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姊妹易嫁
21
樘哥, 沒死。
非但沒死,還蹭蹭蹭的長成了一米八的大高個兒——事實證明,哪怕七年前我和樘哥站在了同一條起跑線前, 也沒能為後續的發展起到任何卵用。我, 依像徘徊在一米七幾的線上。
……講真,他才剛滿十八就蹿成了這麽個大高個兒, 我嚴重懷疑這和他身上的男主光環有關。
嗯,跑題了。
我想說的是, 樘哥, 他十八了。
在我那素花姐姐把一哭二鬧三上吊輪番耍完好幾遍的時候, 這生生把自己的婚期往後托了三年的姑娘,還是迎來了她的大婚之日。
或者說,我的大婚之日。
張素花趕走了來為她梳妝的丫鬟婆子, 只同自己的貼身丫鬟給我往身上套吉服。大衫、霞帔、珍珠翡翠冠。一件件的東西壓下來分量都不清,壓的我直懷疑我一會兒還能不能順利的扛着這些東西坐上花轎。
……張家人為了避免女兒日後的日子清苦,也是在吉服上下足了功夫。光這頭冠,估計就夠我和樘哥揮霍好幾年的。
祠堂那裏遠遠傳來了主婚人的唱和聲, “張瑞明之獨女,将以今日歸於毛維之,不勝感怆。”
張素花和那貼身丫鬟, 一聽到這句話,手上的動作立時快了幾分。張素花邊給我往頭上戴頭冠,邊憂心道:“這能瞞得過父親母親嗎。”說完,她似是在催促自己, 又似是催那丫鬟,道:“快些,新郎要到了。”
屋外的人聲樂聲一波勝過一波,于那沸反盈天的喧鬧中,樘哥的聲音穿過層層喧嚣,清清楚楚的傳了進來。
“毛維之受命於母。以茲嘉禮恭聽成命。”
“這聲音可真好聽。”
那丫鬟忙裏偷閑的跟張素花說了句話,我為這丫鬟的品評能力點了個贊後,打趣張素花道:“再好聽的聲音,怕也比不得劉子謙。”
Advertisement
話音未落,頭皮上便疼了一瞬,張素花和不知道自己方才下了多大力似的,糾正道:“劉軒稼。”
意思是,讓我不得無禮的直呼劉子謙的大名。
我和張素花說話的工夫,樘哥便走完了在張家時該走的流程,要準備接嫁起行了。而在外面忙活了半天的張父,也走到了張素花的門外。
“你們在外面站着作甚!誰給小姐梳妝!”屋門應聲晃動了一下,顯是張父看到了被趕出門外的丫鬟婆子後,正在屋外推門。張素花又看了我一眼,她滿意的點點頭,讓我趕緊躲到屏風之後,她自己則把事前準備好的一套與我所穿吉服相似的吉服擺到個不起眼的位置,啼哭着去開了屋門。
有屏風擋着,我也看不見外面的情形,只能聽個大概。
而我聽的這大概,便是張素花不肯下嫁放牛人之子毛紀毛維之。
……和劇情也是神符合了。
張父從那急的團團轉,偏還有人嫌這邊不夠亂似的,又給張父加了一把火。
“伯父,拜別禮行了嗎,再不行就要誤了吉時了。”聽聲音,這個來催人的,是劉子謙。
張父應付完劉子謙,還沒待喘勻氣,便突聽得他那個剛才還嚷嚷着不肯下嫁的獨女張素花道:“嫁便嫁,這妝我自己梳,梳完便出去。”
張父聞此,也不管閨女為何忽就回心轉意了,一句“甚好”還沒說完,便被張素花趕了出去。
我從屏風後探出頭去,見那丫鬟朝我點點頭,才敢走了出來。
張素花的臉上猶挂着淚痕,面上,卻是笑的。她向我走近幾步,膝蓋一彎想要跪謝,我趕在張素花跪地之前扶住了她。
我對張素花眨眨眼,道:“我本就傾慕于毛維之,能頂替你去成親,該是我謝謝你才對。”
張素花聞此,微微訝異片瞬後忽又笑了,“我說幼時你為何總不讓我見毛維之。”她頓了頓,擦了下淚痕,道:“百年好合。”
我挑眉看看屋外,暗示道:“心想事成。”
劉子謙的催促聲又響了起來,張素花與我相視一笑,親自給我披上了蓋頭。
屋門被打開,張素花的貼身丫鬟扶着我邁過了門檻。一個贊禮見我蓋着蓋頭出來,急道:“還沒行拜別禮,怎麽先蒙上蓋頭了?”
“來不及了,不用行了。”張父叫來了兩個手持紅燭的丫鬟在前面引路,又讓劉子謙去告訴樘哥新娘收拾妥當已可起行。
劉子謙得令跑出院去,我則在丫鬟們的引導下上了花轎。
一切,順利非常。
起行的樂聲似是點燃了長夜,鼓樂聲歡鬧聲彙成一片,斥滿了四面八方。掀開蓋頭撩開轎簾,我偷偷去看騎馬行在前方的樘哥,不想正撞上了樘哥的視線。
周圍的萬事萬物,似都蒙上了一層紗霧,僅有樘哥,是這模糊的萬物中,唯一明晰的存在。燈火映亮了樘哥身上穿着的翠色官服,衣上的碧紋随着樘哥騎馬時生出的晃動時明時暗,似要化為碧波從衣上淌下。那補子上的練雀,更似要振翅高飛,沖天蹬日。
人要衣裝,衣,也需人襯。本一件平平無奇的九品官服,愣是讓樘哥穿出了不亞于龍袍的氣勢。
直令人看直了眼。
樘哥對着我看去的目光,右眼一眨,給了我個wink。我捧着顆快被這個突如其來的wink震飛的小心髒,等樘哥繼續給我放大招。
樘哥也沒辜負我的期待,他雙唇微啓,緩慢而又清晰的,對我做起了口型。
樘哥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22
下轎,入室。
一聽到身後的關門聲,我擡手就想把蓋頭摘下來,樘哥卻先我一步,徑先掀開了蓋頭。院內,僅有我和樘哥,那些樂者贊禮,盡數被劉子謙擋在了門外。而毛母,則在受過樘哥的禮後,便回了她已改嫁幾年的夫家。
我扶着腦袋上的頭冠扭扭脖子,在這大婚之夜,說出了成親後的第一句話。
“我這脖子快斷了。”
樘哥失笑,伸手來幫着我一起把頭冠摘下來。頭冠摘下,我這脖子也好算得到了解放,我看着擺在堂中的食案酒壺,提議道:“咱倆就別整那些啰裏啰嗦的流程,直入主題吧。”
樘哥表示欣然同意。
等我走進廂房時,那精繡細琢不知花了繡娘多少心思的吉服早被脫了一路,樘哥身上的衣服,卻還穿的好好的。
……嗯,表面上看好好的。
廂房的床上撒着些張家昨日遣來的婆子們撒的棗子花生桂圓栗子,我為了體現我孔武有力的熊攻定位,直接把床單一掀,整出了塊兒平整地兒來。
樘哥站在我身後看我忙東忙西,那含笑的小模樣,和那些新媳婦如出一轍。那是既期待,又羞怯。
我看着樘哥的樣子,迫不及待的往床上一爬。拍拍身側的床面,我壓着新司機上路的急迫感,故作淡定道:“來吧。”
樘哥應我的邀請上了床,和……我。
23
我是眼有多瞎,才把樘哥那性致勃勃的眼神兒看成羞怯?
24
鼓掌大半宿的後果,便是我和樘哥剛從床上爬起來,就被前來興師問罪的張父找上了門來。
……好虧沒被堵在床上。
和樘哥分享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後,我一轉頭,對上了背着手在我跟前轉了好幾圈的張父。張父在實力演繹了一把吹胡子瞪眼後,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我半天,才吼出幾句話來。
“你姐姐若是真不願嫁,實在不行那便悔婚。你現下和你姐姐弄了這麽一出,全掖縣的人都知道我把女兒給嫁了,這往後,你姐姐可要怎麽辦?”
張父問出的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好了。
我撐着地想從地上站起來,跟張父聊聊我想出的錦囊妙計,結果張父一瞪,又把我瞪的老老實實的跪回了地上。
往張父近前湊了湊,我把我的想法向張父提了提,張父聽罷笑了一聲,說:“你?才學驚人?女扮男裝好去書齋鑽研學問?”
……意思是這麽個意思,怎麽到了張父的嘴裏,就這麽具有嘲諷意味了?
還沒消化完這波攻擊,張父的下一波攻擊又來了。
“接生你的穩婆,伺候你的仆人,為你診治過的大夫,他們,又怎麽辦?告訴他們,是因為你有了男子之才,所以才讓他們把你看成了男子?”
這……嗯……也不失為一個好理由。
張父罵夠了也不搭理我了,他轉頭看向樘哥,道:“起來吧。”
我聽見這聲立馬膝蓋發力也想跟着站起來,偏張父還不忘了對我多加關注。“你接着跪。”
我……
我沒起身,樘哥那站直了一半的腿便也跪了下來。張父看看跪回原處的樘哥,沒再多言,只拿出封信丢給樘哥後,沉着臉走了。
我目送完張父出門,往樘哥那一瞟,就瞟到了那封被樘哥展開的信。信上的字跡娟秀清麗,是出于張素花之手。
看着最後的幾句“此後各自婚嫁,永無争執,恐後無憑,自願立此文約為照”,我往樘哥身上一依,問:“咱倆成的這親,到底是為了啥?”
“走劇情,”樘哥說着把目光往下移了移,直移的我夾着腿就想跑時,才道:“走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