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微悸
九霄山境內。
山清水秀,層巒聳翠,就似一世外桃源。
屏蔽了一切有關世外的紛争、喧鬧。
九霄山地盤大,其中包括通玄峰、吟嘯峰、赫霆峰、雪翎峰四座山峰。峰主自然是邱清玄、叢權、段穹。但因叢權已殒了,吟嘯峰的峰主就成了白淵。
原本的九霄山是有女弟子的,但因為雪翎峰峰主林霜月從三年前的大戰中似乎受到了驚吓,整日被心魔糾纏,這一閉關就是整整三年,至今還尚未出關,門下原本的女弟子也都離開師門各自回鄉去了,導致門中有不少人開始認為她其實早已殒命在自己峰中,就算尚未身死,只怕也是強弩之末,大不如前了。
邱清玄曾不少來探望她,林霜月卻用畢生修為在雪翎峰上施了結界,他不好破除,也不方便破。
九霄山所有弟子全住在自己師尊的山峰裏,每座峰也都是按照那三人的喜好裝飾的。
就比如通玄峰鳥語花香,吟嘯峰冷清淡雅,赫霆峰規矩堆垛,雪翎峰大雪紛飛。
出了四座峰,看向四位,現在是三位尊者共處的鎏文殿內。空間廣闊,卻沒有多麽金碧輝煌,取而代之的為湛藍色調。
殿內,三名尊者正在商議将叢容墨夜楠兩人分配給誰做弟子。
邱清玄清了清嗓子,道:“兩位師弟,那兩名孩子,你們有什麽想法嗎?”
段穹扇了扇手上的扇子,恭敬地道:“我看不如就把叢權師弟的兒子給我吧,我定會嚴格管教他。”
這當然只是說說的,等叢容拜他為師時,便準備千方百計的整他。
首先每天一頓飯,先保證餓不死。洗衣服做飯什麽的就全甩鍋給他了,哪會交他什麽本事?非得折磨死他,讓段穹給叢權的兒子劍法,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白淵冷眼瞥了一眼段穹,對邱清玄道:“師兄,我想……”
他沒說完,殿外傳來一陣陣爆響。
“噼裏啪啦噼裏啪啦噼裏啪啦噼裏啪啦――砰砰!!!”
段穹:“什麽聲音!”
他沖到門旁奮力推開門,身後的兩人也緩緩走去。
只見下一幕。
一青衣和一藍衣修士的腳下正躺着一長串火紅色的爆竹,正噼裏啪啦地響着。
那兩名修士不知為何,佩劍丢在一邊,手腳被用一粗繩子捆綁着。
他們不敢亂動,指不定叢容會一個不爽就将昨天他們讨論叢權之事給抖出來,只得伴随着爆竹聲響原地不停的蹦跳着。況且在他們的身後,那黑衣男孩兒盤腿坐在地上,正一手吃着梨一手舉着沉霄劍指着他們後背。
叢容吃得津津有味,眼睛微斂,幾乎是笑眯眯的朝殿門看了過去。
伴随着爆竹聲的還有兩名修士的大哭大喊道:“救命啊啊啊啊!!!師尊快幫幫我啊啊啊!!”
“叢大哥!你說過昨晚的事既往不……”
聞言,另一名修士立刻打斷他,混淆視聽道:“啊啊啊啊啊啊啊沒有沒有,什麽都沒有!師尊快點救命!!!”
段穹一看到自己的弟子被如此荼毒戲弄,指着叢容,幾乎是被氣到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混小子!……你,你在做什麽!!?”
邱清玄也是眉頭微皺,道:“孩子,你為何這般對待這兩名弟子?”
墨夜楠很有自知之明的先道:“我去看看風景,你就在這等死吧。”後離開。
“沒什麽沒什麽。”叢容沖段穹和邱清玄龇了龇牙,再轉頭笑道:“看他們不爽而已。”
這句話語氣過于輕佻。
此前叢容一上山就大肆搗亂了下子。手摸地上被雨水打濕尚未幹透的泥土抹到衆多弟子身上,那些受害弟子面部表情頓時一陣抽搐,心裏不滿想言語兩句,但見師尊們沒有要斥責叢容的意思,他們也不敢擅作主張教訓他。
再者就是折斷幾根珍稀的千年古樹上的樹枝,掰斷後插到墨夜楠的頭發上,說這樣會更有女人味。
墨夜楠看着頭上的這跟如幹柴般的樹枝,不予置評,黑着臉一手扔掉後,叢容沿路又折了一根戴到他頭上,然後墨夜楠再次取走丢掉,接着折,接着扔,往複不歇……
到最後墨夜楠終于忍不了了,指着他鼻子嚷道:“你有完沒完!?”
就在周邊沒有了樹,所有人都認為他終于可以消停會了後,叢容便開始用言語來回敬他們。一張嘴毫無遮攔的說這裏怎麽怎麽無聊,怎麽怎麽清冷,鳥不拉屎不是人住的地方,簡直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讓人懷疑一個人怎麽能一下子說出這麽多話還不用喘一口氣。
不少弟子心懷憤恨,捂着耳朵,眉宇緊蹙,白淵和邱清玄則只是不時地看他幾眼,也全都忍住了。可段穹就不一樣了,他一路上的橫眉怒目,沖着叢容咬牙切齒,心如熱鍋,牙關越來越要咬不緊,一個“滾”字分分秒就要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回想起之前種種,此刻突然被他這麽的一句話,段穹果斷氣炸,腦裏的最後一根理性崩斷後便不顧儀态地把扇子往地上一丢,拔劍就要朝叢容劈去。
真他媽的受不了了,看的最不爽的就是你!
邱清玄和白淵同時阻攔了他。
邱清玄道:“師弟不可莽撞,這孩子心性如此,需要細心指導方能教育。”
邱清玄接着道:“若是由師弟你來教的話,我怕這孩子會跟你沖突,不如由白師弟來?我看着孩子還是肯聽一些白師弟的話。白師弟意下如何?”
如果讓叢容拜給段穹,先別提他怎麽整那個小屁孩,段穹自己也別想安寧。兩人互相傷害吧。
白淵微微點頭。
段穹喘着粗氣,憤哼一聲,作罷了,朝白淵瞥了一眼,留下一句:“白師弟可不要後悔!”後拂袖而去,腳步跺的聲聲響。
對着段穹的背影,白淵低聲回答道:“不會。”
看着那邊三人不知道商量些什麽,忽見段穹邁步離開,只留下邱清玄和白淵兩人。
叢容慢慢放下手中的劍,啃完了梨後随手朝旁邊一丢,冷聲道:“你們可以滾了。”
兩名修士聞言立刻僵直着身子跳着逃走了。
見狀,白淵皺眉。
兩人負手走來,邱清玄瞧看地面上的梨核,搖頭苦笑道:“孩子,我到現在還沒問過你叫什麽名字。”
叢容看也不看他一眼,把玩着手中的劍,皮笑肉不笑的道:“叢姓。”
白淵緊皺的眉頭微微松懈開來。
邱清玄的笑容又苦了三分,他道:“我當然知道你是叢姓,我是在問你的名。”
“叢容。”
他這才回答他,但依舊不去看他的臉,而是欣賞着兩側的風景綠化。
“你怎麽不問就問我名字,不問問那人妖的?就因為叢權的身份不一般?其他人就可以直接忽視了?”
人妖指的是墨夜楠。
邱清玄并不惱,點頭微笑道:“是我考慮不周到,那那個孩子叫什麽呢?”
叢容扭頭:“你自己去問。”
白淵眉頭又重新皺起,肅穆道:“不可與長輩如此說話。”
叢容揶揄道:“是是是,你們年齡大你們足夠老,你們最牛批了!我這種小屁孩根本算不了什麽東西,不配與你們講話……”
他曲解了白淵的意思,因在他心底有一團火氣作祟。
他現在就怪自己,昨晚他為什麽手賤,為什麽要遇見這群人,為什麽要跟着他們上山,為什麽要拜他們為師?
憑什麽玉佩因此而丢了!那可是他保管了整整三年的東西。
三年來,他每天都要擦擦那枚白玉,不允許任何一人碰一下。
現在玉佩丢了,他也不知道要幹些什麽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把這裏搞得一團糟,把這群人氣成瘋子算了。
但是玉佩他還是要找的,既然白淵他們不讓他去什麽空山谷禁地,那他就偷偷去,他就不信白淵成天盯着自己,自己抽不出一秒的時間。
白淵對他的話聽若未聞,明白他還在生氣,所以之前做出戲弄兩位弟子這件事。
可若是氣他打他的那一巴掌,戲弄的對象應該是他座下弟子才對。
白淵也不問,道:“走了。”俯下身子,伸手又去提他的後脖領。
叢容瞪他,愠聲道:“把你的手給我撒開!”
與昨晚白淵提着他的的态度略有不同,那時有的只是驚訝和一丢丢害怕,如今滿是抵觸。
白淵臉色上仍然一片雲淡風輕,他輕聲道:“師兄,我先回去了。”
邱清玄道:“去吧。”
一路上,白淵已經提着他走了一時半會兒。
叢容皺着眉,怒視他道:“你要拎到什麽時候?不打算放開麽?”
白淵低頭看他,步伐不止,問道:“你能安穩的走嗎?”
叢容冷笑一聲,扭頭不再去瞧他,平視着前方喝道:“我懶得跟你說!”
說真的,他現在真的有一種舉劍刺死白淵的沖動,在山下他可是打了自己一巴掌的!現在皮肉還火辣辣的疼!
但誰讓白淵是偏偏救過他命的,一碼歸一碼,大不了以後找機會打回去就是了。
他那樣想。
他是一個過于懂的恩怨分明的人,別人對他的好他會加倍記住,別人對他的壞,有能力的直接還回去,暫沒能力的話他就悄悄暗藏在心底,有朝一日用更惡毒的方式讨還來,絕不會忘。
白淵睫毛垂下,一眨不眨地盯着叢容左半張臉。
那半張臉上有一個淡淡的紅色掌印,在白皙如雪的臉蛋上卻顯得格外鮮豔。
他仿佛無意識的用另一只冰涼手貼到那張臉上,輕聲道:“還痛嗎?”
他問的很輕,不同于以往的冰冷,竟是涓涓溫柔。
“嘶……”
前一秒叢容還直勾勾地看着遠處,想着心事。
下一秒就感覺臉上一涼,左眸緊緊一閉,腦袋忍不住往右側閃躲。
看到他的反應,白淵碰他的那只手愣了愣,懸在半空,神色上閃過一瞬間的不知所措,很快恢複。
說的沒錯,他的确還疼!
可叢容卻硬着頭皮道:“疼什麽?被你手凍了一下而已!沒事就去暖暖手,冷的要死!難受的要命!以後少碰我!還有,快點把我放下來!!”他作出掙紮狀晃動着懸空的身子,原本也不指望白淵肯放他下來,可白淵卻同昨天一樣,竟然真的松手,又把他放了下來。
雙腳一落地面,叢容頓了一下,疑惑不解的轉頭看他。
白淵那張冰冷清俊的臉向着前方,輕道:“好好走。”不再拎着他,負手朝前路走去。
望着他背影良晌,叢容皺皺眉,嘴裏嘟囔道:“呿……怪人一個!”逐步跟了上去。
跟了一小會兒,叢容內心嘆道:還是被提着走比較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