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竹林

鎏文殿一角。

“師弟,你可想收這個孩子為徒?”邱清玄攤開手指了指他手邊的墨夜楠。

墨夜楠一身紅裝,就真的如叢容所描述的,一新郎官兒模樣,分外紮眼。

他搔了搔頭皮,躲在邱清玄身後,以一種害怕不已的浮誇表情直勾勾的凝視着前方的段穹。

段穹瞥他一眼,滿臉驕傲,以一副看不起他的模樣道:“此人已有一十六歲,卻連築基都沒有完成,身上無一絲靈力。若是收在我門下,他怕是受不了。”

段穹此人,對待弟子極為苛刻嚴厲。只要不達到他滿意的程度,他便會換着花樣體罰他自己的弟子,尤其不能頂嘴,不然更慘。

一路上叢容和墨夜楠的性子他不是不知道,給他當徒弟?就算墨夜楠被他打死,他自己也要被活活氣死。

況且,墨夜楠沒什麽身份,只是個跟着叢容一起混的街頭混子,渾身上下沒什麽靈力修為,他沒有理由要去教他,省的還讓他玷污自己門下弟子。

墨夜楠拉了拉邱清玄衣袖,柔柔弱弱道:“掌門大人,我可不想當他的弟子,你就讓我和叢容一樣,當那個白淵師尊的弟子吧。”

邱清玄笑了笑,道:“這可能會委屈到你。”

墨夜楠疑惑道:“這是何意?”

“白師弟他現在座下包括叢容這孩子共只有六名弟子,除了叢容,其他皆是我私自幫他收的,他還因為這個原因曾不開心好久。那五名弟子雖說是白師弟座下的,但基本都是由我教導的。”

墨夜楠訝異道:“……可他這次卻收了叢容?”

邱清玄溫和道:“是因為叢權師弟的緣故吧,畢竟他可是白師弟最尊敬的師父。雖然他……”

殿內突然一片啞然,邱清玄與段穹互相對視一眼,貌似都不想多議論有關叢權的事。

可墨夜楠還是問道:“叢權他難道不是傳聞中所說那樣,是個傷了魔尊的偉人?看你們的态度好像……”

邱清玄手指輕點在墨夜楠的唇上,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搖搖頭道:“你只說對了一半,但此事已成前塵舊事,以後就不要再過多問了,知道的事多了也未必全是好事。”

墨夜楠沉了沉眸,輕輕點頭,果然不再多問。

邱清玄微側過身,改為面對着他,手搭在墨夜楠肩上,道:“孩子,我還沒問過你的名字。”

“墨夜楠。”

“好,你從今天開始,就拜在我座下吧。”

墨夜楠點頭答應,可一旁的段穹将這幕收在眼底後眉頭擰起,道:“師兄,您當真要親自收這個人?叢權的兒子也就算了,但此人天資愚鈍,難成大器,何不随便找個出衆一點的弟子将其收入門下?”

墨夜楠臉抽了一下。

當着本人的面說本人壞話,一點面子都不給?要不要那麽直白?若是叢容在這裏聽到這麽一段話,保證他直接癱倒在地上狂笑。

“別這麽說,興許是我覺得這孩子與我有緣。”邱清玄摸着他的頭,面如秋水恬靜柔和,“勤能補拙,你跟着我以後要更加努力,盡力而為。”

墨夜楠欠身道:“是!”

邱清玄微微察覺出來,只要墨夜楠和叢容處在一塊兒,性格舉止都會莫名相似。但只要分開來了,兩人的不同之處就表現出來了。

墨夜楠明顯比叢容要規矩,有禮貌多了。

吟嘯峰中。

漫山的翠綠,風起時,綠葉落在叢容的肩頭。一把漆黑如墨的劍柄帶動劍身在空中揮動,發出陣陣的破空聲。

往複不歇,枝葉順着劍風打幾個旋,晃晃悠悠地落在腳邊。

劍法招式看起來不像是練劍,倒覺得是在随劍起舞,輕捷的身軀在空中婉轉飛舞,烏黑的秀發随着劍在空中輕舞飛揚,如詩如畫。

白淵坐在在一旁石凳上,端起右手邊的茶杯微抿一口,若有所思。

他道:“你的姿勢似乎有點奇怪。”

還在舞劍中的叢容聞言,頓了頓手,停了下來,此時的他已換成一身雪白的衣裳,同之前在山下的白衣修士衣服無異。

叢容開口問道:“哪裏奇怪了?”他站在原地片刻後朝白淵那邊走去,把沉霄劍扔在一旁,一屁股坐在白淵對面的一個石凳上,也端起了一只茶杯,吹了吹杯中茶葉。

白淵道:“握劍柄的拇指太靠前,還有你身體重心過于向後,力道不足,雖有美感,但着實不穩,看起來搖搖欲墜。”

叢容輕笑一聲,喝了口茶,無所謂道:“這有什麽?好看不就行了?”

白淵瞥了他一眼,淡聲道:“身姿形态略像女子。”

叢容:“噗……哦,我改。”他差點把茶水噴到白淵臉上。

他現在這個年齡段,還沒有長開,加上他本身面貌就是可愛稚氣俊俏為一體的。不論樣貌還是身材,與女子頗為相像。

叢容有點懊惱,撇了撇嘴,手裏緩慢晃動着緊握的茶杯,呈一副心不在焉之态。

白淵瞧他神情,道:“你現在年紀還小,等過幾年,臉上的稚氣會消退,不必過于在意。”

叢容仰了仰頭,面朝天空,晴空萬裏,萬裏無雲,他道:“嗯。”

他平常話可不少,可如今用一個字來和人對話的次數,一只手都數的過來。

白淵道:“還在想玉佩的事?”他聽出了叢容心中所念。

叢容姿勢不變,仍舊臉朝上,怔怔地望着天空。

……

已經他媽的兩天了!白淵這家夥對他真的是寸步不離!

叢容心崩潰道。

他被白淵帶到一竹林小屋附近住下,無論是白天練劍舞劍,下午學習九霄山口訣心法,還是晚上吃飯睡覺,白淵都無時無刻在身旁陪着,生怕一不留神被他逃走。

這不是來拜師學習,這是沒了自由身的犯人吧。

他根本就沒有機會溜出去找玉佩啊。

白淵喝了口茶,道:“兩年後有一場下山歷練,每座峰所有弟子都會參與,為避免在過程中被魔修殺死,你須在這兩年內勤加練習,為師會一直教導着你。”

呵呵,我靠。

敢情你說了這麽多話就是想讓你徒兒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再打打妖魔的嗎?

叢容盯看他半晌,單手托腮,有氣無力道:“白淵啊,雖然我很感動你陪着我,但是出恭的時候,你就不要在茅廁外等我了,畢竟味道不太好聞。”

白淵挑了下眉,道:“無妨。”

“……”

那我還能說什麽呢?

叢容堅持不懈地道:“你弟子可不止我一個,兩天了我都沒見到你其他徒弟,你不用教導他們嗎?”

他和白淵住在這片林子裏兩日,未曾見到有其他人出入的跡象,安靜的有些過頭。就好比,他們兩人已經歸隐山林,不問世事……

白淵悠悠起身,邁步走到一旁小屋門口停了下來,彎腰拿起地上的一盤棋,緩緩走來放置在石桌之上,道:“那些弟子我從來不管。”

叢容腳下一滑,兀然擡頭用一種驚訝無比的神情望他,道:“你……你從來不管你那些弟子?那你管我幹什麽?!”

憑什麽他座下別的弟子這麽爽?

白淵慢條斯理地将黑棋放在從容右側桌上,自己持有白棋,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我喜靜,不喜歡熱鬧,也不喜歡收徒,那些弟子是掌門師兄代我收的,并非我所成承認。而這裏是我平日居住的地方,若無要事,不許有任何人打擾。”

看他答非所問,叢容懵了一會兒,随意拿了顆棋,就開始下了,問道:“……那幹啥帶我來這裏住?”

白淵擲棋,道:“你是我親自收的徒弟,與他們不同,自然可與我同住。”

聽了這麽一番話,叢容更加茫然了,他急忙道:“那你幹嘛要收我做徒弟?我有啥特別……”

後半句被他自己吞肚子裏了。

有啥特別?不就是因為他身上留有叢權的血脈呗。而且看白淵的樣子,貌似與他父親關系挺熟。

他吞了口口水,道:“你收我為徒,是不是只是因為我父親?”

他還是問了。

白淵拿着白棋的手微頓片刻,搖了搖頭,道:“有點關系,但并非只有這一個原因。”

他回答完畢,從容輕吐了口氣,閉眼笑道:“這樣啊,那其他的原因這點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是覺得我可憐才收留我的?你認為我過的很慘。”

在尋常不過的語調,白淵呼吸一凝,擡眼朝他望去,神色肅穆非常。

叢容微笑着回看他道:“你不忍看到故人之子落魄到搶劫的地步,或者是因為你曾經對我父親有所虧欠,良心不安?白淵,你到底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這樣一個冷淡之人,應沒有別的理由能對他這個初次見面的人如此盡力對待才對。讓從容感覺他似乎有些居心叵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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