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小崽兒滿腦子都是什麽東西?不過就是叫它跟着去了回私庫,不知怎的,竟生出個毛病——單單喜歡扒拉些亮閃閃的東西弄回自己窩裏。
這副貪財的德行,一定不是像她,嗯!一定不是!
“說明白點兒,怎麽個值錢法兒?”
不耐的踢了踢白團子的前爪,那力道卻是輕的不行,跟撓癢癢差不離兒。
白團子委屈的皺了皺鼻子,“嗷嗚~~嗷嗚~~”
謝荼糜挑眉:“真的?”
白團子半卧在地上,兩只前爪墊在前頭,聽了謝荼糜問話,只把腦袋狠狠往下一點,正好落在交疊的前爪上,那意思簡直不能更清楚!
“呵呵!”
謝荼糜滿意的收回目光,重又将視線凝在手心的小東西上,心中贊嘆不已。
卻原來,這小東西竟是難得一見的珍惜靈物!
好吧!不是說它是精怪什麽的。
這金色小蛛雖含劇毒,然其最為珍貴之處卻是吐出的絲線極為堅韌,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雖然聽起來挺玄乎的,不過——
謝荼糜微微斜睨了眼白團子那亮的幾乎要閃過的那雙黑豆子眼睛,暗自點了點頭,這,應該還是可信的!
嗯!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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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眸發亮的望着手心中的小蛛,謝荼糜饒有興致的伸出手指戳了戳它,只見它微微揚起腦袋,火紅的眼睛仿若紅寶石般,靜靜的瞄了眼謝荼糜,下一秒卻又縮回腦袋,任謝荼糜再怎麽逗弄,只乖乖趴着一動不動。
這副乖巧模樣兒,完全不似地上那個一頓就得幹下半頭野豬的傻團子,謝荼糜微微一笑,心中倒也不排斥這麽個小東西跟在自己身邊兒。
自覺收獲頗豐,謝荼糜心情甚好的回到家中,途中很是順便的敲了個蜂窩,弄碎了給白團子舔着玩兒。
眯眼瞧着白團子伸着舌頭,邊吃邊流口水的模樣兒,謝荼糜也沒嫌棄的給它弄個圍脖戴戴,反倒覺得可愛的不行,真是怎麽看怎麽順眼,這是妥妥的功臣啊有木有!
謝荼糜正在興頭上,整日盯着金色小蛛瞧個沒完,暗自琢磨着非要瞅瞅這小東西是怎麽吐絲的?她也好長長見識。
可惜,不湊巧的很在家中呆了沒兩日,便又有事兒找上門來。
謝荼糜坐在扶手椅上,面無表情,只一雙眼睛随着跟前來回走動的人左右晃動。只聽那人面有焦色,雙手交握,步履匆匆,轉身間金絲衣擺随風搖動,旋出一抹漂亮的弧度。她口中還在碎碎念叨:
“……怎麽辦,怎麽辦?阿姜快要回來了。這事兒真是——沒聽說有地方官要入京啊?不是時候啊!”
柳玉蟬擰着柳眉,轉頭對着謝荼糜,困惑道:
“……你說會不會出什麽事兒了?這麽突然,阿姜不是這樣的人。惜惜,你說呢?”
那一閃一閃的亮色閃的謝荼糜一陣眼暈,頭疼的按住額頭,謝荼糜無力的揮了揮手,口中勸道:
“那什麽,怎麽會突然呢?不是來信了麽?嗯!”
腦袋條件反射的往後一仰,躲過戳到鼻尖兒的一紙信筏,恨恨的瞪了眼讪笑的柳玉婵,接過來展開一看,眉眼漸漸凝起。
不過幾眼功夫,謝荼糜便擡起頭來,給柳玉蟬指了指身邊的座位,看着她坐下,才緩緩開口:
“我記得,阿姜上次來信裏頭說她懷孕了,算算日子,若是足月日子生的,到今兒應是滿月了吧!”
柳玉蟬聽着聽着,臉色漸漸肅整下來,心也一點一點往下沉。她自是心下算的明白,阿姜來信時定是還懷着身子,連着月子裏頭,想來日子定然趕得極緊。
可朝堂之上的消息她從未間斷,并未聽說……這事不對!
眉心越發蹙起,柳玉蟬此刻已然對此事很是上心,眼神凝重的望向謝荼糜:“惜惜!”
謝荼糜撐着腦袋,低低“嗯?”了一聲。
柳玉蟬恨恨道:“定是那杜匡生惹了麻煩,這才累得阿姜辛苦陪他回京。真是不省心,阿姜對他那麽好,這個沒心肝的,怎麽就不會心疼心疼阿姜……”
“呃?”謝荼糜愕然睜大眼睛。她不是這意思啊!悶悶的瞧了柳玉蟬,謝荼糜趁着柳玉蟬念叨的功夫,低頭快速的将信件又看了一遍,對着已将杜家全家問候了一遍的柳玉蟬抖了抖手中紙張,道:
“哎,哎!我說,你仔細看了沒有?信裏頭可是半個字都沒提到姓杜的。”
“什麽?”柳玉蟬瞪大眼睛,蹭的一下猛地拽過信紙,細細的、逐字逐句的一行行看過。半響,她複又擡起頭來,目色沉沉的緩緩吐出幾個字來:
“這王八。”
她一時情急,只寥寥看了幾眼,覺得事情不對,便來尋謝荼糜商量。如今細細看來,這還真是……
确如惜惜所言,信中并無半點提及杜匡生,與往日來信裏姓杜的長姓杜的短的相比,當真差了遠呢!
柳玉蟬越想越氣,臉色難看的不行,道:
“姓杜的這是什麽意思,讓阿姜獨自一人上路?”
謝荼糜只當沒聽到柳玉蟬問候杜匡生那句,聞言淡淡道:
“怕是剛出生的小外甥女也要跟着阿姜一道來。”
阿姜信中提及月前産下一名女嬰,如今既決定回京,依她的性子,親生骨肉定是不會抛下不管。
再者,謝荼糜不動聲色的瞥過那頁紙張,眼中神色意味深長。
她瞧着阿姜話裏話外的意思,可不像是回京省親,反倒像是回來常住一般。這裏頭的關聯,若說與那什麽杜匡生無幹,打死她都不信!
正思慮間,耳旁忽然“碰”的一聲響,謝荼糜慢騰騰的斜睨過去,只見柳玉蟬已經炸毛的不行,靈巧纖細的素手将桌案拍的碰碰悶響,跟個夜叉似的,咬牙怒道:
“這混賬東西,他怎麽敢,他怎麽敢?”
柳玉蟬已經氣瘋了,她是女人,同阿姜情同姐妹,現下發生這樣的事兒,腦補一番真是再簡單不過了。只一句:肯定是杜匡生那王八的不對就是了。
當初,她就看那人怎麽都不順眼,如今想來,哼哼,把阿姜臨産出行,阿姜那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逼急了她會舍得自個兒嫩生生的小閨女兒受這份兒苦?
這麽一琢磨,柳玉蟬磨牙已經過三遍了,太可恨了!
謝荼糜抿了口茶,無奈的看着又神游八千裏外的柳玉蟬,眼眸微動,身子微微右傾,伸出手掌在柳玉蟬眼前晃了晃,勸道:
“旁的先別多想,等阿姜回來,見了面不就什麽都知道了。阿姜信裏不是說,要咱們給她留意有沒有合适的宅子?”
留意到柳玉蟬冷靜下來,深思專注的聽着她的話,謝荼糜不自覺的軟了聲調,輕柔繼續道:
“我想着,咱們先尋宅子,阿姜回京後,也好有個安頓的地方。至于旁的……”頓了頓,謝荼糜垂下眼眸,手中把玩着茶杯,輕嘆一聲道:“左右該發生已經發生,現下在這兒胡思亂想幹着急,一點兒用都沒有。還不如平心靜氣等阿姜回來,聽她親口說。到時若有咱們能幫得上的地方,總不會讓阿姜吃虧便是。”
柳玉蟬垂頭愣愣的出了會兒神,随即悶悶的吐出一口氣,聞言低落道:
“也只好如此……早先咱們在一處時,每日多是笑聲。咱們三人裏頭,那時惜惜你最是膽小,阿姜卻最溫柔,你難過時阿姜總會輕聲撫慰,柔柔勸說。每回我在外頭惹了禍,都是阿姜攬了過去,替我處理妥當,她總勸咱們改改脾性兒,她說若是咱們兩個的性子糅合到一塊兒,平分了去,那才是真真好……她那麽好的人,如今卻……”
聲調越來越低,終是沒了聲響。謝荼糜眼睑微斂,腦海中久遠的記憶噴薄而出,一幅幅畫面越來越清晰。
謝荼糜有限的生命中,姜琳梅與柳玉蟬無疑占據極大的分量,因此哪怕到了此刻,不自覺的心中迸發出的濃烈的懷念和悲傷,還是讓謝荼糜有些吃不消。
不動聲色的咽下幾口涼茶,暗自平複胸中起伏,謝荼糜很是無奈的發現,她欠的人情債好似越來越多了。
可這會兒氣氛實在不好,瞥了情緒不高的柳玉蟬一眼,視線沒有錯過她泛紅的眼眶,謝荼糜抿了抿嘴唇,好似不經意的轉移話題道:
“哎,對了!說到宅子,我平日不怎麽出門,對京中情形也不太了解。你那裏有什麽主意沒有?”
“有是有,只是我心裏頭有些想頭。”被話音兒引着,柳玉蟬不過一個愣神,思緒便忍不住跟着走,聞言瞬間打起精神,道:
“不管怎麽說,阿姜總是出嫁的閨女兒,她娘家那裏,唉!她幾個兄長都已成親,這娶了媳婦兒的,哪裏還會像以往那般全心護着阿姜。況且,就算他們有心,怕也是無力。”姜家那幾個媳婦兒可都不是省油的燈,當年為着阿姜出嫁的嫁妝,那一個個眼睛紅的喲!
謝荼糜顯然也想到這一點兒,扯了扯嘴角,道:“管她們呢!咱們又不是死的,還能看着阿姜吃虧不成?最壞的情況你我都料想得到。阿姜性子雖柔和,可頗有決斷。如今這般行事,顯然心中也是有所打算,咱們只幫着她達成心願就是。”
謝荼糜壓根兒沒把姜家一幹人等放在眼中,在她看來,阿姜的意見是唯一也是最為重要的。
再說,阿姜既交待另購宅院,顯然沒将期望放在她那幾個兄長身上。
似想到什麽,謝荼糜又道:“那個杜匡生,是個什麽情形,你心裏有譜沒譜?”記憶中只知道那姓杜的出身貧寒,後來高中進士,被姜家老父看中,将心愛幼女托付,聘為女婿。姜琳梅攜十裏紅妝下嫁,彼時在京中很是引起一陣轟動。再後來,杜匡生出京到了地方為官,阿姜随夫同行。那以後,她們就很少見面了。
柳玉蟬常在外行走,又頗有權勢,阿姜于她又是親近之人,因此連帶着杜匡生自然也得多加關照。聽得謝荼糜問起,連個磕絆都不帶打的,張嘴就來,道:
“那個杜匡生,雖說中了進士,可放到朝堂中,那樣的人比比皆是。後來他同阿姜成婚,姜老愛屋及烏,對他很是用心,打點一番好不容易才為他博了個不錯的缺,雖說是下放到外頭做縣令,可姜老怎麽舍得叫阿姜吃苦,這才便宜那姓杜的,仕途坦蕩那是沒得說。每逢考評一應全優,若我沒有記錯的話,臨到明年秋便是整整三年,往上再走一步怕是不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