。
你嘗試着越過他走出門去,卻并不能夠,他的體型比你壯碩很多。
那男人神色複雜地盯着你,是若有所思的模樣。你不自主地發抖,盡管已經竭力控制。你嘗試着說服自己:“我不欠他什麽了。我已經償清。何況,那之後我再也沒做過龌龊事。”
你說服了自己,但是你并不确定同樣的借口能不能說服眼前的男人。你見識過他瘋狂的模樣。
那男人坐回沙發,示意你坐在另一張沙發上,你忐忑地坐下。那張沙發與男人坐的呈一百二十度角,這保證你們能自如地交流,同時視線不會尴尬地碰撞。
就這點而言,這是一間好診所。
13
你覺得“看心理醫生”的決定真是愚蠢透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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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你自己。”男人說。
“……我自己?”你十分害怕——這是事實,不管你承認與否——恐懼使你的反應能力直線下降。
“說說你自己,”男人重複道,“你為什麽來這裏,你有什麽困擾,或者別的任何你想說的事情,都可以。”
你困惑地看着男人。只見那男人一副公事公辦的溫和嘴臉,于是你明白,診療時間內他暫時沒有殺掉你或者強奸你的打算。你稍微放松了些——只是相對于剛才的應激狀态而言。
“……我被一些事情困擾。”你說。你打算随便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熬過這一個小時。你可不敢對這個男人推心置腹。
但是你并沒有想好要說些什麽。
——當然,你準備了一大段話要對心理醫生傾訴。但是現在,這一切都得推翻重來。
你并不是一個善于臨場發揮的人,你需要準備。
為了拖延時間,你拿起桌子上的一次性水杯,喝了一口裏面的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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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一些事情困擾。事實上,它困擾我很久了。”你說,“嗯……”
你卡殼了。
男人溫和地笑了笑,說:“你可以慢慢來,想好了再說。”男人的樣子看起來和那天的樣子完全不同,莫名其妙地,這讓你感到安全。
你閉上嘴,安靜地思考了大概一分鐘,再次開口。
這次敘述很順利,你覺得那些話幾乎是自動地從你嘴巴裏往外跳。
你說了自己異常的性欲,說了自己對辱罵的“性奮”,說了自己反複出現的夢境,說了自己一年半的“寫真”拍攝經歷,說了自己因為關系不夠硬被奪走的工作機會,甚至說了只記得一個模糊剪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