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謝荼糜以團扇掩口,瞧着眼前面善的婆子,茶色暈染幽藍的眸子微微眯起,其中波光流轉,潋滟非凡。

“可是我來的晚了,這倒是我的不是了。”

輕柔嗓音微動,旁人且不提,只謝荼糜便先受不住了,被自個兒剛出口的嗓音給驚得心肝兒一顫。這聲音,淡淡的略帶幾絲酥啞,當真是要了命了!

她也不想這樣的,可這天生的嗓音還真是沒辦法!

謝荼糜暗自歪歪暫且不提,那柳玉蟬手下的婆子聞言,哎呦一聲,作勢往自個兒臉上輕拍了下,連忙笑道:

“瞧老奴這張嘴,竟會胡說,謝大娘子千萬別同奴計較。現下時辰還早,不過是我家王妃出門的早,前頭又往金鋪走了一遭,後頭半路上恰巧遇見姜娘子,兩人結伴而行,左右無甚要事,這才先入的茶樓。謝大娘子此時才巧剛剛好呢!”

謝荼糜輕笑一聲,身側的月蘭勾唇一笑,溫聲笑道:

“嬷嬷好巧的嘴。”

“不敢,不敢!”婆子忙搖着手,身子微側,“娘子這邊兒請。”說着便請讓着往樓上去了。

木質的樓梯寬敞恰巧三人并行,謝荼糜提着裙擺擡步上樓,正巧上頭一陣沉穩腳步聲由遠而近,随即一大片陰影鋪蓋下來,遮擋住謝荼糜頭頂光亮。

不自覺的秀眉微蹙,下一秒卻又不動聲色的舒展開來。謝荼糜暗自不悅的擡頭望去。

自打醒來後,旁的都沒什麽,她唯一很是怨怼的便是自個兒的個頭。這嬌小玲珑的,真真和以前一七五的個頭相差甚遠。老是仰着腦袋看人,簡直不能再憋屈!

正暗自腹诽時候,上頭那人忽的停下腳步,做出嫌讓之态,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只叫她先過去。

謝荼糜也沒多想,只依禮颔首謝過,期間眼風不經意的掃過那道昂揚身影,便扶着月蘭垂首越然而上。

然行動之間,腦海中倏然一個模糊身影略過,只教她覺得好似眼熟哪裏見過一樣。可到底于她并非要緊之人,随即便抛之腦後,撩開了去。

卻不知樓梯中間那人,默不作聲的望着她的身影消失的雅間門口,這才倏然轉身,在身側小厮欲言又止卻又不敢催促的焦急面色中,沉穩邁步下了階梯,任轉角處的欄杆拂過錦衣下擺,蕩起一絲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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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雅間大門,謝荼糜邁步進去,擡眼便見臨窗軟榻上兩女子相對而坐,一手執棋,神情專注,深思模樣兒。

聞聽聲響,其中紅衣女子側首看來,面上突露喜色,眼珠骨碌碌一轉,卻是仿若不經意般将手中黑棋随意擲于棋盤上,面上卻笑意盎然,對着謝荼糜做瞪眼狀:

“惜惜,你怎的才來?我這兒茶都換了兩盞。”棋輸了六回。

大家都這麽熟了,誰還不知道誰的德行?謝荼糜嗤笑一聲,解下鬥篷遞到月蘭手上,悠悠邁步,口中卻毫不留情道:

“又輸了幾回?”

不等柳玉蟬應下,她又接着道:“瞧你這心虛的模樣兒,兩盞茶?啧啧,怕是輸給阿姜不下五,”眼睛細細在柳玉蟬臉上徘徊,瞅着她神色細微變動,謝荼糜忽的一拍手掌,笑道:“是六回吧!哎呦,就這麽會兒功夫,你,也不容易啊!”

看着驀然黑臉的柳玉蟬,謝荼糜笑的眼睛都眯起來。

福王妃這必須是棋癡呀好麽!旁人一盤棋的功夫,她愣是能來上六回,還都是輸的那個。這速度,真是,呵呵!

“難為你還能耐着性子跟她下。”謝荼糜對着淺笑不語的姜琳梅道。要是換了她,遇到這麽個臭棋簍子,還死乞白賴非要拽着人玩兒的,她踹死她的心都有了,“要是換了我,早不跟她玩兒了。”

慢悠悠的晃到臉黑的不行的柳玉蟬身側,微微探頭一看,謝荼糜不禁“噗嗤”笑出聲來。

柳玉蟬這下不樂意了,纖細的指尖兒對着謝荼糜戳啊戳,忿忿道:

“笑什麽呢?哎,我說你笑什麽呢?不會下棋怎麽了?那不會的人多了去了,有你這麽埋汰人的嗎?”

好友難得耍小性兒,只瞧着小嘴兒一噘,姜琳梅頓時忍不住彎了眉眼,“是,不會下棋的人多得是。可咱們适才玩的這個,”姜琳梅點了點棋盤,戲谑道:“這個又不是尋常的圍棋,惜惜說了,這個叫五子棋,本就是個小把戲罷了。可就是這個,你,呵呵……”小游戲都玩兒不來,智商堪憂啊親!

笑聲意味深長,未竟之語簡直不能清楚明白。最起碼,柳玉蟬忒厚個臉皮,也是被臊的通紅一片,遠遠瞧着,竟是燦若朝霞。

柳玉蟬也是個混不吝的,瞧着二人看好戲的眼神兒,嘴角一撇,指尖兒紛飛,動作飛快的将棋盤抹得一團亂,然後眼神無辜的瞅着二人,兩手一攤,呵呵,什麽都沒有發生啊對不對!

簡直不能更賴皮!

索性謝荼糜二人對這人性子知之甚深,只是各自送給她個白眼兒,便将此事撂開不提,只叫人收拾一番,便圍坐一塊兒,談起正事兒。

謝荼糜接過月蘭遞來的紙頁,放到二人跟前,示意她們各自翻看。

屋子裏靜了好一會兒,只聽得到紙張翻頁的聲響。

最後還是柳玉蟬先開的口,她放下紙頁,若有所思,

“惜惜,你要做制粉生意?”說着又低頭看了眼,可上頭寫的,又不全像是這麽回事兒?這可把她弄糊塗了。

謝荼糜斜斜靠在椅子上,懶懶的撐着腮,聞言點着腦袋應了聲“是。”

見二人皺眉,她又慢吞吞的添了句,“準确的說,是做香精生意。嗯,要說是脂粉生意也行,左右沒差多少,都是賺的女人銀子。”

這是謝荼糜思量許久想到的,京中的生意她大致瞧了個遍兒,最後琢磨着,還是女人和孩子的銀子最好賺。她對京中有關脂粉香料的店鋪做了詳細調查,竟意外發現現下香精這玩意兒竟是未曾問世。

當時知曉時便叫她眼前一亮,覺得這真是老天要下金子,還特好心的叫她掂個盆去接。這種感覺實在是……

姜琳梅從紙業上移開視線,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困惑,道:

“惜惜,你說的…香精,是香料的一種麽?”

瞧瞧,聰明人一下子問到點子上了。

謝荼糜贊許的給飛了個媚眼兒過去,笑眯眯道:

“是,也不是!”

柳玉蟬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她的那個急性子啊!這是故意調她們胃口呢!

伸着剛染好的猩紅指甲往謝荼糜臉前晃了晃,柳玉蟬一臉威脅的彈了彈尖利的指尖兒,咬牙切齒的假笑道:

“那到底是,是亦或,不是呀!你倒是給個準話兒呀!”不然撓你信不信?

哼哼!柳玉蟬默默的感謝了王南卿那女人給她的啓發。撓人什麽的對女人來說,真是一件再有用不過的武器了好麽!

這麽個妙招,她怎的就沒想到呢?果然是她性子太善良了有木有!

謝荼糜無語的瞅着臉笑成一朵花,神思卻不知飛到哪兒去的柳玉蟬 ,沒好氣的将臉前晃悠的爪子‘啪’的拍到一邊兒去,拖長了音調,

“是,香精也算是香料的一種,不過用起來更方便些。要說不同,嗯——喏,你自己試試。”

沉吟片刻,謝荼糜解下腰間荷包,拿出個拇指大小的瓷瓶,瓶口用木塞塞緊,遞給了柳玉蟬。

“這是——”擡手接過,柳玉蟬仍是有些疑惑的瞅着小瓶子,旁邊兒的姜琳梅倒是眼前一亮,轉眼看着謝荼糜驚訝道:

“惜惜,這就是你說的香精,你已經做出來了?”

謝荼糜給柳玉蟬示範着如何使用,間隙裏抽空偏着頭對着姜琳梅笑道:

“是啊,說了要拿這個做生意,自然不能空口白話不是。總要做出個樣兒來好教你們瞧瞧,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這好歹也算個新鮮東西,總要弄清楚裏頭有沒有利潤?不然,咱們的銀子又不是天上掉的,打了水漂可怎麽好?”

柳玉蟬抽着鼻子聞着手腕處,眼睛驀然睜大,驚訝的張大嘴巴。

“這個聞着怎麽有股子桂花的香味兒?”同平日裏用來熏衣裳的香料相比,味道清雅許多,也沒那般濃郁。

“阿姜,你聞聞。”說着,柳玉蟬便将胳膊伸到姜琳梅鼻尖兒前頭,一副叫她也試試的模樣兒。

謝荼糜笑眯眯的看着,手指摩挲着腰間荷包,默然無語。

她早查的明白,現下香料只流傳于貴族之間,且價格昂貴,旁的尋常人家是買不起的。而且,香料的種類并不繁雜,只寥寥幾樣,多用于熏烤衣物、房屋,并不直接用在身上。

而,謝荼糜便是看重這一點,這才尋了腦中記着的香精配方,小小的做了幾樣花香兒味兒的,先讓好友瞧瞧,有甚意見也好說在前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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