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兩人之間隔着屏障他是知道的,如今才看清,這層屏障不是血緣那麽簡單的事情,還有一層本質利益。

游昭不記得自己怎麽回到房間了,怒火在胸中翻騰,又難掩失望,失魂落魄。

如果說之前是單方面的躲躲藏藏,那麽這個月就是雙雙避而不見。游昭在學校躲了半個月,無意中發現唐鶴骞也在公司加班加點忙了半個月。

某天申請表突然整整齊齊地出現在他的書桌上,家屬簽名的空處也被龍飛鳳舞的簽名填滿了位置,在他不知道的時間裏,唐鶴骞表明了态度。

游昭拿着那張紙,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也許另一個當事人半點也沒放在心上。

既然決定了要去西班牙,趁着剩下這一個半月,着手準備相關事宜。雖然導師說随行有當地地陪兼職翻譯,但是三個月的生活時間,還是得學一些西班牙常用語。

游昭向來是個很用心的人,該專心的時候,天塌下來,都在學習。

謝子傑現在都不在畫室找他了,每天走進教室,都看見他捧着一本西班牙日常用語,專心致志。

謝子傑的姐姐曾經在西班牙留過學,他讓她姐給游昭科普了一些日常知識,以及風俗習慣,游昭也是萬分期待,就連歌單全換成了西語歌,試圖讓自己提前融入熱情似火的氛圍。

“過來,我給你看看這個。”游昭向他招手,拿出一個本子。

“什麽東西啊?”謝子傑拖過一張椅子,湊過頭去看,上面密密麻麻寫畫了路線,還做了一些十分明顯的标記,看樣子像是西班牙的行程攻略,“我說,你用得着這麽精細嗎?”

“我要把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極處上,不精細點怎麽行呢。”游昭一頁一頁翻開,寫滿了每個美術館的位置及對應藏品,還有交通路線圖,“那邊的都可是珍品啊,我要把這麽多年來想看的畫都給看了。”

“行行行,如果可以的話記得拍照,讓我也見識一下。”謝子傑佩服,又道,“你最近很閑啊,畢設不用想了嗎?還是說你想好了?”

游昭淡定道:“我現在沒心情畫畫。”

“我看你是被西班牙的熱情沖昏了頭腦!”謝子傑一臉不贊同。

“沒辦法……”總得讓某些事情占據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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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昭看着手中的本子,臉色陰晴不定,躊躇了一會兒,他說:“謝子傑,我問你一些事兒。”

“你說吧。”

“呃……是這樣,如果你喜歡一個人,可是你跟他之間呢,嗯……好像追求不同。你很喜歡他,但是他不知道,這是個前提。然後他可能更多看重你們兩個之間的利益,你會怎麽樣做?”

謝子傑趕緊打住:“你這說的雲裏霧裏的我聽不明白啊,再說了戀愛問題請右轉找鄧晏俊。”

游昭撇嘴:“就他現在這個戀愛腦怎麽可能公平公正?我就參考一下你的意見。”

謝子傑狐疑道:“你這是看上誰了嗎?”

“沒有的事,我在體察百味人生,為作品增加靈性,要求是纏綿糾葛,愛恨交加。”

“少女心思細膩,”謝子傑白眼,“你彩虹堂玩多了吧?”

“彩虹堂塗鴉區年榜首你服嗎?”游昭呸了一聲,自覺歪題,“快說,你還沒回答呢!”

謝子傑托腮哂笑:“我回答沒用,只能勸分。”

見他确實沒有可參考的意見,便草草結束了這個話題,游昭還是只能獨自琢磨。

最近唐氏一個重要項目出現了纰漏,環環相扣導致資金出現嚴重缺口。唐鶴骞不得不親自上手補救,追查責任後發現竟牽扯到幾個重要高層。

前後忙了幾個星期,收集證據交由法院,補充斷裂的資金鏈,公司整個高層經歷了一番大清洗,這才解決事端,重新運作。

等忙完了回過神來,已然大半個月沒有回過家。

當他傍晚回到唐家時,宅子裏安靜得有些意外。經常喜歡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人此時沒了蹤影,竟連平時喜歡忙活的方姨也不見了。

唐鶴骞眉頭一皺,下意識走到二樓察看,果然沒有游昭的影子,他思索了一陣後拿出了手機。

游昭正和朋友們在外邊聚餐,菜剛上齊就接到了唐鶴骞電話,手一抖接了起來。

“喂?”語氣中帶着一絲緊張。

唐鶴骞開門見山:“你在哪?”

聽見不鹹不淡的一句盤問,游昭心生火氣,嘟囔一句:“你管我在哪呢。”

“嗯?”也不知道唐鶴骞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淡淡道,“你再說一遍?”

“那什麽……方姨請假了,我和朋友吃飯呢。”游昭說得模模糊糊,“你有事嗎?”

“沒事,早點回來。”

游昭還想說些什麽,突然就被挂斷了電話,錯愕地看着黑了屏的手機,這崗查得也真是莫名其妙。

那邊的唐鶴骞挂斷電話後,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他不是不知道那天游昭生氣的原因,也大概能感覺出這段時間的異常,只是事情太多,來不急解釋。再加上游昭三天兩頭往外跑,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兩人根本沒時間遇上。

唐鶴骞也不知道要解釋什麽,游昭對自己的認知存在偏差這是事實,但不是三言兩語解釋了就能糾正的。

說起來,他那天也确實有些怒氣,半真半假地扣了他的申請表,思及原因就是純粹的控制欲在作祟,骨子裏不願意讓他輕易離開。

他對游昭上了心,意識裏自然而然地将他劃入了保護範圍內,而他卻忘了,游昭并不是被圈養的寵物,會一輩子安然在別人的庇護下生活。用對待下屬的态度,根本行不通。

雖然他總是大局在握的樣子,但還是頭一次在教育問題上翻了跟。

唐鶴骞舒展眉頭,捏了捏鼻子,又撥給了游昭。

游昭的手機收音特別好,火鍋沸騰,酒杯碰撞一絲不漏傳進了唐鶴骞耳朵裏。

接着就是游昭的聲音:“怎麽了?”

游昭走出包廂,找到一塊安靜的地方,正納悶着他想幹什麽。

唐鶴骞故意找話題:“那只兔子呢?”

游昭一愣,根本沒聽出來他在示好,內心仿佛被羊駝踩了一萬遍,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啊,感情兔子就比我好麽?

“什麽兔子不兔子的,她現在叫奶糖,是我的兔子。”游昭勇敢放話,試圖粉碎對方企圖,“以後誰也不許碰她!尤其是你!”

說完趁唐鶴骞沒來得及回複,猛地一按,挂斷了電話,大有幾分扳回一局的自豪與滿足。

電話裏只剩忙音,唐鶴骞握着手機擰眉,不知道又哪惹到他了。

夜闌人靜,黑壓壓的濃霧蓋住星辰微光,微風帶着一絲涼意,撫動窗邊紗簾。一室靜谧,只餘客廳電視播放的聲音。

門外隐隐傳來引擎聲,接着一個身影蹑手蹑腳地走進了大門。

自覺說錯話懊悔不已的游昭滿懷心虛,輕手輕腳推開大門換鞋,冷不丁對上灼灼視線,下意識呼吸一窒。

“哈哈,哥你幹嘛呢?”游昭還是慫得很,隔着電話大放闕詞,被堵在客廳卻不敢吭聲。

“回來了?”唐鶴骞颔首,盡量緩和語氣道,“過來,我們談談。”

這種宛若被教導主任叫去喝茶的既視感讓游昭忍不住背脊一涼,僵直着身軀,仿佛大難臨頭。

游昭規矩地坐在他旁邊,忐忑不安:“你要談什麽啊?”

涼風吹拂,指針作響,他提心吊膽,生怕唐鶴骞一個不樂意就把他趕出家門。

“你之前是不是覺得我不近人情?”唐鶴骞語氣篤定,“你是不是覺得我處處想要控制你?”

游昭低頭,不敢直視他:“也沒有……”

“我确實想管着你。”

游昭猛地擡頭瞪他:“……”那你問你馬呢!

“我承認,我之前确實沒當你一回事。”唐鶴骞嘆了口氣,坦言道。

“诶,你這話有點傷人啊……”游昭将頭扭到一邊,不肯看他。

“之前不管你,是覺得将你接回來已經仁至義盡,任你如何發展都與唐家無關。可後來,你在這個家裏留下了印記,進入了我枯燥乏味的生活,我管着你,是把你當成了我親近的人,想盡可能保護你。我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但我從沒有将你放在利益的位置上。”唐鶴骞輕輕将他攬過來,拍了拍他的背:“你明白了嗎?”

話語中有着不可辯駁的力度,那份認真謹慎的情緒感染到了游昭,他願意選擇相信。

游昭松了口氣點點頭,順勢撲進了他的懷裏,頭埋在唐鶴骞的肩上蹭了蹭,悶聲道:“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麽好過,我怕這些都是假象。”

“其實我也算很幸運的,雖然父不明母不愛,但身邊遇到的人都對我很好。只是……只有你給了我一個家。”

貼在脖子旁那團柔軟的發磨蹭了幾下,唐鶴骞心一軟,伸手揉了揉:“你可以盡情依賴我。”

“這樣也不好,”游昭擡起頭看他,眨眨眼:“我是個貪得無厭的人。”

“那你就貪吧,想要什麽我都滿足你。”唐鶴骞語氣裏帶上笑意。

游昭堅決地搖了搖頭,心說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你絕對給不了我。

兩人互相靠着看深夜電視,默契地沒有說話。

“那個兔子,是怎麽一回事?”唐鶴骞沉吟。

“……”世界第一毀氣氛是誰,如今游昭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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