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欲離
白淵合上了書,站起身把書平放在木桌之上,道:“進了九霄山後,你需要拜人為師。”
叢容吞咽了口口水道:“然後?”
白淵盯他片刻,聲調突然升高,問道:“你不想拜我?”
果然!
雖說拜他肯定比段穹來的要好過一些,可他,是要逃的!他和他父親不一樣,并不想在山裏靠修仙過完一輩子啊。
九霄山清冷、莊嚴、規矩多,裏面的人也是死板得很,這些自己可都是見過的!
雖說他第一眼見白淵也是這麽想的,但現在聊起來還算順意。
可他就是不想上山,更不想進九霄山!可當面直接說他不想的話,未免太不給人面子。
叢容搔了搔臉頰,尴尬的笑了笑,吞吞吐吐道:“那個……也沒有不想,就是……”
“沒有不想就別多想,下樓吃完東西早些睡吧。”
不等他接話,白淵打了個鋪子在地上,補充道:“你睡床。”
看他慢慢躺下身,叢容有點不好意思了,道:“……還是你睡床吧?我平日裏混吃混喝習慣了,睡地鋪沒關系的,到是你們修真之人,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睡地上的話我怕你明日腰板疼……”他瞎說道。
白淵不答,房間裏安靜至極。幾秒後,一陣安穩的輕而淡的呼吸聲慢悠悠的響起。
叢容上身一歪,嘆道:“……這麽快?”
說完,他就輕手輕腳下去下去找食物去了。
客棧一樓空無一人,現在的客人趁着除夕夜早就在家裏過節去了,哪裏還會有人傻了吧唧的住客棧呢。
空空的一樓內唯有兩名修士在最角落的桌椅上吃邊着邊小聲交談。
青衣修士道:“先不說那個人妖,聽說掌門師尊還要帶叢權的兒子回山啊?!”
這男子不過十七來歲,竟直呼他父親的名字。
藍衣修士:“可不是嘛,剛剛可都看的清清楚楚,我也是佩服師尊,瞧那家夥的樣,跟他爸一個德行,品行不端,早晚都要闖禍。”
他又補充了句:“我其實覺得段穹師叔說的沒有錯,這種人不應該留的,萬一真鬧出什麽事來……”
青衣修士道:“就是啊就是啊,我也是這麽認為的!掌門師兄就是太仁慈了!他爸之前的名聲那可叫那個好啊,也曾風風光光,可誰知,到最後還不是為一人做出那種大逆不道的事,甚至還親手……”
那青衣修士還沒說完,一把冰冷的劍抵在他的咽喉處,他回頭一看,對上那雙冰冷到極點的雙眸,滿是殺氣。
若是說白淵的眼神冰冷徹骨,那這一雙眼就是徒增了騰騰殺意。
藍衣修士憤然站起,拾起放在一邊的長劍,對着他,小聲道:“姓叢的!你敢亂來!?”
他們不知道叢容的名字,但知道他父親是叢權,便只能稱做姓叢的了。
聽他說話聲很小,定不想讓他的師尊聽見他們在讨論叢容父親的事。
叢容眉頭挑起,嘴角一勾,笑道:“怎麽?你們既然知道我整日搶劫打劫偷東西,那不知知不知道我殺人放火這種事幹的也不少?”
他笑意森冷,眼神卻分外明亮,握着劍的手越發收緊,眼看不到幾公分這把長劍就要刺穿那青衣修士的喉嚨,鮮血長飙。
見他真要動手,“別……別!我們道歉,對不起,我們不該侮辱你的!我錯了!你不要動手!”
那青衣修士捂嘴叫道,但他也控制了自己音量。
他之前在屋裏聽段穹破口大罵,說什麽一個小屁孩竟然破了自己的青焰法術,掌門怎麽這麽包庇他。
這可把他自己給驚的。
他知道自己的師尊本事有多大,修為有多厲害。萬沒有想到,一個十五六歲的還是一個混子就有這本事,定是從他父親那裏學來的!
藍衣修士亦附言道:“對,是我們不好,我們向你道歉,這事可千萬不能告訴師尊啊。”
叢容收斂起鬼魅般的笑容,道:“這次就先這麽算了,下次我若是再聽到你們讨論關于我的任何事,定讓你們人頭落地。”
“是……是。”
叢容收起劍,道:“買飯去。”
兩人:“啊?”
叢容坐一凳子上翹着二郎腿,右手上臂貼桌面,手掌成拳支撐着太陽穴處,道:“用你們自個帶的錢給我買飯。”
兩人了然,皆道:“好…沒問題,我們這就去,你稍等。”狼狽地動身去櫃臺處點單了。
看着那倆人背影,叢容面色陰沉,起身離去。
啧,心煩!
等那兩人端着幾盤好菜回到遠處時,早已沒了叢容的身影。
他靜悄悄的回到屋子,邁步走到床頭邊坐下,把“沉霄劍”緊緊抱在懷中,俯看躺在地上的白淵,眼睑微合,輕聲道:“為什麽他們一個兩個說的都和你所說不同呢。”
可不會一會兒,他又想起白淵曾對他說他父親招妒這話,就沒再想太多,爬上床,睡着了。
卯時,柔和的陽光通過紙窗透了進來,照在叢容清秀稚氣的臉龐上,他閉着眼睛坐起身子,揉着睡眼惺忪的雙眸,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五分鐘過後,道:“我好餓。”
他的嗓子略發沙啞,還未清醒。
白淵正端着幾盆子菜放在桌子上,道:“先去洗漱。”見他起床睡懵似的愣在床上半晌,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我好餓”,無奈地搖搖頭,唇角卻柔和似水。
一望這豐盛無比的佳肴,叢容頓然起身,打水洗漱去了。他腦後的馬尾被他壓了一夜,略亂。見他拆下胡亂捋幾下就紮起來,若是用一個字來評價:歪!
望他吃的狼吞虎咽,白淵道:“你平日就是這樣吃飯的?”
叢容擡眼看他,并不說話,光顧着吃了,夾着一個菜就往嘴裏送。
白淵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似有水光蔓延開來,道:“食不言,很好。”
“咳咳咳……”他嗆了幾下。
白淵便去拍他的背,道:“慢慢吃。”
“你今天起來的時候。”叢容嚼着飯道,“腰不酸嗎?”
白淵聞言眉毛挑了挑,盯着他的臉否認道:“不。”
“哦。”叢容咽幾口飯,“對了,你教教我怎麽用靈力吧?”
白淵瞧他道:“回山再教。”
叢容嘟嘴道:“那你看看我身上有沒有靈力?”
白淵道:“有。”
叢容放下飯碗,歪着腦袋,拖着腮幫子,從下仰看他側臉,笑着問道:“哪裏有?”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緊接着就是邱清玄的聲音:“師弟,可用完膳了?用完膳了的話,去樓下集合準備回山了。”
“嗯。”
一個字簡潔明了。叢容看他。
臉色不變,語氣冷淡。他頓然想到從見到白淵的第一面開始就沒見他笑過,連別的表情都沒做過。
哦,就微挑過幾次眉。
叢容道:“白淵,你一直都是這樣的?”
白淵與他對視,良晌,道:“你不該如此稱呼我。”
叢容恍然。
對哦,他昨天還說要讓自己回山後就拜他為師,他為長輩,自己就是小一輩的人了。他道:“這不還沒到九霄山呗,我們現在算同輩,算朋友呗。趁現在多叫叫,以後可就叫不到了。”
白淵收回了視線,看不出神色。
叢容接着道:“你還沒回答我你是不是一直都是那樣的?”
白淵起身,留下一句話便出了門:“吃完了就下來。”
叢容無言:“……”
怎麽又不回答了?
上山――
這一波人原本是由藍白青這三種顏色組成。
可現在卻插了兩個不一樣的顏色。
一個黑,一個紅。
叢容撩了撩他袖子,滿臉嫌棄道:“你哪來的這衣服,怎麽這麽豔。”
墨夜楠白眼道:“怎麽,我用存的錢在路上買的,昨天那件女裝可真是慘不忍睹。”
叢容拍他腦袋,驚叫道:“錢袋不是丢了嗎,你怎麽還有錢?”
墨夜楠被他一掌拍的眼冒金星,反拍他,怒道:“咋滴了!我他媽就就私房錢咋地了!”
他沒拍到,反被叢容拽住了手腕。
“喲呵你這假新郎官兒竟然挪用公款,要挪也不幫挪我的份?!”
“你他媽才假新郎官兒!你自己沒挪關我屁事!”
聽那二人聒噪,“咳咳”段穹咳嗽幾聲,示意他們安靜。
那邊的叢容看了過去,怼道:“咳嗽就去磕藥!沒藥就憋着!”
墨夜楠也同樣附和着道:“別吵,我今天非得跟他幹上一架不可!”
段穹:“……”他憤怒地甩着袖子,行走的腳步逐漸加快,快到腳下生風。
果真是點化不了的纨绔子弟!簡直頑劣至極!
叢容瞥了一眼他,困惑道:“奇怪,你們不是修真人嗎,不禦劍上去麽?”
邱清玄聞聲笑了笑,道:“這也是一種歷練。”
“嗷,好吧。”
太棒了!
他改去看白淵,白淵跟在邱清玄身後,宛如谪仙。
不過只能看到背影,不知道他現在是何表情?
叢容開始了他的浮想聯翩。
……不用想也知道還是那副面如死灰,跟死了媽一樣的臉。
等等,不會真死了媽吧?
不會不會,他不像是這樣死了媽就真的一副了無生趣的人的模樣。
……我他媽想這些幹什麽?
又不關我的事,別想了別想了,反正以後也見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