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忘川水，因果線
“可她本就是我的孩子，我為她可以付出所有，我無時無刻不在期待她的到來，怎麽她就不該是我的了呢？”老母不懂，她這一生惟這一件所求，怎麽還求不得呢？
“若她本就不該是你的孩子呢？”
老母怔：“此話何意？”
“阿彌陀佛，貧僧不才，窺不得天機，然施主乃混沌染血裹罡風，無一不霸道剛烈，而孕子為生……”
“何意！”怎麽可能！月兒怎麽可能不是她的孩子！“不！她是我懷胎三年所生，她就是我的孩子！”
雖口中吶喊，然對于自己的體質，對于這話的真假，老母心中又何嘗沒有漣漪……
“阿彌陀佛，施主莫急，你予她血脈精魂，你懷她養她讓她出生，你自然是她的娘親。”
“和尚究竟何意！”一會說她的體質不該有子，又說月兒确是她的孩子，提到山月神智本就不大清醒的老母愈發惱怒，天下和尚一般叽歪！
可惜，循循善誘羅裏吧嗦似乎就是和尚的通病，老家母的煩躁空明并不以為意，甚至依七七對他的了解，老母的煩躁只會讓他更加悠哉更加淡定。
果不其然，就見空明眼皮都沒擡一下，不慌不忙不解釋，而是繼續依着他的節奏問道:“施主可曾想過，子從何來？”
“和尚快說！”
“阿彌陀佛，且聽小僧說一傳聞。”得，空明師父還說上故事了。
相傳，地府有兩條陰河，一名黃泉，一名忘川，黃泉溯前世，忘川渡來世。
黃泉寂寥無波而成鏡，有緣者窺鏡探三生，忘川埋葬萬千惡鬼而成湧，渡之忘前塵。黃泉邊總有無數等候輪回之魂，或癡或悟，或喜或悲，或愛或恨……而忘川邊，便是将入輪回之魂，渡河前許癡許悟，許喜許悲，許愛許恨，上了擺渡船，渡了忘川水，便只期來世，不計前生。
然，少有人知，黃泉忘川遠不止于此，此方故事從忘川起，便只說忘川，不提黃泉。
“你可聽過忘川萬千惡鬼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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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母搖頭，衆人亦不知曉。
說來也不長，總結不過“偷天換日”四字。
萬年前，人間還算和樂，彼時人間有一大盛王朝，十分繁榮，卻昙花一現，不過兩百年，就被第三代帝王帶向了毀滅，令人扼腕嘆息，那位帝王在史書上更是聲名狼藉，千古罵名。
那位帝王名叫盛骁，幼時還算低調，繼位前不顯山不露水，只聽說他的府上總有幼童進出，怕有些說不得的癖好，可繼位後不久，便露出了真面目——暴戾恣睢，兇殘狠絕！
其十六歲繼位，在位不過八年，殺良臣九十，選後妃六百，毀廟三百，焚書三千，重賦稅，常征兵，傾國之兵者戰沙場，聚國之財者鑄奢靡……
短短幾年，眼看本該名流千古的将臣、本該平淡安和的百姓……無數冤魂下了地府，眼看那本該昌盛千年的國都快亡了……其快速，其荒唐，令人膛目結舌，直引起了閻王的注意，着令判官徹查。
判官手持生死因果二簿，皆是含着法則之力，更有世人因果線牽連神魂，若說追根溯源，本是輕而易舉。
判官一查之下卻是恐慌，他竟查不出那帝王的因果，因果簿沒有他的因果線！
要知道，凡是要過地府的神魂，都連着因果線，那是天道法則，無人例外，由因果簿，世人皆無處遁形，這也是地府定三生管萬魂的依據。
當然，若是不走黃泉的神佛精怪，地府的因果簿自是管不了的，判官也懷疑過是不是哪一位大魔，畢竟這樣的事并不是沒有發生過。
可，閻王請來有名的神尊查探，那帝王确是凡人不假，絕無大能。
這下，閻王慌了，三界內，人界最弱也最易受幹擾，蝴蝶振一下翅膀都有可能讓千萬人死亡，若有大能插手，呼吸間改變千萬人的命也是常有，其因果變換之複雜可見一斑，但凡還在因果內，便不算什麽，但，一旦跳出了因果，便不一樣了。
閻王越思越愁，最後無法，求到了混沌海，一番追溯，終于知道了真相。
幾千年前有一惡人，生來性格暴虐兇殘，幼時虐貓殺狗，稍大些，嫌父母累贅便背到山裏任其生滅，再能耐些了，就占了個山頭開始燒殺搶掠打家劫舍，連婦孺都不放過，手中人命無數，孽債不清。這樣的惡人，死了也是惡鬼，因果一判，便該是油鍋裏煎熬，可在鬼差押送途中，竟被他逃了。
那惡鬼逃經忘川無路，竟不顧忘川噬魂的恐怖傳奇跳了下去，全然不顧忘川水冰寒刺骨，在裏面一挨，便是五年。
說來這惡鬼也算毅力驚人，忘川水寒入神魂，常人受不住，當然只有魂飛魄散的下場，而他竟生生挺了五年——看來他生前能成一地霸主也并非沒有緣由。
五年，地府無一人找到過他，倒讓他琢磨出了忘川的一些異處……
一天，一只看起來十分幹淨儒雅的鬼将去輪回，惡鬼聽見鬼差閑話，那竟是大盛國下一任的帝王，心中惡念頓起——那未來的皇帝被他拉下了船。
原來，忘川竟有遮掩因果之效！
為何這五年無人來尋？他不過區區凡體，不足以驚動上層，押他的鬼差怕被責罰隐而不報，判官手中因果簿又沒了他的因果線，自是瞞天過海，毫無所覺。
尋到緣由，閻王回地府後，自是要差人先将那膽大包天的惡鬼抓回重審，以他的罪行，自是判了重罰——刀山，油鍋，火海各三萬年，畜生道百世。
本來，這事該就此告一段落，可壞就壞在，那惡鬼被押送回地府時一路吵嚷，鬼差制止不及，走露了些風聲。
聽到消息的鬼紛紛效仿，企圖與那惡鬼一般瞞天過海，一時間，忘川熱鬧極了。
有鬼企圖借此逃脫，甚至效仿前者去搶個好命人的殼子逍遙快活，有鬼企圖借此去成全癡心牽挂，還有鬼只是好奇忘川之奇想一探究竟……
可惜，弱些的鬼受不住忘川陰寒，而強些的鬼——地府都知道了這個漏洞，又怎麽可能不彌補？——閻王特意請了地藏菩薩來施法，将那些心懷鬼胎的一并封在忘川底，永世不得翻身！
自此，忘川的這一效用便成了極少數人的秘密。
而秀玉，便是那極少數之一。
因為當年被斷了因果取而代之的帝王，便叫做秀玉……
至于他為何會成為秀玉山神？被這般搶了帝王的命格，斷了修幾世的功德因果，自然是要給他些補償的——何況做完那一世的帝王，他本就該修成正果。
忘川在這事中扮演什麽角色，該知曉了？
山月出生後，又見因果錯亂。
先是本該頤享天年子孫繞膝的一對夫婦早死了十年不說，竟終生無子，究其原因，竟是因第一個孩子早夭，那夫人過于傷神壞了身體，一直郁郁寡歡，相公不忍妻子傷懷，處處悉心照料，費心費力，如此，兩人走時，比命定壽數早了十年。
此後，本該投在夫婦後人的魂無處可去，成了地府游魂，初時一個兩個，不過幾百年，便上了百個，若一切順遂，本該四世同堂了。
細查下，山月自是暴露，可那時，秀玉與山月已然魂飛魄散，只能重新梳理雙簿，此事自不再提。
“竟是如此……”七七若有所思，“那穎娘與韓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