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墨沉邀,赴鴻門
羽凰送來的朱凰血,經過墨沉的淬煉,對七七的恢複大有裨益,本來還需将養三百年的,硬是只養了兩百九十六年便大體恢複了。
這兩百九十六年,七七過得很是滋潤,有墨沉伴着,羽凰一有閑暇便來陪她吵嘴,還總是帶着可愛的宣林,任她逗趣,除了身體不能動之外,哪兒哪兒都好。
可這兩百九十六年,于三十三重天的諸仙佛,于九重地獄的諸妖魔,卻是煎熬大過一切。三千年前的血腥瘋狂仍在目,當年犯下的過随着七七一點點恢複愈見清醒,如今的他們,想認錯而無臉,想贖罪而無門,唯有等待、焦灼。
現在這些人無論如何也想不起,當初自己是哪裏來的勇氣,竟敢那般挑釁天鴻——騙殺了他心愛的女人不算,還設法封印了她的仙骨,非要叫她魂飛魄散才肯甘心。
一想到當年有如走火入魔的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和可能遭到的報複,這些人就寒透骨子裏。
而于世間未曾知曉三千年前那場禍亂的萬千生靈來說,這百年是難得的清淨安寧,沒有戰争,沒有瘟疫,沒有洪旱,沒有地動,甚至連仙魔間都紛争都不大有,再是怎樣的太平盛世也只能如此了。
初時,生靈們歡欣雀躍,這是夢想中的太平日子啊,可漸漸地,這太過安寧的世界開始讓生靈止不住的心思躁動,他們覺出了詭異,不自覺繃緊了神經,又在平日裏反嘲自己,怎生過慣了苦日子,還見不得太平盛世了?
唯有些得了眷顧能窺得半分天機的瞥見了力于世人頭頂的到和那緊繃着的懸刀的線——線,快斷了!可他們也只有搖頭苦笑,窺一眼都要得天可憐見,要去半副身家,他們哪裏又做得了什麽?
直到這天,參與過當時那場錯事的諸仙魔終于在焦灼中聽到了等候已久的聲音:“三月後,混沌海。”
如一塊石子落入無波的湖面,激起漣漪萬千,預知到的死亡終将來臨,不安中也感塵埃落定,心中的弦不再緊繃,他們叫來自己得意的後生、得力的屬下,吩咐了許許多多,收拾好自己的洞府,設下重重禁制卻不舍毀滅,意圖向世人獻出最後的饋贈安撫,在他們看來,三月後也許是一場浩劫的開始,但更可能是一場浩劫的結束。
三千年前七七隕落後,這世界險些崩塌過一次,持續了兩千年的浩劫叫參與過那場行動的人無不膽戰心驚悔恨非常,便是之後的這一千年,也不過是仗着墨沉不理事在茍延殘喘,旁人不知他們卻看得到,表面上已恢複正常的世界,已處在了崩潰的邊緣,大道将頃,非人力所能及。
是以,在這一刻,無論神魔,都存了贖罪的心思,願以身渡世,他們,終于在焦灼了三千年後,可以慷慨地赴一場心照不宣的鴻門大宴。
不同于他們的平靜,此時的混沌海難得顯得匆忙,剛恢複人形的七七與羽凰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在墨沉臨時搭建出的“決鬥場”中奔忙,大大小小的術法從他們手中落到各個角落,他們的眉眼中都是隐藏不住的興奮,至于墨沉——他自有事做。
三月轉瞬即到,時隔三千年,混沌海因為這百來人的湧入開始沸騰,與當年費盡心思也不得門而入不同,這一次,他們真正地站到了混沌海裏面,終窺得混沌海一絲風光,誰曾想過,第一次踏入這片神秘之地,竟會是在這樣的境地。
衆人再興不起半點興風作浪的心思,他們小心翼翼地收斂自身的靈氣或煞氣,甚至從收到消息那日起開始茹素沐浴,生怕叫混沌海查出半分污垢血腥,可惜,混沌海并不領情,從他們踏入海域那一刻起,便先賞了每人一頓暴虐的靈力碾壓。
面對這熟悉的靈力暴動,衆人不敢反抗卻也不敢谄媚屈服,他們唯有咬緊牙關承受這一切,不過頃刻,這些在外呼風喚雨的大能們便開始跪地,皮膚開始破裂,鮮血未及流淌便已幹涸,凝固在傷口上,複又被再次撕裂開的傷口流淌出的新鮮血液覆蓋,痛苦産生的汗液順着皮膚澆灌在道道傷口上,混進血痂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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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這些傳說中的大能便成了一個個血人跪地,狼狽不已——而他們知道,這力量于混沌海而言,不過冰山一角,被混沌海驅逐的過往歷歷在目,被墨沉用天道懲罰的兩千年讓他們越發清醒地知道當初的自己有多麽愚蠢,蜉蝣還有可能撼動大樹,他們卻永遠不可能戰勝天道的力量。
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直至第一百六十八個人倒下,混沌海終于恢複寂靜。
“小凰凰,開工喽~”七七吆喝着跑出,翻來一本冊子,一邊清點人頭,一邊在冊子上記錄着什麽,看着一張張熟悉的臉,七七憋不住地漏出了一抹笑,怎麽看都不懷好意。
三十三仙,三十三魔,十二大妖,七十二妖獸,還有十八尊佛,共一百六十八,很好,是那些老面孔,除了凰族那幾個,一個不少。
随着七七咒語輕念,一百六十八人消失不見,而同時,天雷一響,一百六十八個不同尋常的嬰孩降世。
與此同時,墨沉來到了三十三重天之上第三十四重天——那是一個獨立而隐秘的空間,除了墨沉,無人知曉它的存在。
三十四重天,看起來與混沌海十分相似,不過混沌海是白色靈光,而這裏,是黑夜中的漫天星光,幽暗深邃。
星光深處有一個人負身而立,已等候多少。
“你來了。”那人聲若呢喃,聲音卻清晰地傳入墨沉耳中。
見墨沉不答,那人也不惱,仿佛早有預料,只自顧說着他想說的話。
“真不知道那些蠢貨怎麽想的,居然妄想平了你的憤怒就能修補天道,呵,真是……十分天真啊!”那人說話分明很輕很慢,似乎僅僅是個觀棋人在解讀一步棋落,無悲無喜,但墨沉還是聽出了他聲音裏壓制到極致的興奮與癫狂。
“天道在這兒他們不來求,要去求你,真是不知該說他們蠢,還是該說他們瞎,你說呢?”那人終于忍不住嗤笑一聲,轉過身來,直直對着墨沉——那臉,竟與墨沉別無二致!唯一能區分的,只有那獨特的癫狂。
“你非天道。”面對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墨沉神色如常,沒有一絲訝異。
“我非天道難道是你?別以為你用些手段将我囚在這裏你就贏了,別自欺欺人了,我是天道,我是不會輸得!”那人大笑,暢快的笑聲回蕩在三十四重天,“那些傻子這般捧你怕你,不過是以為你是天道罷了,但你不是,你從來不是,我才是,你掌控不了我,不過是我的一條看門狗罷了,真不知道那些蠢貨要是知道被自己高高捧起的神不過是條看門狗會如何,哈哈,我真是迫不及待了。”
“不過,看在你侍奉了我多年的份上,若是你求我,興許我會放你一馬,起碼不會讓他們知道,你是條看門狗這樣的事實,我會悄無聲息的取代你,就像三千年前一樣,這樣,你還能留下些許信仰。”
……
随那人口出狂言,墨沉始終不動聲色不痛不癢,若是三千年前,他定忍不了,可現在,七七都回來了,對這必死之人,他耐心頗好,甚至廣袖一揮掏出一套桌椅,翻出茶水點心,悠哉吃茶看戲。
那人氣極,跳腳不已,口吐了成噸的芬芳卻還在原地,聽他恨不得對墨沉鞭屍一萬遍的語氣,若不是他行動不過十裏,怕早就沖上來了——是的,看似嚣張的某人,實際行動不能過十裏——不過墨沉現在也拿他沒轍就是了。
“你別嚣張,你能關我一千年,你還能關我一萬年?三年,再有三年我待我吸收完力量,就是你的死期,不,不是死期,那時候我要剝奪你的一切,要讓你變成一個廢人,受萬人欺淩,長命百歲生不如死,要讓你輪回萬世萬世賤命,要一點一點磨光你的精神力……”
待那人說完他的暢想,感應到混沌海那邊陣法開啓,墨沉終于掀了掀眼皮,“不如,我們來打個賭?”
一百六十八個孩子降生在一個平凡的世界,沒有靈氣仙魔,有的只有普普通通的人和萬千普通的生命,但他們從不普通,他們從一出生就能知天命,大到朝代更疊天災人禍,小到身邊父母親人街坊鄰裏的過去未來,他們都清楚地知道。
但沒有用,他們說不出來,甚至只要他們動一點試圖改變那既定的命數的心思,便要承受千刀萬剮後萬蟻噬心之痛,即便他們只是想提醒鄰家的哥哥小心落水,只是想提醒母親做菜仔細莫切到手。
他們眼睜睜看着一切好與不好的事情應驗,終于變得淡然麻木,他們開始相信,一切都是天道,是命數,掙不脫,逃不過,唯有跟着天道走。
“不知道墨沉那邊如何了。”七七随意地擺弄着面前的一百六十八方鏡,有些想墨沉了。
法子是她想的,在做花的那段時間,她整日無趣便開始琢磨這些,一開始,是想着将那些人通通千刀萬剮墜入無間,可後來想通了,那一百六十八人殺了倒是痛快,可誰知以後會不會有另外的一百六十八甚至三百三十六,不如從源頭上治治他們,給他們長點智商,雖比殺人費時費力些——好吧不是一些,為了安排好這些人的一生,她三月來就沒好好閉過眼,總算沒辜負自己看的這麽多話本子——不過想到這三月的付出能換以後的清淨日子,就什麽都值了。
墨沉對她從來有求必應,二話不說就順着她的心思給她造了個小世界,甚得她的心,可是,原先她想的是那些人在世界裏滾打,她跟墨沉悠悠吃茶看戲,墨沉竟說他另有要事,問也死活不說,真是氣煞七七。
感應到自家小狐貍在念叨自己,墨沉唇角微揚,便聽那被無視了許久的人終于還是忍受不住:“賭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