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姜初亭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轉身将門給關上,走回床邊躺在了外側,兩人中間刻意空出來。

林知似乎覺得他很奇怪,問道:“你躺那麽邊上幹什麽?不怕掉下去嗎?”

“不會。”姜初亭揮掌熄滅燭火,平躺着不去看他,淡淡道:“快睡吧。”

黑暗中,林知悄悄靠過來一些,問他道:“楚然,你不散發就睡麽?”

姜初亭擡手将束發的木簪取下,握在了手中。他不再說話,林知也不吭聲了,将頭歪靠在他身側,用手攥住他的衣角,這才慢慢地入睡了。

睡着了都沒有放手,生怕他跑了似的。

姜初亭耳旁是他均勻輕緩的呼吸聲,身子一動也不動,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這一晚姜初亭又做夢了,不過跟之前的情況不一樣,夢見的都是自己跟子闕在一起時的情景,雖然破碎而零散,可是有歡笑有幸福,仿佛又将那段過往重新經歷了一遍。

等醒來時,天色蒙蒙亮,他擡手看向手中的木簪,心底的悵然久久不散。

林知還在他身旁沉睡。

姜初亭靜靜注視他的睡顏。按照計劃,今天就該回九重天了,小九還在等他。如果撇下林知悄然溜掉,也不是做不到,只是……

林知夢呓般含糊的叫了一聲:“楚然……”

姜初亭心一軟,不由低嘆,索性再待一天吧。離開前,他特地交代過三師兄幫忙照應小九,不會出什麽事。

姜初亭醒了本來是想起身的,可瞧見林知的手還捏着他的衣服不放,便放棄了這個念頭,靜靜地躺着閉目養神。

清晨的微光從半敞的窗子透進來時,林知眼睫顫了顫,終于醒了,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确認身邊的人還在不在。

看見姜初亭之後,原本還朦胧睡意的臉倏地就露出一抹笑容,懶洋洋的嗓音道:“早啊,楚然。”

燦爛明朗的笑令人的心口為之一亮,姜初亭柔聲道:“早。”

兩人起床洗漱,換好衣服一起吃早飯。林知仍舊是跟之前一樣,那麽空的地方不坐,非得跟姜初亭挨靠在一起,好像這樣擠着吃得更香。

上午,姜初亭打算出門一趟,林知卻拉住他問:“你是不是想去暢歡園?”

“嗯。”寶琪出事,幕後之人再找暢歡園的人下手可能比較小了,但以防萬一,他還是打算去找弄玉,如果以後遇上可疑的人或事就告訴他。

“我就知道。”林知一笑,将他拉回去坐下,“不過你不用去了。”

姜初亭不解地看着他:“為何?”

林知坐到他身邊,跟他對視,說道:“我已經在暢歡園還有其它的好幾家青樓裏都安排了人,以後每隔五日就會來向我禀報所見所聞,有無異常,你到時候想知道什麽,直接問就行了。”

姜初亭剛才确實見到他在外面跟下屬說了好一會兒話,原來就是為這個。

林知分析道:“如果這件事背後真有什麽陰謀,他們肯定也不會集中在某個地方,待過些日子,我會再從其它地方的青樓妓館着手,繼續安排人下去,我們猜測的方向沒出錯的話,不用多久,絕對能找到有用的線索。”

人力足夠的話,這不失為一個周全的好辦法,比他獨自四處走訪查探要快多了。姜初亭眼神微亮,颔首贊許道:“你有心了。”

林知不是有心,只是有他的心罷了,不過這種話當然不會說出來。

“這沒什麽,我們兩個一起追查,也能免得更多人受害。”林知端起茶杯喝了兩口,才重新擡眸問他道:“楚然,你又打算什麽時候離開?”

“明天。”

“那以後查到什麽消息,我該怎麽聯系你呢?”

姜初亭想了想,道:“不如寫信吧,讓人送到……”

話還沒說完,就被林知否決了,“這恐怕不妥,有的事信上根本說不清楚。而且你若有別的疑問,那豈不是讓送信之人跑斷腿?”

“這……”這件事本來就是他将林知給牽扯進來的,林知出人出力已經做得夠多了,又讓他的人來回送信,确實不大好。想去想來,也只有他親自出面更恰當。

可如果這樣,那他以後少不得又要繼續跟林知碰面了……

林知笑盈盈的黑眸望着他,也不催促。

姜初亭沉吟片刻,終于道:“那我大概半月來尋你一次。”

“半個月太久了,我行事沖動,又沒有聯系你的辦法,要是錯過了追查線索的最佳時機,或者打草驚蛇,那就前功盡棄了。況且昨天晚上碰到的黑衣人武功都很高,還不知道會不會有其他的……”林知觑他一眼,适時停住,沒再繼續。

他說的确實有道理,如果自己為了避免見他,而違反了初衷,那這件事還不如不繼續追查了。姜初亭更改了決定:“那我每隔十天來一次吧。”半月太長,五天又太短,估計查不到什麽,所以十天剛好。又叮囑道:“你發現什麽也別擅自行動,一切待我來再說。”原本是想遠離的這個孩子,可眼見着事情的發展越來越跟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馳了。

林知本來想說五天的,五天對他來說都夠久了,可終究沒有再多言,道:“那好,十天。”又是十天,上個十天都是怎麽熬的,他還沒忘記。

事情就這麽定下了。姜初亭突然想到什麽,問林知道:“安陽離這裏并不近,你是暫時打算一直留在這邊不回家?還是?”

“之前與你說好,讓你有空了去林家找我,你答應了後,我确實打算回家的。免得你去我家尋不到我,不過現在不用回去了。能在哪兒等到你,我就留在哪兒。”

姜初亭根本只是說說而已,沒有真的要去找他,見他這麽認真對待,心頭不禁有一絲愧疚:“那你娘……”

“我跟我娘約定了,她一年之內都不會管我插手我的任何事,只要我在外面盡情玩兒夠了,一年後回家成親。”林知翹起嘴角,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姜初亭的臉,“正好這一年在外面,看看會不會遇上命定之人,兩情相悅之人。”

原來如此,姜初亭了然的點點頭,微笑對他道:“一定會遇上的。”

他差不多是一種真誠祝福的語氣了,林知端詳他須臾,倏地将臉貼近了些,認真問:“那你呢?楚然,你有沒有遇上過兩情相悅之人?”

毫無防備地姜初亭愣了一下,“我……有。”他下意識裏就承認了,沒有刻意騙他。

林知眸色一深,神色突然變得十分不愉快,嘴角卻還是彎着,追問道:“真的啊,那你們現在還在一起嗎?”

姜初亭聲音輕了些:“已經分開許久了。”

林知聽到這裏,克制住眸中的深湧,不再繼續問了,只凝視着他,十分篤定道:“楚然,你以後,一定值得更好的人。”

想起他之前那句極為嘲諷的“瞧着也不怎麽樣嘛,我爹怎麽會被你迷昏了頭”,這評價一對比,真是天差地別。姜初亭動了動唇角,突然就覺得有些好笑。不過當然了,他實在笑不出來。

吃過午飯後,林知把姜初亭帶到了城中一處幽靜住宅,地方不算大,但勝在雅致,頗有格調。姜初亭很喜歡這裏。

兩人邊逛邊聊,林知對他說:“以後你來尋我,就到這相思小築來。”

姜初亭點點頭,被這小築的名稱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問他道:“相思小築?為何叫這個名字?”

林知轉眸看他道:“大概是這裏的主人在這裏經歷過相思之苦吧,所以寄情于此。”

姜初亭突然覺得被他這樣直勾勾看得頗感不自在,移開目光,佯裝打量四下的景致,道:“或許你猜的對。”

“不過,這裏的主人現在是我了。”林知望住他的側臉,笑問道:“楚然,你喜歡這個名字嗎?喜歡的話,我便不改了。”

姜初亭道:“這個名字挺好的。”

“那就不改了。”林知語調緩慢,原本清亮的嗓音也低了許多:“就是不知道,我以後住在這裏,是不是也會受前主人的影響,嘗盡那相思苦。”

姜初亭不由看了他一眼,小小年紀,怎得有如此感慨?莫非,其實已經有喜歡的姑娘了?不過,這種事,就算他主動說起,姜初亭肯定也不會過問的。

林知察沖他笑,他便也回以一笑。

姜初亭又在這裏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打算回去了。

林知很清楚,以他的心性,這件事他絕不可能放下不管的。所以根本不怕他十日之後不來。

可是知道歸知道,不舍照舊不舍。沒辦法,現在也只能先這樣了。

林知送了他一程又一程,終于,姜初亭不再讓他送了。

臨別前,姜初亭叮囑他:“胳膊記得要按時換藥,不要碰水。”

林知眉眼彎起,露出虎牙,笑得滿滿孩子氣:“知道啦,我都記着。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啊。”

“一定。”姜初亭站在原地,又靜了靜,覺得确實沒別的話說了,便轉身離開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不見之後,林知眸光微閃,這才攤開右手,手心有一個很小的藥瓶,裏面是他前一日才得到的千裏香,沾一點到肌/膚上之後,十二個時辰內香氣不散,可以通過獵犬追尋到蹤跡。原本是想把這個用在他身上,看看他到底是什麽身份,為何總是這般神秘。後來想了想,還是沒用上。總覺得使太多詭計在他身上,會亵渎了他。

就在相思小築等着吧。對于這個人,等待才是長久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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