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三天
全場觀衆裏,也就喬嶼垂眸望着林晏沒有笑,伸手給他順了順背。
雖然林晏看着像是在和陸清戈兩人一捧一逗,但喬嶼莫名感覺到了他的不悅和抗拒。
還好剛剛大家在笑,也是因為林晏配合陸清戈在開玩笑,笑過就算了。
主持人一說轉移到宴會廳去吃晚餐,讓新人去換身衣服,大家便三三兩兩地走了過去。
結果還沒到晚宴廳,走在兩人周圍的人認出了林晏手上的捧花,便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道,“哎,好羨慕你啊,啥時候領證啊?快領了生個寶寶才是,一天天地拖着算什麽。”
黏他身邊的女伴跟着道,“是啊是啊,天天工作累死了,沒意思,還是在家帶寶寶好。”
林晏差點沒把捧花轉手送她算了,“......”
喬嶼不着痕跡地攬過林晏,拉開距離,“那不知道兩位寶寶幾歲了?”
女伴臉一青,笑着嗔了一句,“哎呀,連個玩笑都開不起嘛。”
旁邊有旁聽許久的人小聲道,“害,誰不知道徐小姐單身啊,林先生家寶寶都兩歲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懂?”
剛才還讓她牽着的Alpha笑容暗下去,先走了。
女伴嗔怪地看了眼他們,才追了過去。
宴會廳裝飾華麗,燭火搖曳,壁毯上繡着歷代主人的故事。
兩人剛入座,侍應生便在桌間穿梭,熟練地擺上晚餐。
等擺到他們這桌時,侍應生捧着托盤,看喬嶼的樣子欲言又止的,最後還是林晏看不過眼了,把捧花給了他。
“啊。”侍應生意外地愣了愣,才看了眼林晏的手,禮貌地問道,“林先生需要洗手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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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洗吧晏晏,全是那家夥的口水。”喬嶼擰了旁邊的熱毛巾給他。
“沒事,我自己去個洗手間吧。”林晏擺擺手,手裏黏糊糊的,他也想去個洗手間,便起身跟着侍應生走了。
等他進了洗手間,洗完手,一擡頭看到鏡子裏照出的另一個人,才意識到自己又掉進了喬嶼的圈套——
“好巧。”黎昭見他轉過頭來,面色冷淡,毫無驚喜可言,“正好我有合作找你說呢。”
林晏扶額,“你好好說話就行。”
黎昭瞬時恢複了平時的簡潔,說起一個新的合作項目,冷漠的聲音帶着抑揚頓挫,仿佛此刻他是在會議室演講,而不是在洗手間面對林晏。
只是——
林晏看着他一頭霧水。
他和黎昭不熟,但也聽說過他在圈內的風雲事跡。傳說中的黎制片說話這麽不清不楚的嗎,還是他理解能力有問題?
......他聽半天沒聽出來黎昭說的是什麽合作。
黎昭顯然也感覺出小羔羊發現了他在忽悠,幹脆破罐子破摔,“你有興趣演傳記電影嗎?和最近這幾起案子相關的。”
說完他便在內心咆哮,“?”
他在幹什麽,他不是反對這個提案的嗎。
林晏頓了頓,道,“嗯,可以考慮,不過這事得和K哥說吧。”
黎昭點頭,心裏感嘆,他當然知道啊。
都怪喬嶼。
林晏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麽鬼,但看黎昭的表情,不難猜到某人說了什麽,主動地轉移話題,“你知道喬森跟喬嶼是怎麽回事嗎?”
他話一出口,黎昭的表情瞬時認真了起來,道,“你看到了?”
林晏點頭,“算是吧。”
黎昭優雅地伸手烘幹,側臉在燈下線條如刀刻,“他和家裏的關系,不是你們想的那麽美好的。這個所謂小圈子,本來就功利得很,在喬家就更加了。連血緣都可以量化的家庭,你覺得呢?”
林晏一開始重遇喬嶼,可能還有黎昭前半句裏的錯覺。
但後來他恢複了記憶,再加上喬嶼自己都不察覺的小細節,他也明白喬家并不如外人看到的那麽光明完美。
畢竟“完美”一詞,早就被逼成了一個病态而狹隘的詞彙。
可是真正的喬嶼呢,又經歷了什麽?
林晏想起昨晚夕陽下安眠的青年,沒有說話,身後忽然有道聲音從門口傳來,“江.....林晏,你怎麽也在這?”
洗手間裏的兩人一回頭,岑榆笑容純潔地走過來。
林晏道,“沒什麽,洗完手遇到黎先生聊聊。”
他眼尖地注意到他包着紗布的右手,才有些擔心地問道,“你手怎麽回事?”
“只是一般燙傷啦。”岑榆和黎昭點了點頭,才把岑榆拉走。
黎昭剛伸出去的手捂着嘴,假意咳了一聲,“......”
這不能怪他吧。
門外,岑榆和林晏并肩往回走,相比林晏對他手傷的關心,岑榆顯然樂觀得可以,“我剛看到喬嶼是和你一起來的,我就知道他會找到你的。”
“?”林晏步子一頓,“你認識他?”
岑榆是他少年時的大提琴私教。
抛去這層不說,岑榆自己也算是個世家子弟,是因為兩家有交情?
沒等他想出來,岑榆便給出了他不可能想出來的答案,“他啊,他也可以算你師弟吧?好有愛啊。”
林晏沒空吐槽他對師兄弟戀的執念,滿眼驚訝,“!”
“你家不是出事了嗎。後來沒過多久,他來找我學琴來着,我當時都驚了.......”
兩人沿着長廊走着,岑榆是個沒心眼的,還沒走到宴會廳就竹筒倒豆子地把喬嶼賣了。
“我就知道命運不會舍得拆散你們的。”岑榆拉着他說了一路,看到宴會廳掩着的門,忽然想起來,“對了!”
林晏看他拉着門卻不開,疑惑道,“什麽?”
“今天他替我拉琴來着,你不能錯過啊。”岑榆笑着回頭和他說,完了一手推開門,剛才被門隔斷的旋律流瀉而出——
高貴而隽永的旋律帶着難以名狀的悲傷。
林晏腳步頓在門邊,滿眼都是臺上那個人。
聚光燈下的喬嶼坐在椅子前沿,左手持琴,右手拉弓,看起來清貴而完美。
不少人看得癡了,略顯生澀的琴音也無人注意。
只有林晏在用心聽——
是《薩拉班德》。
他無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不小心一碰一個人,引來對方咒罵,忙道,“不好意思。”
旁邊的人拉了他一把,“你沒事吧?”
林晏一擡頭看到溫韞,擺手道,“沒事。”
臺上。
喬嶼注意到了門口的騷亂,擡頭一眼看到了滿臉無措而不自知的林晏。
剛剛都在關注他的來賓們表情回過神來,眼看着那個看似冷靜而克制的人臉色變了,匆匆拉完了最後一段,便朝他們點了點頭,下了臺,在昏暗的燭火中穿過人群,搜索那個門邊的人。
“晏晏。”喬嶼剛差點撞到幾個人,還好他本能地在控制自己,才沒發生意外。
“嗯。”林晏看着他走來,下意識回答,語氣聽着好像沒什麽。
只是喬嶼一直留心他,恐怕連他自己都沒察覺,他的下唇和手都在微微顫抖,連聲音也是帶着抖的。
喬嶼下意識側身擋去了臺上他們搬運大提琴的動作,低頭看他,“回家?”
林晏甚至都沒別的精力去思考早退的問題,便潛意識地“嗯”了一聲。
回去的路上,林晏和喬嶼坐在後座,喬嶼剛上車便收到一串N信消息。
[私聊:林書]
[林書:不要拉!]
[林書:不對,今天25了吧,婚禮該快結束了?]
[林書:完了完了,我偷報告被關了禁閉,陸哥帶我我才出來的。]
[林書:少爺沒事吧?]
喬嶼,“......”
他已經拉完回家了。
他讀到最後那句話,下意識去看懷裏的林晏。
林晏感覺到他低頭,擡起頭來,貓兒眼裏眼神清明,看不出異樣,問他,“你和岑老師學的琴?”
喬嶼道,“嗯。”
他想起岑榆說起大提琴本質性的悲傷,想起第一次拉出了完整的《薩拉班德》時,拉響那一刻的感受。
他感覺到了林晏當時孤零零在黑暗中的心情。
像是穿過了時光,觸碰到了那個黑暗裏執着拉奏的少年。
他擡起頭,曾經也會笑,笑起來會露出一對虎牙。
喬嶼提起手,猶豫了一下,才觸碰上他的發頂,“晏晏,我不是故意的。”
林晏無意識地顫了一下,像是在極力克制自己躲開的沖動,貓兒眼帶着不自知的怯意。
饒是如此,林晏還是看着他道,“我知道,我沒有怪你。”
喬嶼聽了卻沒有放松,而是俯下身抱着他,把他抱在懷裏,讓他靠着自己的胸膛,不逼他看着自己,放在他發頂的手這才順了一下,輕聲道,“那也不要怪自己。”
好久,懷裏才傳出一聲,“......嗯。”
前座的牧牧,“......”
他想為自己放阿杜某首歌。
...
林晏毫無意外地一沾床就睡着了,只是到了半夜,他從噩夢中驚醒。
喬嶼抱着他的腰粘人地睡熟了,房間裏夜燈暖而暗,牆上的時鐘走着。
他沒有動,只是看了眼床頭亮起的手機,拿了下來,上面有兩小時前的N信留言。
[耳朵:晏晏,最近有個劇本,還有話劇都想找你,你看看你喜歡哪個?]
[耳朵:對了,話劇就是去年你拒絕的那個公益話劇。還是安妮導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