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姜琳梅就着柳玉蟬的手腕,微微低頭嗅了嗅,再擡眼時,已是滿眼笑意,看着謝荼糜笑的溫柔:
“味道甚是不錯,比之以往所用香料要雅致許多。不過,——”
笑着瞥了眼拿着小瓷瓶死不撒手的柳玉蟬,姜琳梅問出了要緊話,
“這是挂花香,惜惜,依着你的法子,可能還做出旁的香味兒?”
她雖不太懂得,可到底少時見得多了,此時只依着腦中所想,卻覺得既然花香可入味,這其中種類可就多了去了。京中貴婦繁多,銀子誰也不缺,缺的就是這份兒各不相同的稀罕……
謝荼糜懶懶一笑,茶色暈染幽藍的眸子微閃,并不多言,只從另一個荷包中再取出幾個小瓷瓶子,依次擺放在桌面上。
柳玉蟬‘啊’了一聲,随即一個虎撲,意要将幾個小瓶子攬在手中,可到底不及姜琳梅指尖兒飛快,眼前一晃,三個瓶子已安靜呆在她手心。
柳玉蟬恨恨的呲了呲牙,只恨自個兒手慢一步,手心裏兩個瓶子卻是攥的緊緊的,生怕一個不妨就給阿姜奪了去,一邊兒還不忘眨着委屈的小眼神二瞄着姜琳梅,那個控訴的勁兒喲,好似适才偷偷把試用的小瓷瓶往自個兒袖袋裏放的那個人不是她一樣。
姜琳梅才不慣她那臭毛病,一個眼神兒都不往那邊兒瞥,只垂首一只只拔開瓶塞聞着裏頭的味兒。
嗯,雖是香氣宜人,可各自竟都不相同的,優魅雅致,清新果香,真是各有千秋。
一樣樣兒聞過味道,姜琳梅面色柔和的看着柳玉蟬将她手中的兩個連同先前一個悄悄放進荷包,那模樣兒瞧着,半點兒要還給惜惜的意思都沒有。
“還真是好東西。”
她抿着嘴唇笑了片刻,末了感嘆一句,随即只在柳玉蟬心虛的面色裏大大方方的将自個兒手中三個瓶子也給放進随身的荷包裏,那個悠然的态度,啧啧,當真比之柳玉蟬不知要理直氣壯多少倍!
教旁人瞧着,就好似本是人家的物件兒,如今不過收回罷了,這段數……
柳玉蟬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指着姜琳梅,瞅着她溫柔如水的眉眼,指尖兒抖個不停。
她以為自己就夠無恥的了,沒想到呀,一山還比一山高啊!端着一張溫柔腼腆的俏臉幹壞事兒,眉眼半絲兒不動的——她真是長見識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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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咱們賣的香精都是這般,這生意倒是不錯呢。”
姜琳梅只當柳玉蟬羊癫瘋發作,當看不見她那抖篩子似的手指,衣袖輕輕一拂,把那只爪子拍到一側,眼睛望着謝荼糜,柔柔笑道:
“對了,惜惜,你那裏應是不止這幾種吧?”
謝荼糜瞥了眼氣得胸脯起伏的柳玉蟬,看戲似的樂了好一會兒,聽得問話,便也不繞彎子,直接認了:
“是呢!咱們既然打算做這一行,手裏總要有些好東西,不然,誰樂意給咱們送銀子呢?”又不是傻子。
賣的就是個新鮮!謝荼糜心中再清楚不過,做香精買賣,其中最為要緊的便是配方,旁的倒是其次。
顯然姜琳梅也是明白這一點兒,言語之間并不提及。
柳玉蟬瞧着兩人說的起勁,不甘寂寞的插嘴道:“那咱們就賣這個,賣這個。”左右她只管出銀子,只要她們說好那便是好呗!
況且,她聞着也确實是好呢!這樣的東西不愁賣不出去。
姜琳梅好笑的瞅了她一眼,轉頭對着謝荼糜,微微颔首笑道:
“既然如此,這就定下了。那麽,咱們就來說說鋪子的事兒。”
親兄弟明算賬,更何況她們姐妹情尤為珍貴,可不值得為些許銀錢損了去。
嗯,很好,她也是這麽個意思!
謝荼糜緩緩坐直身子,神色間露出幾許肅色,聞言應允道:
“咱們雖不是親姐妹,可感情倒是比那親生的還有好上許多。在我心裏頭再沒有什麽能比咱們之間的情誼更重要的。”
柳玉蟬和姜琳梅聞言雙雙點頭,臉上俱都一副‘應是如此’的表情。
謝荼糜笑了笑,眼底飛快閃過一絲暖色,抿了口茶,繼續道:
“銀錢最易生出龌龊,為防往後咱們姐妹因着銀子生出嫌隙,倒不如咱們先小人後君子,趕在前頭說清楚才好。”
姜琳梅道:“很是應當。”
柳玉蟬打量着新染的指甲,眼尾瞄了眼謝荼糜,狀似不耐煩道:
“忒多廢話,不就是入份子嗎?說罷,聽着呢!”只眼底流淌的絲絲暖意洩露出心底顏色。
謝荼糜也不廢話,腦中飛快轉了一圈,随即脫口而出:
“既是咱們三個一塊兒,那麽鋪子和作坊的份子便各占三成,餘下的一成——”
說着眼神兒便往柳玉蟬瞥去,姜琳梅一看這情形,眼神迷茫一瞬,随即心中一動,眉宇間劃過一絲了然。
柳玉蟬同謝荼糜倆人眼瞪眼半響,謝荼糜忽的身子一軟,往後一靠,她真是服了。
撐着一側臉頰,謝荼糜有氣無力的揮揮手,
“餘下一成,玉蟬,你拿去送給你家老祖宗吧!”
柳家是京中數得上的公卿世家,柳父襲華陽侯,位居二品。柳玉蟬自小便是家中嬌女,承受萬千寵愛,柳父柳母最是不用說,但最是對柳玉蟬寵溺之人,非柳玉蟬的祖母、柳家的老祖宗莫屬。
玉蟬嫁給福王,姻緣不順,但仍能過得今日這般自在,其中柳家老祖宗的背後支撐所起作用非比尋常。
這也是她送出一份幹股的因由所在,香精生意一旦做成,裏頭的利潤她最是清楚不過,這一股放到那時也必定是金山銀海,萬人難求。
現下她們三個做生意,說到底還是略顯單薄了些。財帛動人心,只憑着她們三個,日後要守住這生意應很是艱難。
今日她這麽個提議,說來連着柳玉蟬手中所持,柳家一共占了四成,比之她們,已是占了大頭。
白花花的銀子送出去,她也不是傻子。只是為着長久計,有這麽尊大佛在後頭坐鎮,她們行事也多幾分安心。
畢竟,那是連皇帝都讓三分薄面的人物兒。
至于,玉蟬手中四成幹股,柳家作何感想——這點兒本事,她對柳玉蟬還是很有信心的。
姜琳梅心中同樣如此作想,探身給二人續上茶水,對着柳玉蟬微微點頭,笑道:
“到底是咱們做晚輩的怠慢了,前些日子家裏妞妞總不妥當,惜惜和我細細照看了好幾日才好些。算算日子,玉蟬且不提,我和惜惜已好幾年沒見過老祖宗了吧?”
說着側頭微微探向謝荼糜,見謝荼糜點頭應是。她便笑道:
“老祖宗對咱們三個最是疼愛,前些年頭,咱們一處玩耍,老祖宗總是點心首飾的堆着給咱們送,現下我跟惜惜日子也算安穩,也是該尋個好日子給老祖宗請安。”
送好處總要露露臉不是?不然時日久了,誰知道她們是誰呢?
老話說人以群分,就是這麽個理兒,她們仨內裏其實都差不離兒,該借勢的時候都豁得出臉兒,該送笑臉兒的時候都能笑成一朵花兒似的,半點磕巴都不帶有的!
柳玉蟬心裏頭明鏡一般,對好友的小盤算并無反感。她終歸是出嫁女,父母祖母寵愛她,可任由她活的惬意,可等到将來兄長當家,嫂子們主持中饋時候,就說不定了。
姜家的例子,阿姜的處境,給了她當頭一棒,教她警醒許多。
有時候未雨綢缪,是很管用的。
因此,柳玉蟬美豔臉龐溢出一抹笑意,颔首應道:
“很是呢!祖母也總念叨你們呢!正好明日祖母邀我看戲去,咱們同行便是。祖母若是看到你們,定然歡喜非常。”
姜琳梅笑的柔和,“好呀!”
謝荼糜也是笑眯眯的,“看戲呀,那肯定很是熱鬧喽!正好我帶些院子裏結的新鮮果子,送給老祖宗嘗嘗鮮。”
不用銀子送禮什麽的,真是一件好開心的事啊有木有!
三人目光交彙,其中各種意味深長,不足為外人道哉!
幾人又是利落的性子,當下談妥,也不費力拖拉,便着人送上筆墨紙硯,寫下契約,各自簽上名諱,按了手印,如此,此事兒便算是成了大半。
至于餘下的店鋪,作坊運作,三人則各自分工,謝荼糜手握配方,同柳玉蟬二人細細商量,因着身份所限,柳玉蟬不好直接出面,最後卻是決定,鋪子日常便由姜琳梅出面,謝荼糜則隐居幕後,掌控大局便好。
畢竟,這香精生意的重中之重便是配方無疑,自是要多加慎重才好。
正事談妥,三人收拾妥當。叫來丫頭重又上了熱茶點心,三人圍坐一團,斜斜懶懶談起趣事兒來。
柳玉蟬平日裏全憑端着個王妃架子吓唬人,這會兒在親近人面前兒,卻是再不願遮掩,只把眼睛瞪得亮晶晶,瞅着姜琳梅的眼神兒快要閃出光亮來,一副八卦的不得了的模樣兒,毫無半絲王妃的威嚴,
“阿姜呀,嘿嘿,快跟咱們說說,那天,就是你回來那天,城外跟你告別那人,今兒又碰見的那個,那是誰呀?”
說罷,很是猥瑣的捂着嘴嘻嘻笑了,眼神兒很是不懷好意的飄啊飄,“聽你叫他表哥?這又是哪兒竄出來的,往日咱們幾個可是半點風聲沒聽見呀?”
表哥表妹什麽的,哦吼吼~~很有情況啊!
姜琳梅無奈的笑了笑,看着眼前挑着眉毛一臉流氓像的好友,真是哭笑不得,
“表兄,不過叫着好聽罷了。我又哪裏能跟人家攀的交情。那人姓顧,原是與我姑丈家有幾分親戚情分,且與我拿幾位兄弟有些交情,我這才随着表姐表哥他們,遇着那人便稱一聲表哥,再有便是少時沾着姑姑的光,見過幾回顧家夫人,有幾許香火情,面上好看罷了。實則我和顧家,并不很熟。”
聞言,謝荼糜心中一動,竟起了狹促心思,看着阿姜無奈搖頭,只笑的暧昧,慢吞吞道:“不熟可以變成熟嘛!咱們看好你喲。”
說着,一個媚眼兒飛過去,小眼神兒裏當真深意非常啊!
“胡說八道!”
姜琳梅笑着嗔了兩人一眼,斜倚在榻上,柔聲道:
“真要論起來,惜惜啊!”
謝荼糜應聲望去,卻見姜琳梅笑的意味深長,悠悠道:
“若是先前沒那許多變故,惜惜仍在王家的話,見着那人也是要稱一聲舅舅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