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好氣哦

接風宴設在瑤臺。

成珏是今日的主角,而且他如今已是武将第一人,因此座位僅次于左丞相林清,坐在右手第一位。

已經參政的幾位皇子也來了,其中座位最靠前的是三皇子和六皇子。

兩人十六歲開始參政,到今年已經好幾個年頭,都已經在朝堂上占據了一席之地。

最近幾年皇上的身體越來越差,卻遲遲不立太子,朝堂上人心浮動,有不少人站了隊。

三皇子占了嫡子正統,又背靠手握重兵的外家,本應是鐵板釘釘的太子,但他生性殘暴失了不少人心。

更令人失望的是,他參政以來辦的幾件大事要麽一塌糊塗,要麽差強人意。

皇帝本就對他不喜,見此更是厭惡他。随着年歲增長,他身為嫡皇子的先天優勢反而被他的無能抹去,到如今六皇子已能與他分庭抗禮。

六皇子是名副其實的賢王,外家是老牌勳貴廣陽候,起初并沒有表現出對那張椅子的争奪之心。

直到五年前皇帝給他賜了右丞相之女為正妃,又對他恩寵萬分。

彼時,三皇子已經娶了皇後的娘家侄女,外家妻族是一家。

對比六皇子背靠兩座大山,即使三皇子外家重兵在握也露了點頹勢。

後來的幾年裏,皇帝對六皇子的扶持越來越明顯。

好在除了兩位皇子背後的鐵杆支持者,還有不少支持嫡子正統的頑固派。

這些頑固派不會幫三皇子争奪勢力範圍,但卻堅定地站在嫡子這方。

不論六皇子如何努力,如何賢良,他們的心中只有一句話:祖宗禮法不可費!因為這些頑固派的存在,六皇子要想如願還是十分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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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若是不犯錯,即使他而今略顯頹勢,皇帝仍然不能立六皇子為太子。不立太子,皇帝逝世後,嫡皇子是第一順位繼承人。

兩黨相争這麽多年,最後輸的那人絕對沒有好結果,六皇子知道自己看着風光,實際卻是空中樓閣,若不能在父皇活着時毀了三哥,他也就是一杯鸩酒的下場。

而且他沒有軍權,他的母族和妻族有身份有名望,獨獨沒有兵權。

六皇子看了一眼上側的端王,那是他的親表弟,手裏握着大錦最精銳的軍隊,六皇子心頭火熱,他一定要牢牢握住這位表弟。

三皇子的母族手握重兵又如何?

按照慣例,戰時的元帥休戰時會擔當虎威營的頭領,負責這支最精銳的軍隊的日常訓練。掌一半虎符,可以調動虎威營兩萬人馬。

虎威營就在壺縣,距離京都只有一日路程。

三皇子外家手握十萬重兵,卻遠在西北,只要能握住端王。他若不能在父皇在世時順利毀掉三皇子,端王也能成為他翻身的王牌。

六皇子思緒翻湧中,皇帝終于來了。

他的面色帶着不正常的潮紅,步子也有些虛脫,雖然極力挺直脊背,仍不可避免地顯出了些許佝偻。

父皇真的越來越老了,這樣子比下午時又頹了不少,六皇子暗自心焦。

皇帝也感受到了身體的吃力,那藥雖好卻真的要人命,可是想到素湘綻放的美麗,他又覺得這是值得的。

宴席終于開始,皇帝在上首說着嘉獎的話,成珏聽着心中毫無波瀾,理想中的欣喜和快意全然沒有,他身處迷霧之中,不知道自己在戰場上的奮勇厮殺有何意義。

皇帝說了一串話,見成珏興致不高,想到接到的回禀,既然審了暗衛,那事肯定是瞞不過他了。

皇帝知道成珏不好受,他在素湘面前說得理直氣壯,真正面對這個孩子還是有些愧疚,不過片刻便離了席。

皇帝走後,成珏徹底走神,在旁人看來反而顯出了幾分高深莫測。

這時,一杯酒出現在他的面前,“表弟,十年未見,兄長敬你一杯,賀你凱旋歸來!”

成珏從走神中脫離,擡眼看了下身前的人,原來是六皇子。

他如今風頭正盛,眉梢眼角都帶着得意,成珏卻忍不住對他的處境陰謀論。五年前,皇伯父正式開始扶持他的時候正值十五皇子出生。

皇伯父為了母妃,連兄弟倫常都可以不顧,把兒子當棋子也不是不可能。

成珏突然來了點興味,要是他猜得對,也不知道這位“備受寵愛”的皇子以後知道真相是什麽反應。

還有他的那位姨母,這些年可沒少蹦跶,朝中那些頑固派把她稱為妖妃,也不知是不是為母妃背的鍋。

成珏覺得自己真是變了,要是以前知道有人為母妃背了鍋,他應該會愧疚吧,現在湧起的竟然是快意——你看,傻的也不是我一個!

他擡起酒杯,碰了六皇子的酒杯,露出了今晚的第一抹笑,滿飲了一杯。

衆人将此看在眼裏,三皇子派默默咬牙,六皇子派喜上眉梢。

成珏扔了這麽顆炸彈卻不想再敷衍順竿爬來的六皇子黨,反正帝王已走,他略坐片刻也離了席。

成珏今日心頭煩悶,自己一個人喝了不少,想想回王府也是孤家寡人一個,連回去的興致都消了。

他在戰場上無數次幻想着回來後把母妃接回府的場景,現在全部化成泡影。

他突然想起還有另外一個想要接回府的人。

久遠的記憶裏那是母妃去了庵堂後,唯一一個在家裏等過他歸家的人。

那個很小很小,全心信賴他的小姑娘。

幾乎不受控制的,他的步子邁向了壽康宮的方向。

走到內外宮門的交界處,被侍衛攔住,他才反應過來,真是喝酒誤事,連入夜以後成男不入內宮都忘了。

成珏又往年幼時自己在宮裏的住處走,那兩個他想帶回家的人都在內宮,他也不想回去了,不能見,離得近些也好。

可憐德順那些随從一直在瑤臺附近的寒珰殿等着自家王爺,結果王爺都沒派人給他們遞信就自己走了。

跑去宮門口,王府的馬車還在,德順呼出一口氣,慶幸自家主子沒有扔下他們自己回府,接着問題來了——王爺哪兒去了?

最後找了許久才在內外宮門交界不遠處的一棵樹下找到蹲着的王爺。

那是侍衛們視線的死角,德順經過了這兒好幾次,最後一次無意中一瞥,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可把他吓了一跳。

王爺這是怎麽了?

德順走近去,發現王爺一直死盯着前方。他順着他的視線往前望,什麽都沒有。

德順站在旁邊等了一會兒,成珏還沒有起身的意思,甚至連姿勢都沒變過。

“王爺,該回府了。”

德順連着叫了三聲,成珏終于給他施舍了一個轉頭。

王爺轉過頭來,德順竟然從他眼中看出了一絲委屈,這比見到自家王爺傻乎乎蹲在樹下還要吓人。

德順不敢相信,定睛一看,果然是看錯了,還是這種想殺人的目光看起來比較正常。

等等,想殺人的目光?

德順心裏一咯噔,想殺人?京都可沒有南岳那些豺狼,王爺這是想殺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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