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再相逢，憶當年
“你做得很好。”墨沉沉沉看了羽凰一眼，面色欣慰。
“幸得神尊相助、”得了墨沉的贊賞，羽凰很是激動。在鳳凰谷，她終于想起了一切，也終于知道墨沉為何會助她，再看那拼命掙紮搖晃着的紅蓮，仿佛看到了她掐腰嗔怒，氣急敗壞的模樣，不覺好笑，略有心酸。
似乎是感受到羽凰的目光，紅蓮朝她這邊晃了晃，宣林見了只道紅蓮生了靈，在跟羽凰打招呼，只有羽凰看出了她的意思。
羽凰惡念一起，轉頭就對墨沉道歉，“宣林是我族小輩，我見他生得乖巧可愛，才留在身邊解悶，不想竟擾了神女靜養，羽凰有罪，請神尊責罰。”表情真摯，一臉的痛心疾首，說着還不顧宣林小朋友萬千思緒理不出頭，按着他就要讓他磕頭，“來，給神尊賠禮，道歉！”
神女……不肖說，就是七七。當初就是這位神不神仙不仙的“神女”，勾出了多少怖懼貪癡，引出了混沌海的那場大亂，滌蕩天地。
可又怪得了她什麽呢？作為一顆不慎被墨沉帶到混沌海的蓮花種，她不過是用盡全力地完成了她開花的使命，不過是認真且歡喜地伴着她愛的人罷了。
她哪裏知道，在她之前，除了墨沉，混沌海是不存半點活物的——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混沌海的力量太過純粹，除了墨沉，根本不可能有生命能承受。
她哪裏知道，在她之前，墨沉是無心無情的——作為天道的掌管者，他無情到讓萬物害怕，又安心——只有無心無情的人才最公平，不是嗎？
可即便她知道，她難道就不開花？難道就能不愛他了嗎？
大概是不能的吧。
即便再重來千遍萬遍，即便清楚知道悲劇會重演，回到最初時候，她還是會拼了命地在墨沉跟前開花，然後誘他來采。
所幸，歷經千帆，墨沉還是将她帶了回來。
羽凰将她的憐惜不平藏得很好，将她心頭的微酸藏得很好，就連她的喜悅都被藏得很好，一如平常。
“你你你……你個卑鄙無恥下流肮髒龌龊猥瑣的小人！你臭不要臉！”紅蓮瘋狂搖曳，顯然沒想到羽凰還給她鬧這麽一出。本來墨沉就是個醋壇子，她不過是欲誇宣林可愛，就被封了口，這死鳳凰，不救她不說，還特意提醒墨沉，真是心機十足，臭不要臉！
宣林的思緒從神尊的存在拉回來了，又奔向了新的地方——我是誰，我在哪，我做錯了什麽？一臉懵的就要被按着磕頭，不管了，先認錯再說。
“宣林有錯，請神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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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沉盯着埋頭哆嗦的宣林打量了許久，目光如炬，吓得宣林直忏悔。
羽凰本是玩笑，看到他的眼神一驚，不會是真的怒了吧？一時有些慌，怪自己，跟空明七七在凡間随意處久了，失了分寸。
看着自家小孩被吓得都快尿了，羽凰心虛，倒不是怕墨沉真的對宣林做什麽，她心知墨沉不會，可把孩子吓出個好歹來，也不成啊，終于咬牙，向七七求救。
“還想算計我？呵，不救。”
“你方才還說他可愛呢，怎麽這麽狠心見死不救。”
“別忘了是哪個不要臉的推他出來的，他還是你親愛的小輩呢，啧啧啧，什麽惡毒族長喲！”
“我看你就是不行，也是，你都自身難保了。”
“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
羽凰暗笑，果然，炸毛了，再接再厲:“你行你倒是上啊”
“哼，激将法？我行，我就是不上，就不讓你如願。”
“別找借口了，說穿了還是不行呗。”
“別激了，我才不上當。”
……
墨沉的目光終于舍得從宣林身上轉移，轉去看那兩只擠眉弄眼。
趁墨沉不注意，羽凰朝七七輕輕一挑眉，“說好了，互幫互助。”
紅蓮搖一搖:“同意。”
“得神尊相助，凰憶起當年種種，如今看見神女安然，凰心中激切，飄忽若南柯，凰憂神女未恢複全然，特攜朱凰血而來，望能助神女一力。”羽凰言之切切，若不是看見她踢了宣林一腳，七七都險些被感動了。
宣林得了提醒，忙拿出準備好的朱凰血奉上，心在滴血，這可是凰族至寶，僅此一份的呀！
這些凡物墨沉自然不看在眼裏，畢竟混沌作為最純粹的力量比這些凡物好了不知多少，不過瞥一眼故作柔弱的七七，哪裏看不出這兩人的那點伎倆:
“起來吧。”
“朱凰血？這可是好東西呀！墨沉快，快去煉了它，得了朱凰血，我能少養三年呢！”
“咳咳……”雖然知道混沌就是最好的補藥，但乍然聽見自己眼裏起死回生的至寶只能讓七七少養三年還是有些道不明地情緒。
羽凰算是有心理準備都還算好，宣林是直接心疼到暈過去了——這可是集了八十一代族長的精血造的凰族至寶啊！
宣林的無用取悅了墨沉，倒救了他自己一命，這般弱的，七七看不上，不足為慮。
思及此，墨沉心情頗好地煉藥去了，事關七七，他從來知曉輕重——七七重，其他輕。
“你要怎麽感謝我呀？”墨沉一走，空氣都舒緩了許多，盡管稱她一聲神女，可對于七七，羽凰是從來不怕的，沒辦法，這位神女，從來都不很正經。
在羽凰還是只小鳳凰時，作為鳳凰一族最有天分的一只，她從來都被賦予衆望，乃至她剛成年，就被送到了混沌海嘗試涅槃。
鳳凰的涅槃是慣例，入混沌海後一言一行皆有規矩，長輩們說了千萬遍，羽凰牢記于心，可沒有哪個長輩與她說過，混沌海裏，有吃鳳凰的妖精。
是的，羽凰在混沌海修行不過三年，還未窺得涅槃的真機，就被七七撞見，若不是有真火護體，若不是墨沉及時發現，怕早就被烤了，一如後來他們的重遇，這或許，就是宿命。
盡管墨沉說了羽凰的來歷，架不住七七不死心啊，一天兩天三天，從離火、劫火還是業火，七七從不輕言放棄。可是，無論離火、劫火還是業火，傷不到羽凰不說，還一次次地為她淬煉身體。
羽凰也從來不是忍氣吞聲的鳳凰呀！七七燒她她就燒回去，反正她的真火可比那些離火、劫火、業火什麽的強多了。
每次兩人鬥火還都不清淨，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罵，要細聽他們怎麽罵的，怕你聽了都會笑，全是諸如“你個小弱雞”“你個小垃圾”“你王八蛋”“你混蛋”之類。
罵的詞毫無新意，鬥法的內容也千篇一律，一來二去，墨沉也算看透了，不管，權當給這寂靜的混沌海添些樂趣。
那段時間，七七滿心滿眼都是跟她作對的羽凰，把墨沉都忽視了，羽凰滿心滿眼都是讨人厭的七七，連涅槃都快忘了。
後來呢？
有一天，七七終于尋到了克制羽凰的火，那是一朵紅蓮，妖冶熱烈。
那朵紅蓮火将她封住，一刻不停地炙烤她，百年才被她吸收，她涅槃成功那一刻，終于破蓮而出。
可是啊，不知發生了什麽，混沌海不再沉寂。
羽凰嗅出了血腥與黑暗，聽到了喧嚣吵嚷，看到仙魔妖怪擠做一堆，在混沌海邊緣熙熙攘攘，幾個看上去位高的更是湊在一處不知商量什麽，竟是沆瀣一氣的模樣，羽凰甚至在人群裏，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凰族的長老發現了羽凰，很是熱情地拉攏，與她說這百年的變遷，說他們的偉大計劃，羽凰越聽越是驚恐，這些人打着固天道救蒼生的名號都幹了什麽！
混沌海沉寂了千萬年，終于熱鬧了起來，可這熱鬧，充滿了惡意。
羽凰不動聲色地聽着他們謀劃，一字一句都是驚心。
待她背着那些瘋子溜進混沌海後，終于見到了七七，她被那無欲無情的神尊捧在懷裏，花瓣蔫敗，無聲無息，偌大的混沌海，是一片死寂。
羽凰說不出話，她知道，混沌海，再也沒有熱鬧，沒有鮮活，沒有生命。
墨沉眼裏看不到羽凰，卻循着她身上熟悉的氣息擡起了眼，一時目光如炬，滿是絕望瘋狂！
該說時也命也因果相循，七七如何也想不到，她送羽凰一簇紅蓮火，護她亂世周全，助她涅槃金身，竟換回自己一條命。
若七七不曾給她紅蓮火，若她不曾吸收那朵紅蓮，若她未到涅槃，若她不願為七七舍命……但凡中間一點差錯，七七便是當真回天乏術。
她記憶的最後，是七七化成了種子，而自己，一夢三千年。
再醒來，她就是前塵皆忘的毒鳳凰，又遇到了企圖吃掉她的蠢狐貍。
“再送你一把火要不要啊？”
呵，好像什麽都沒有變。
“可別，當初就是得了你一把火，險些要了我的老命，你自己留着吧，我招架不起。”
“哼，你怎麽不說我的紅蓮火助你漲了多少修為，要不是我，你早就死在那些瘋子手裏了！”
“要不是我，你連魂都撿不回來。”
“多謝。”
……
輕飄飄一句謝謝，跨越了幾千年，羽凰終于有了踏在實地上的感覺，眼角不自覺便潤了。
“回來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