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入夜,紅燈區,有人坐在路邊抽煙,是一家小賭場的後門的小巷,無人,安靜,四處都是潮濕的氣息。
突然他捏着煙的手停了一下,不緊不慢地将手裏的煙碾滅在地上。
緊接着一手撐地側過脖子躲過從身後直朝着他脖子勾過來的手,以手為軸一個掃腿向後,後面的人也十分敏捷,然而竟然是不躲,一跳一落就将他的掃腿困在自己兩腿之間,兩膝收力一擰,對手趕忙破招一個鯉魚打挺就站了起來,差點沒站穩向後倒過去,對面那個這回倒是好心了,伸手拉了他一把。
“羅生門。”他盯着來人。
茨木打量了他幾眼,似乎在确定他的身份,半響才開口說道,“夜叉。”
對面僵了一下,突然捏了捏正扶着他的右手。
“你是怎麽回事?我聽人說你被人砍斷只手,這手真的假的?”
茨木緊接着就一松手放夜叉摔了個仰面朝天,人剛爬起來上去就要揍緊接着就一記勾拳照着臉就招呼上去,夜叉躲得快,拳頭擦着鼻梁過去的,他退了半步站穩了。
“你看真的假的?”茨木問道。
夜叉高聲回答,“我操你大爺!”
兩個人湊在肮髒的小巷裏,外面是誇張的霓虹燈和賭徒的叫罵聲。
“你去搞老大的親兒子把自己給搭進去以後老大一直沒表态,”夜叉又把碾在地上抽了一半的那根煙撿起來,拿了火又點上,“我們暗地裏猜了不少,有說這也是計劃一部分的,還有說是老大舍不得你,還有說是條子保你的,都沒個準,這三年老大他父子倆互相怼得厲害,八歧吃條子的虧吃了好幾次,突然聽說那個小子把你從牢裏弄出來了就知道這事情是要有個了結了。不過我還真是沒想到,最後是老的輸給小的。”
茨木點點頭,“現在還有多少人?”
夜叉看了他一眼,“那天大廈裏下套那次死不少人,你自己也下手了你自己知道,能用的還剩下二三十個吧,新老板遲遲不表态,孔雀他老人家出山來拉人,已經有好幾個跑去了,我說再等等。孔雀是早年跟着伊吹起家肯定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家都帶着芯片,跑到天涯海角人家摁個按鈕還是要爬着回來的,不要剛出了一個火坑就急着跳另一個,你好歹也是我們這群人的頭,要是活着,早晚會回來給個交代。”
茨木聽他說完,靠着牆,說道。
“當初老板的話是一旦他死了,一切就都是酒吞的。”
夜叉有些不耐煩,“誰說不是了?可外面的那些不入流的打手不論,我們幾個是知道的,那小子是拿伊吹自己的基因修出來的,四舍五入就是一個伊吹本人。你撇得清,你幫過他,我們可沒有,真去了他那裏,鬼知道會發生什麽。你不在我也算是說得上話的,現在也快壓不住了。”
茨木把他手裏的煙奪了,“你替我放出話去,芯片是有解毒劑的,東西在酒吞那裏。”
夜叉看了他一眼,“你這話是說真的,還是為了把我們騙回去給你新主子賣命耍的手段?
茨木拿手指做了個敲了敲脖子後面的動作,示意他芯片已經不在這兒了。
夜叉奪回煙猛吸了好幾口,“我姑且信你一回,還有什麽話要帶?”
茨木想了想,“以後叫我茨木。”
夜叉把煙夾在手指上擡頭看他,“這個假名你還在用?”
茨木拍了拍他肩,“以後就叫這個了,你也是,夜叉這個代號總不能用一輩子。”
說完就轉身走出了小巷子,朝後面擺了擺手算作道別。
夜叉站在原地等他走了把煙往地上一丢,氣道。
“切,茨木才是算什麽名字,這麽沒個性,本大爺就是要叫夜叉,一輩子都叫夜叉。”
接到博雅打來的電話時酒吞正在準備伊吹的葬禮,說是葬禮其實更像一個權利交接的儀式,外面的人不知道伊吹到底是怎麽死的,只當是尋仇,畢竟他仇家多如牛毛,指不定哪天就讓人一槍打死,豪門似海一個葬禮拖了幾個月也沒有人覺得有什麽不對,真正的玄機藏在請柬的名單裏。
請柬發給誰,到場與否,到場時又作何反應,都表明了未來的局勢,甚至有人可能在葬禮上就已經布下了殺機。
“我已經派人去找他。”博雅說道。
酒吞冷哼了一聲,“算了吧。”
三天後的葬禮如約進行,有幾封請柬落空了,酒吞大概看了一眼,來的人很多,黑色的車停滿了墓園,雖然是在教會的墓園,卻是按傳統的葬禮來的,黑衣裝束的夫婦們佩戴着白花,仿佛人人都為這位老人的死而沉痛萬分,一個個皆來寬慰了酒吞,又嗚嗚咽咽地走開,主持葬禮的是一個年輕的僧侶,眉宇間有些哀傷,然而面對棺中實為可怖的屍體也能不為所動,盡職盡責地将法事做到最後。
下葬後酒吞一個人駐足在墓前,目送賓客一個個離去,然而亦有幾人仿佛在等着他一般徘徊不去,墓園中漸漸有了小雨,其他參拜的人陸續離開,很快墓園中就只有酒吞和僧侶,面對着幾位不肯離開的客人。
酒吞在雨中多站了一會,最後說道。
“還等什麽?”
話音剛落其中一人掏出了匕首朝着酒吞的方向丢了過去,卻沒曾想酒吞動都沒動,身旁的僧侶突然将法杖一揮,幾枚匕首都被擋落在地,緊接着幾人都沖了上去,酒吞也不甘示弱,一拳打碎一人的颌骨然後抓着他脖子一擡擰斷朝着另一人丢去,正好走過去順了地上的匕首,一手一支,游刃有餘地只朝着喉嚨下刀,人都來不及觸及他就已經命喪黃泉倒了一地。
解決了這些打手以後酒吞和僧侶互相看了一眼,這都是些拿來試探他的喽啰,連槍都沒有,怕是連自己是誰派來的都不清楚,僧侶突然将手裏的法杖插在地上。
“這裏是清淨之地,刀槍無眼,請諸位還是不要做暗事。”
話音剛落,有人從樹後走了出來,不只一人,陸陸續續有十幾人在這看似空曠無人的墓園中現了身形,悄無聲息,可見都是受過訓的,與方才那些雜兵不是一回事。
為首的年輕人有一頭和酒吞頗為相似的紅發,看起來狂放得很。
“別擔心老板,”他笑道,“我們是來幫忙的,只是您似乎用不上我們,也就沒有第一時間出來,順便欣賞一下您的英姿。”
青坊主作勢就要擋在酒吞身前,酒吞卻無所謂地讓他讓開自己走上前去打量了一下來人。
“你們是什麽?”
“我們是一群瘋狗,”夜叉咧嘴笑道,“跟你一樣。”
禪杖飛過去,打掉了他手中的匕首,夜叉一驚,和青坊主對視一眼,一柄槍已經對上了他的眉心,上膛,扣扳機,夜叉睜大了眼。
一聲槍響,槍口在開槍的片刻側了幾寸,冒着煙的槍口貼着他的太陽穴,子彈貼着他的皮膚劃過去。
“我沒興趣養瘋狗。”酒吞伏在他耳邊說道,“我給你個選擇,你是要當狗,還是要當人。”
夜叉愣了一下,随即回過神來哈哈大笑。
他推開了教堂的門,空曠的禮堂內有仿佛永無盡頭那麽多的木制長椅,但是寂靜得可怕,又黑暗得可怕,聖徒在燭光中流着淚窺視着聖子的身形,他快步走過去,一個個經過那些石鑄的,哀傷的雙眼前,然後停在了那個身影的身後。
“什麽時候恢複的記憶。”他說道。
茨木置若罔聞,只說道,“過去伊吹大人說過,一旦他死了,我就是你的了。”
酒吞沉默了一下,問道,“什麽意思。”
“是我剛剛接下你的這單任務時候的事,”茨木說,“羅生門本來是整個B計劃的代號,泛指設施內所有被圈養的實驗對象,但到了後期,計劃只集中在我一人身上,于是就成了我一個人的代號,而我也只跟随和聽從伊吹一個人。”
“所以你說你只跟他見過幾面?”
“是騙你的。”
酒吞點了點頭,“繼續說。”
“那時候你的動作太大,那位就給我安排了刺殺你的任務,”茨木說了下去,“但并不是死命令,他說讓我盡全力去殺你,要是殺不掉,就想辦法潛伏在你身邊保護你,有朝一日他如果得償所願,我就依舊是他的,他要是死了,我就是你的,如果你們兩敗俱傷,誰也沒有活到最後,我就會被組織銷毀。”
酒吞走了過去,一手抓了他的衣領把他摁在長椅用于禱告的木沿上,用于翻閱的聖經掉了一地。
“我不管他們在你腦子裏灌輸過什麽垃圾,”他說道,“但你不是一件物品。”
“你不是可以替換的零部件,至少對我來說不是。”他說。
茨木被他扯着領子,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随即握着酒吞的手腕就是一個發力,他們兩人在長椅之間扭打起來,新生的,經過改造的身體有着常人所不敵的蠻力,幾日未休的酒吞敗下陣,被茨木反轉過來摁在椅子上,低着身子湊上去,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四目相對。
“那我為什麽還活着?”他問道,“如果我是這麽不可替代的,不可更換的,不是一堆可以随意拆卸的零件,不是一件可以自由拼裝的玩物,酒吞,我為什麽,還活着?”
酒吞笑了笑。
“你給我聽好了,我酒吞,一輩子做過的後悔事多得很,數都數不過來,可是救活你,絕對不是也永遠不會是其中的一件!”
他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茨木吻了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