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5)

牙說道:

“大姐這臉色真是紅潤白皙,一看就是精心養着呢!也不知大姐這裏有什麽好物兒,看在小妹瘦弱可憐的份兒上,勻給小妹一些罷!小妹這裏多謝大姐慷慨。”

說着,起身朝着謝荼糜福身一禮 ,一副自說自話的模樣兒,好似謝荼糜已經應下似的。

這就是逼迫的意思啦?

謝荼糜好笑的看着謝華蘭一番作态,心下已經肯定,這人今日來,怕死只為惡心她來着……

于是,看着謝華蘭殷殷期待的雙眼,謝荼糜溫和的笑了笑,淡然吐出兩個字來,

“沒有!!”

傻子才給呢!哦——合着前腳對她嘲諷一通,轉頭她還得送上補品,好叫她補好森子,底氣十足,更有力氣跳腳罵她?

做夢去吧!

你——“謝華蘭不想,謝荼糜竟然這般不給面子,當着謝家姑爺的面兒,也吝啬小氣的不行,頓時氣得胸悶,身子忍不住一歪,靠在呂起身上,哎哎呀呀的哼唧起來。

個作樣子!謝荼糜暗呸一聲,卻是只做不見,由着謝華蘭耍猴似的演個不停!

左右看看,也不要銀子不是!

呂起卻是微微掀起一直垂下的眼簾,擡手輕攬住謝華蘭,一手扶着她後背順氣兒,一邊兒拿柔和愛憐的目光看着懷中人,口氣更是溫柔的不行,

“蘭兒,你且先消消氣,大姐有意與你玩笑呢,你們自是嫡親的姐妹,大姐哪有不疼你的道理,你誤會大姐了。”

說着,擡眼望向謝荼糜,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兒。

說的好像剛才謝華蘭吃癟,你沒在一旁幹看着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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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荼糜不屑的撇撇嘴,眼睛盯着茶盅,一點兒沒接這話的意思。

心裏頭卻是覺得有些厭煩起來,忍不住升起攆人的念頭!

不想跟他們膩歪了!

緩緩擡起眼簾,平靜無波的望着一深情撫慰,一委屈可憐的兩人,謝荼糜清冷淡然的聲音,滿吞吞的說道:

“你誤會了!”

呂起眼底劃過一抹喜色,面上笑意越發深了幾分,對着謝華蘭,道:“你看,就說是你誤會大……”

謝荼糜不等呂起插話,緊接着說道:“事實上,我沒有和你們玩笑的意思,我跟你們的關系,也不到那份兒上。今日你們不請自來,我就看在咱們那點兒稀薄的可憐的血脈緣上,招待你們吃杯茶,往後,你們安生過自個兒的日子,我這裏,你們往後別來了。”

謝荼糜瞅着忘了擦淚,動作僵住的謝華蘭,淡然說道:“你心裏明鏡一般,我跟你關系與路人無異,各自安生不好麽,何必自找不自在呢?”

謝華蘭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這話一出口,她在夫君面前的面子裏子都算是丢盡了,索性沒必要遮掩,登時臉色一變,指着上頭一臉無動于衷的謝荼糜,尖聲斥道:

“謝荼糜,你這個……嗚嗚~~”賤人!

話到一半,便被早就等在一旁,蓄勢待發的東芝,一把撲上前,捂住嘴,餘下的話再沒說出口的機會。

謝荼糜只覺得沒趣兒極了,也不去瞧呂起難堪的臉色,只揮了揮手,一邊兒往內室走去,一邊兒随即吩咐道:

“送客!”

被人趕着出門,實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兒。

呂起站在謝家宅子門外,回頭看着謝家牌匾,眼底飛快劃過一絲陰霾。

然後,扭回頭面對謝華蘭時,又是一臉的溫柔,含情脈脈,軟語撫慰着謝華蘭,一路小心翼翼,呵護着謝華蘭上了馬車,回老宅去了。

只是,一段禍事便由此而起。

謝荼糜站在廊下,聽着底下人來報,門外之人已是離去。頓時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靜了片刻,謝荼糜轉頭,叫了月蘭近前來,低聲囑咐幾句,随即又是交待道:

“告訴顧淩之,這事兒若是辦好了,我承他的情。”

月蘭擡眼看了眼謝荼糜,随即飛快低下頭,唇瓣掠過一絲笑意,恭敬應道:

“是,奴這就去。”

“嗯!”謝荼糜點頭,頓了下,說道:“去庫房挑幾樣東西,請人辦事,總不好空着手不是?”

月蘭抿着嘴,笑意溫婉,此時她已挽着婦人發髻,行了一禮,道:“是,奴親自去挑。”

“嗯!去吧!”

說着,像是想到什麽。囑咐了句,“帶着白團子,一路有它護着,也安穩一些。”

如今,白團子已經長大了,身形壯碩不說,只一口鋼牙便讓人膽寒的緊。

帶着它出門,護衛左右,實在比十來個護衛還叫人放心的很。

畢竟,它是個——肉食動物來着!

看着月蘭漸漸遠去,謝荼糜一轉眼,望着廊下陰影,心中漸漸沉了下來。

剛才那呂起的神情,雖說頗為隐晦,可到底沒叫她錯過。

一雙眼睛四處溜達,靈活的過分。恨不得把她這府裏頭看透。

這樣的人,若說沒有企圖,她是不信的。

況且——

謝荼糜垂首看着自己手掌,白皙柔嫩,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跟外頭饑餓不堪瘦弱膚黑的樣子,簡直天差地別。

再者,來往上茶的丫頭小厮,看起來也沒有那麽不堪,還有——身形健壯的護院,可不是誰都能養的起的!

只要有些頭腦的人,就能看的出來,她這府裏可是處處破綻!

她真是太不小心了!

謝荼糜苦笑着搖了搖頭,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如今也只有靜觀其變,見招拆招了。

只希望,事情并不如她所想那般,呂家人沒有龌龊到了極點——才好!

轉身邁步回房,謝荼糜心中思索不停,如今當務之急,便是弄清呂起來意。

只在她看來,老宅中對她頗有威脅的也只有這麽個新鮮出爐的姑爺兼表公子了。

無他,實在是這位名諱為呂起的男人,整個人的氣息都叫她不舒服的很。

只是,呂家遠在千裏之外,想要得知消息,她這裏的确不如手下擁有龐大商隊的顧家來的方便。

況且,謝荼糜已是打算給顧淩之一個機會,亦不怕欠他人情,此事托付給顧淩之,确是再便宜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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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

顧淩之聽得謝家來人,絲毫不願怠慢,着人将來人請進書房,常與謝家往來,他自是認得謝荼糜身邊兒的貼身丫頭,哦,不對——如今已是媳婦子了。

聽了月蘭一番話,顧淩之沒有為難,立時點頭攬下此事,道:

“這事兒交給我便是,你轉告大娘子,五日內必有回信,請她安心就是。”

月蘭垂着頭,一派本分溫婉,道:“是,奴記得了。”

“嗯!”顧淩之想了想,擡頭對月蘭道:“你且稍等片刻,我寫封信,你帶給大娘子罷。”

月蘭想着,這些日子大娘子好似對顧郎君破位松動,況,這書信往來,已不是頭一遭,便略一思索,點頭應道:

“郎君請便,奴等着就是。”

說罷,顧淩之拿出紙張,提筆澆墨。

月蘭仍垂首侍立,等在一側。

就在這時,外頭忽的響起一陣喧嘩聲,月蘭微微擡頭,一陣尖聲斥責已傳入耳中。

“放肆!你們這幫狗奴才,竟敢攔着我。你們可知我是誰?裏頭是我表哥的書房,我為什麽不能進……看我禀告表哥,打斷你們的狗腿……”

月蘭眼神不動聲色的掃向書案後頭的顧淩之,眼底不知不覺見已經帶上一絲審視……

看着顧淩之皺起眉頭,臉色立刻黑沉下去,滿是不悅,這才暗自松了口氣,滿意的垂下眼睑。

畢竟是顧家的家事,跟她們謝家可沒什麽關系……至少,此時沒有!只管看着便是!

顧淩之收起筆墨,将信紙吹幹,放入信封中。這時,門口一陣人影晃動,尖利的女聲依舊刺耳的緊,

“……表哥,表哥,是我啊……你快讓這幾個不長眼的讓開,告訴他們,我是您表妹……表哥……表哥……”

顧淩之臉上怒氣越發明顯,陳恒朝門外道:

“來人!”

只見門口吱呀一聲,一個面黑卻靈巧的小厮從門縫裏擠進來,進門臉頭都不擡一下,朝着桌案就跪下,道:

“郎君!”

顧淩之手下動作不定,仔細密封書信,口中漫不經心的吩咐道:

“表妹怕是呆膩了這顧府,也罷,如此我便不勉強了,備些幹糧,今日便送表妹回家罷。”

說着,眉頭微蹙,沉聲道:“若是有人阻攔,不必告知于我,只管一齊送出去就是。”

這“有人”說的就是顧家大夫人無疑。

顧家家大業大,總有些個這樣那樣的親戚,日子不好過尋上門來,顧淩之看在一家人的份兒上,總是照看一二。

這外頭高聲叫喊,不知分寸的不是旁人,便是顧家大郎的媳婦兒,娘家妹子,寄住顧家已經有段時日。

今日,這女子所作所為,已是犯了顧淩之的忌諱,自然留不得了。

小厮二話不說,一個頭磕下去,沉聲應道:“是!”

說罷,起身退行兩步,轉身低着頭,打開一個門縫,身子一動便溜了出去。

不多時,外頭尖叫聲便止住,一下子安靜下來。

月蘭冷眼旁觀,一字不發,只等顧淩之寫完信件,接過仔細放好,便告辭而去。

至于這事兒告不告訴大娘子,呵呵——這便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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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掉了

幾日時間轉瞬即逝,顧淩之言出必行,到了約定日子,謝荼糜手中已是捏了一摞厚厚的信紙。

裏頭不是胖的,都是關于呂家的大大小小一幹事宜。

直至此時,謝荼糜是真真對顧淩之的本事佩服的很,簡直五體投地……

瞅瞅這上頭都寫的什麽,什麽——小郎君同他爹寵妾花園中私會,呂家夫人偷偷叫人炖了燕窩,自個兒關起門來獨自享用,卻不想被推門搶入的妾侍撞破,兩人對罵不算,上手各自給對方臉上桡的幾排血印子,正頭夫人閉門養傷好幾日不敢出門……

啧啧,好嘛——連呂大人一日上幾趟茅房都列的清清楚楚。

果真是事無巨細啊!

謝荼糜很是感嘆道。

一字字看完,謝荼糜将紙張擱到案幾上,輕輕的嘆了口氣。

其實,先前她依然有所預料,倒不曾想竟歪打正着——那呂家果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偌大家被耗費個盡。

家中人口多,卻不想着開源節流,全家竟将念頭打到呂氏這裏來了。

那呂起這一趟,不是為旁的,只是孤注一擲,全為謝家家財而來。

呂家這想的倒是挺好,只巴望着呂起拿捏住呂氏幾人,然後堂而皇之的将萬般謝家之物,盡數改了性,随呂姓了都!

這算盤打的忒精!

還有這呂起,竟然跟竄匪有所關聯,前幾日還曾于京城外十裏處的破廟內,同那些個匪人商議着什麽!

嗯!謝荼糜擰着眉頭,細細算着日子,啧——可不正是謝華蘭夫妻倆來他這裏的隔天日子嘛!

這是去通風報信呢?

謝荼糜眼中劃過一絲冷意。

不然,怎麽不早不晚,非要等到來過她這裏之後,才跟那些個匪人碰頭。

怎麽?一個謝家老宅不夠,又打上她這院子的主意了?

他倒真敢想!

謝荼糜冷冷一笑,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将一疊紙放進抽屜裏,剛想起身,外頭月蘭進來禀道:

“娘子,福王妃來了。”

“玉蟬?”謝荼糜眉眼一笑,往門外走去,一邊兒吩咐道:

“快請進來!”

月蘭未來及回話,外頭潑辣響亮的笑聲已是傳來,清脆的聲音響起,

“哪裏還用着請?我這不就自個兒進來了。”

說着,人影已是跨進門內,朝着謝荼糜彎唇,笑意融融。

謝荼糜上前執了柳玉蟬的手,拉着她往屋內走,一邊兒偏頭朝着月蘭,笑盈盈的語帶陶侃:

“今兒貴客登門,可得好生招待一番。月蘭你去親自下廚,整治一桌席面,不用太多,卻得要好……”

柳玉蟬半點兒不知客氣,當下笑着接話,道:

“就是,就是!你家娘子即是開口,庫裏的好東西可是不能吝啬,撿着好的上,我知你家娘子存了好貨,今兒可是餓着肚子來的。”

說着嘻嘻哈哈的笑出聲來,對着謝荼糜主仆擠眉弄眼,好不嬌媚。

謝荼糜遣了月蘭下去,一扭頭,嗬……啪的一下把眼前的大腦袋拍開,沒好氣的斜了眼柳玉蟬,不理會她突發的抽風,兩人坐在矮椅上,謝荼糜倒了杯茶,推到對面,屏退其他人,看着柳玉蟬笑着說道:

“說罷,出什麽事了?”

柳玉蟬輕笑一聲,低頭喝了口茶,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

“這段日子,外面日頭也不是那般毒辣了,比起從前,被曬了身上也不會紅腫的那麽厲害,呵……老天爺到底是心軟的,外頭百姓的日子可是好了些,總算有盼頭了!”

謝荼糜挑眉,這跟她們的話有什麽相幹不成?

可這話她确是贊同的,點了點頭,說道:

“是了,我拿水溫試過,白日溫度比之以往要低不少,夜裏那水面亦不曾結冰,這情形倒是個好兆頭,如今已是十月,若是在年前那會兒,情況再好一些,明年下半年秋種時候,說不得就能指望着了。”

柳玉蟬目光順着大開的窗子看向外頭天空,語氣透着一股子若隐若現的蕭索,

“原以為這場災大約得持續了三兩年,不想這情形倒是比想象得好了許多,這是好事兒,百姓少受一年的苦,不知多少人能揀一條命回來呢!”

謝荼糜眯了眯眼,神色不明,“所以呢?”

定定看着柳玉蟬,謝荼糜忽的笑着說道:

“玉蟬,你想說什麽,直言就是。你本就是個潑辣性子,可是別得憋壞了?”

“呼——”悶悶的長出一口氣,柳玉蟬轉過頭來,費勁扯了扯嘴角,聲音無端輕了許多,

“上頭已着欽天監看過,過了年三月,這天兒就差不多該恢複如常了,聖上很是松了口氣。”

謝荼糜面色不變,“這不是好事兒嗎?”

柳玉蟬卻是苦笑道:“好事兒?”

緩緩搖了搖頭,“這倒不見得。”

擡頭迎着謝荼糜的目光,柳玉蟬面色漸漸沉靜,聲音裏帶着一抹肅冷,“災事消褪是好事兒,可是從現在到明年二月——這段日子卻是不好過的,惜惜,你曾說過,黎明前的夜最是黑暗無比,如今災情讓朝廷損失不可謂不慘重,人心更是惶惶,有些個邪思雜念便如奔湧的河水,壓都壓不下……這樣的時候,可是比先前災事最煞人那會兒還要危險百倍千倍……”

聽着柳玉蟬絮絮叨叨的話語,謝荼糜眼底飛快閃過一抹異色,忍不住細細打量起來,待看到柳玉蟬眼中那一抹孤注一擲時,謝荼糜眼眸一凝,心中微動,視線随之下移,落在女人白皙嬌嫩的領口……

嗯?這樣的天氣,怎的還豎着高領?

玉蟬平日性子,可不曾這麽穿衣啊?

忽的,眼眸一頓,謝荼糜猛然起身,不給柳玉蟬反應過來,一下扯開衣衫前襟,看着映入滿眼的紅痕,謝荼糜瞳孔驀然緊縮,

她可不是雛兒,自然知道這是什麽?

柳玉蟬想要遮掩,卻抵不過好友力道,只得微微低着腦袋,眼神尴尬的閃避左右,不敢對上謝荼糜的眼睛。

緩緩的收回手,慢慢坐回椅子上,謝荼糜眼中滿是冷寒,面上卻平靜無波,她也不看柳玉蟬,只低着頭盯着案上白瓷茶杯,聲音裏聽不出一絲情緒,

“我不問他是誰?我只問你,适才說了那麽多,你是要告訴我接下來一段日子要多加小心。旁的呢?你叫我顧忌警惕,那你呢?你明知道那裏頭有多污穢艱難,卻還一頭紮進去……”

謝荼糜深吸口氣,擡起頭時眼眶已經通紅,直直望着對面。

柳玉蟬此時已是淚流滿面,捂着嘴無聲抽泣,肩膀顫抖的好似風中落葉一般,衣衫不整,看着可憐極了。

謝荼糜恨恨的一拍桌,聲音裏已是帶了幾分狠厲,

“若是為了擺脫福王,我早跟你說過,那不過是個孬種,實在不行當個寡婦也成啊!大不了再嫁就是了,咱們一處商量着,那也不是什麽難事。可你……你……你怎麽就挑了這麽條路,挑了最難最苦的那一條路?那可比當個悠閑的福王妃難多了。”

柳玉蟬身子輕顫,擡手一抹面上斷了線似的淚珠,唇角卻微微勾起,眼睛亮的驚人,

“我知道的,惜惜,我都知道。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謝荼糜眼眸微垂,靜默不語,

柳玉蟬卻好似發洩一般,自顧自道:

“即便不當這個福王妃,柳家不會坐視不理,又着我逍遙自在,過後不還得再另嫁他人,我這一輩子難不成都得聽着他人的擺布,為着他們的榮華富貴作踐我自個兒?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奮力一搏。”

柳玉蟬此時又恢複一副溫和模樣兒,語氣柔和許多,

“既然總要嫁人,我為何不嫁最好的那一個,是,我知道那裏頭吃人不吐骨頭,可是那又怎樣?我想要的東西就在那裏,我敢去就不會後悔。惜惜?”

謝荼糜擡眼同柳玉蟬視線相對,眼中滿是堅定,

“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那是我唯一可以将自己命運握在手中的機會,不走這一遭,我一輩子都不會甘心的,惜惜,你會支持我的吧?”

謝荼糜并不開口,只是眼神細細的打量着柳玉蟬,直到看到她眼底的那抹熟悉的光亮,心中暗暗松了口氣,眼睫微顫,緩緩的問道:

“你不後悔就好。”

這是答應的意思了。

柳玉蟬面上一喜,心中提起的大石終于放下。心中藏着話再也忍不住,朝着好友告知,道:

“當今正值壯年,如今一場大災,當今手段淩厲,城府非凡,自不是那幾個蠢物可以比拟的。我正是最好年華,身子康健,若有生下子嗣,定是最幼。待将孩子教養長大,也得是一二十年後的事情了,到那時……”

柳玉蟬雙目炯炯,眼中含着一抹火熱,“才是頂頂好的時候!”

謝荼糜長長舒了口氣,揉着額頭,略有一絲無奈,“旁的還是次要,最要緊的是抱住你自個兒。”

垂頭想了想,謝荼糜在柳玉蟬疑惑的目光中起身,扭頭往炕頭櫃子那兒走去,再轉身回來時候,手中捧着東西,坐回椅子上,将手中匣子推到柳玉蟬跟前,揚了揚下巴,“喏,都給你!”

“這是?”

柳玉蟬打開匣子一看,一個個瓷瓶擺放的整整齊齊,細細看去,瓶身上頭蠅頭小楷寫着用途名稱,柳玉蟬霍然擡頭,眼中含淚。

“惜惜……”

謝荼糜若無其事,只顧着交待道:“我是個沒本事的,那裏深宮大院,一堵高門擋着,我就是再着緊,怕也是心有餘力不足。不過還好,”

朝着柳玉蟬淡淡一笑,謝荼糜拿着帕子給柳玉蟬拭淚,口中溫和,道:

“我還不算太過窩囊,這手裏呀,還是有幾樣好東西的,如今你冷不丁給我來這麽一下子,我卻是顧不得藏私了,除了給我阿爹留下一點兒以備不時之需,餘下的都在這匣子裏了。你可得收好了,這都是保命的東西,不到要緊時候輕易不要動……哎,看我,又啰嗦了,你又怎麽不知道?不過,玉蟬,我還是得說,到了那裏,你萬事小心,保命為上,自然,你該是心中有數的,只是再小心也不為過的,今兒我只應你,錢財上你不必擔憂,我離得遠,旁的怕是幫不上,你自己多用心。”

柳玉蟬哭的一臉淚珠,頭抵在兩人緊握的手上,身子顫抖,說不出話來。

謝荼糜撫着好友的一頭青絲,嘆了口氣,“阿姜已随她父回老家去了,有生之年不知可否還能相遇,這兒只有咱們兩個,你我一定都得好好的,好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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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

看着好友遠去的背影,謝荼糜沉默良久,長嘆一聲,倏然轉身。

各人有各人的路,既然選擇了,就是跪着也得走完,這是條不歸路,不能回頭。

時光如梭,轉眼便到了年下。

大年三十,本該是一片銀裝素裹的田地,如今卻是溫和的過了頭,等同于災前初秋時候景色。

不過,這已是不錯了,比之從前,叫人更有希望。

謝荼糜立在窗前,低頭看着手中情報,呂起已将呂氏母女握在手中,如今已是按捺不得,哼,也是虧了他 ,竟能忍得這麽長時間,眼睛微眯,彈了彈紙張,謝荼糜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回想大清早的,玉蟬派人悄悄送來的消息,謝荼糜只覺一口氣壓在胸口。

還真會找日子,大過年的偏偏挑着一天來。這鬧事兒的還真是默契非常,

想渾水摸魚?她瞧着很像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嗎?

“啪”的一聲,将情報甩在案上。

揚聲叫了烏牛過來。

轉身坐回桌案後,謝荼糜斜倚着扶手,撐着額角,眼睛半眯不眯,瞅着底下躬身立着的烏牛,清冷的聲音響起,

“可将阿爹和二郎三郎他們安置妥當了?”

因着先前一直關注着呂起那廂動靜,再加上柳玉蟬頻頻示警,謝荼糜為着家人安危,已将要緊之人另辟他處,而她坐鎮院中,以不動應萬變。

烏牛垂首問道:“是,奴親自護送到後頭山林中的塢堡裏,另派遣百人護衛左右,裏頭米糧水俱都充足,不說那地方偏僻等閑不會被人所窺,便是有一二疏漏,堡中準備齊全,奴拿性命做保,必萬無一失。”

謝荼糜輕笑一聲,搖頭道;“我要你的腦袋作甚?若是不信你,我便不會派人去做此事。”

說着擡眼瞥了眼烏牛,忽的問道;“可是将月蘭也送去了,她如今已有四月身孕,可是輕忽不得。”

烏牛擡頭,看着謝荼糜眼露感激,“多謝娘子關懷,我已經月蘭送進去了,聽着娘子吩咐,另送了一名大夫進去,以防萬一。”

“嗯!”微微颔首,謝荼糜把玩着指間一枚斷匕,顧家祖傳之物,這是顧淩之送來的,算是……定親之物吧!

口中淡淡說道:

“如此便好——我跟你說的,可是安排妥當了?”

烏牛回道:“按照娘子的吩咐,一切依令行事,前街後院都布置妥當了,只等娘子一聲令下。”

謝荼糜笑道:“吩咐下去,今日給大家夥兒加炖肉,夜裏好生活動一番,明兒給大家發紅包,過個好年。”

烏牛毫不遲疑,铿聲應道:“是!”

看着烏牛躬身離去,謝荼糜垂下眼眸,細細摩挲着手中斷匕,默了一會兒,忽的揚聲道:

“東芝,進來!”

“哎!”立在門外的東芝一聽聲響,立時應了聲,身子一轉,掀開門簾進去,小步走得飛快,到了裏離桌案兩步遠的地方停下,行禮道:

“娘子,您有事吩咐?”

“嗯!”謝荼糜招手,“你近前來。”

東芝疑惑的眨了眨眼,卻是聽話的上前,謝荼糜微微仰頭,附在東芝耳邊兒,小聲幾句。

“你只這麽跟他說就好,記得,比得你親口告知于他,不得讓第三人知曉,可明白了?”

東芝心裏默念了一遍,垂首恭敬,道:“是,奴記得了。”

謝荼糜揮揮手,道:“那就去吧,現在就去,快去快回。”

東芝又行了一禮,出了房門,便提着裙擺一路飛快,叫了門房小厮套上馬車,一路往顧家去了。

現下路上太平許多,東芝又是個辦事得力的,不過一個時辰,便回來報信,帶了顧淩之的口信,謝荼糜這才放心下來。

經過這段時日,謝荼糜同顧淩之的事兒算是定了一半兒,如今又是這番情形,她可不希望自個兒沒嫁呢,那頭有個萬一,弄什麽不好了呢!

屋中靜坐片刻,謝荼糜起身,緩緩往後院走去,先是動物遷徙時候留下的那幾個小祖宗,便是養在那裏。

看着圍着她一圈又一圈的鷹響亮的鳴啼,一低頭,黑豹子咬着她的裙擺,在地上打滾兒親近,謝荼糜彎下身子,揉了揉這家夥柔滑的皮毛,心中不誤感嘆。

先時養這幾個,不過是的人錢財,為人辦事罷了,可到底它們卻是幫了她不少忙。

不說,旱災最毒時候,她最需的紅鼠,便是這幾只圍堵不少,遠比衆人趁着夜裏抹黑弄來的多了去的,可是幫她解了燃眉之急。

就是此刻在她頭頂,不斷盤旋的鷹兒,報信兒的事兒也沒少幹。

好歹也是養了這麽久了,若說沒有一絲感情,謝荼糜卻是不認的。

只是……

想到前些日子,後頭山林裏夜間傳來的陣陣動靜,哎——

罷了,野獸終是要回歸山林的。

謝荼糜轉身從一旁的小車上,掂起一塊半人高的豬後腿,往幾個家夥身前一扔,笑着嘆道:

“吃吧!”

幾個家夥歡喜的不得了,拱腿的拱腿,站在肩頭撲棱翅膀的也有,一聽謝荼糜開口下令,頓時一下子撲到那肉上,大口吃用起來。

這肉原是謝荼糜存放在冰窖裏,密封下來的,原本是為留作後手的,只是如今……已是不需要了。

謝荼糜笑看着,又是從車上搬下來幾大塊,撫着幾個家夥兒的頭,溫聲道:

“吃吧,這是你們在我這兒最後一次吃肉了,吃飽了,我送你們回家。”

人類的地盤終究不适合他們長久呆住,原先是不得已兒為之,如今情況好轉,自是自由自在的山林才是他們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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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燈籠散發的晦暗的光亮,謝荼糜目送客居家中的幾只家夥們離去,等到再看不見一絲影子後,謝荼糜靜靜的站立一會兒,直到山林中響起幾聲熟悉的吼叫鳴啼,嘴角微微彎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身形微動,裙擺微揚,謝荼糜輕輕轉身,掩住唇角一絲嘆息。

時辰不早了,她還有件要緊之極的事兒等着辦呢!

天際的光亮漸漸消散,彎彎的月亮散發這清冷的點點光輝。

天上連一顆星子都找尋不見。

這樣的時候,

離謝家宅院隔着一道街的一個荒廢院落裏,三十來個漢子聚集在一處。

只見衆人圍着一張桌案,桌上點着一盞油燈,立在正中央的赫然便是呂華蘭的夫君,呂氏的娘家侄子,呂起是也。

屋中嘈嘈雜雜的,只是還有些許聲音明晰可辨,傳将出來。

一個穿着青布衣裳,滿臉胡須的大汗,沙啞的聲音低低響起,

“我說,多虧了你啊,兄弟!哥哥我能吃飽飯,換上這新衣,都是托了你的福,沒說的,往後哥哥就跟着你幹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要發財你拿大頭,只是兄弟,你可別嫌棄哥哥啊/’

呂起面容含笑,溫文爾雅,只是眼中飛快閃過一絲陰狠,道:

“哥哥說的哪裏話,咱們既是兄弟,自是有福同享,咱們先前不是說好的,今兒這一筆,那家可是條肥的流油的肥羊,若是幹成這一票,兄弟們後半輩子就不愁了。吃香的喝辣的,忒個自在。”

這段時日,呂起旁敲側擊,從呂氏母女中得來不好關于那位寫家大娘子的消息來,不說旁的,只那位先夫人留下的財産,便足以叫他垂延不已。

而,自從與呂華蘭結成夫妻,入住老宅之後,呂起這才發覺,那老宅不過是個空殼子,姑媽那個蠢貨,連着她那個蠢苯如豬的女兒,竟是不知謝家家底早已被那先頭原配子女搬了個空。

如今看來,他那不知所蹤的姑丈,竟如娘親所說一般,對他那姑媽着實厭惡透頂,累的他也是空歡喜一場。

不過,也罷,看在那母女送他些許錢財的份兒上,一個小院養她們到死,也算是全了他們一場情分……

大汗哈哈一笑,拍了拍呂起的肩膀,道:“那成,聽兄弟你的,今天夜裏,咱們就好好幹這一場,日後榮華富貴,哥哥定不會忘了兄弟你的。”

呂起本就打着算盤,好叫這幾十人打前陣,若是死得多了,分道手裏的也就多了。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呂起笑的溫和,

“自是如此,我已打聽好了,今晚那些個官人自是顧不得咱們得。那府裏不是女人便是幾個不頂用的小厮,實在好弄的很。哥哥這般英豪,攻個小小宅院,還不手到擒來。”

大汗自是得意的笑道:“哈哈,兄弟說的好,兄弟你是個讀書人,最是個腦子聰明的,哥哥聽你的便是。”

…………………………

夜裏越發寂靜。

謝荼糜站在廊下,忽的微微偏頭,問着身側的烏牛,淡淡道:

“什麽時辰了?”

烏牛回道:“已是子時了,娘子。”

“嗯!”謝荼糜微微點頭,眼睛眺望着遠處天空,淡淡吩咐道:“也是差不多了,你去吧!”

烏牛肅然躬身一禮,“是。”

言罷,二話不說,轉身大步往外院方向去了。

謝荼糜則是回到燈火通明的屋中,靜靜坐在桌案後頭,撐着一側臉頰,默默無語。

她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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