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空谷
白淵擱在兩膝上的手蜷了蜷,神色冷凝,雙眸霎時如覆蓋上了一層冰霜。
他音色微顫道:“并非如此……我從未想在你身上得到些什麽。”
叢容:“那是因為什麽?”
白淵:“因為我……”
竹林中格外寂靜,只有連綿不斷的擲棋聲。
見他良久都沒憋出一個字,眉頭緊鎖,有些焦慮又不知所措的模樣。叢容看白淵不繼續說下去了,他自己也不去繼續追究這個問題了。
片頃,他才笑眯眯的道:“白淵,我贏了。”
他接着道:“瞧你這緊張樣,經不起戲弄。至于前面說的話我就先撤回,我暫時就當你是真的關心我吧!”
白淵的任何一個神情任何一個舉動,他都看在眼裏。他的直覺告訴他他也許應該相信白淵。
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他這人也太……
白淵低頭看望手下的這盤棋後一滞。自己竟已在不知不覺中魂不守舍的亂下一氣,白棋被從容的黑棋堵地無路可走,寸步難行。
白淵卻像是懈了一口氣,道:“不可再如此胡鬧。”這話聽起來像是訓斥,但莫名暖暖的。
聽的叢容內心甜滋滋的,他心道:沒想到我那一番話真的能讓這家夥在意成這樣,棋都不能專心下,竟莫名有點可愛。
叢容枕着雙臂,笑道:“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麽才對我這般好,但既然你救過我,我自然也會盡量救你,我可不想欠別人。還有還有,以後你若是再打我的話,我還是會胡鬧的哦,把這座九霄山燒了都不一定~”
兩天過去,太陽光輝如一層金色薄紗映着叢容的精致小臉,肌膚如玉,白皙細膩。臉蛋兒上的紅色印記已然褪去。
白淵看着他的笑容,唇角勾起微微弧度,溫柔至極。
“你不欠我什麽,也不需要還我什麽。”他笑着道,“我不會再打你了。”
叢容噎聲:“唔……”
他笑了耶!這個冷面鬼居然他喵的笑了!好看好看,美男美男!
他莫名其妙萌生出了一種好似從沒看到男人笑的激動心理。
然而叢容還沒來得及多瞅幾眼,再一眨眼,白淵又恢複了那張過于冰冷俊秀的臉孔,剛才的笑顏仿佛只是過眼雲煙,昙花一現。
啧,果然還是冷!不過至少不是完全冷血的。
“那枚玉佩,明日還你。”白淵說道,叢容則為之一愣,他突然起身道:“不是掉進了那什麽什麽谷了嗎?那不是禁地麽?你如何還給我?”
他一口氣問了三。
白淵淡聲道:“空山谷禁地,位于吟嘯峰腳下,專門囚禁犯下重罪弟子的地方,進去的人無一人或者走出,關在那裏的人并不是被活活關死,而是空山谷中有一兇猛的惡獸,它以修真之人為食,常年累積下來吞噬的靈力形成了結界,只要殺死那只惡獸,結界自然就可以破解,走進去的人就能夠出來。”
叢容越聽越激動,沖上前就去拽白淵的手,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
“等等。”白淵反握他手臂,“你別去,我一個人去。”
聞言,叢容“啊”的叫了一聲,随即道:“這哪兒能?!你一個人去不會遇到生命危險嗎?不叫掌門一起去麽?”
聞言,白淵閉着眼搖了搖頭,松開那只抓着他的手,道:“掌門不會答應的,先不說過于危險,就算成功殺死兇獸,對九霄山而言也只有壞處,并無益處。”
這也是,結界若是破了,那麽關押犯重罪弟子的牢房就要調換了。
其他的地方難免沒有保險,若是給他們逃出來也麻煩。
“你想一個人去?”
白淵點頭。
現在又變成叢容去抓他了,他用力拽着白淵的手腕,就怕他孤身前去,振振有詞道:“你自己都說了過于危險,還想一個人去?要去的話就帶我一起!不然你就別想去!”
白淵淡漠道:“你去幫不了什麽忙。”
就他那一點微不足道的靈力,前去能幫什麽忙?
叢容以為他是怕自己給他拖後腿,愁眉苦臉道:“我能在一旁為你喊加油啊。”
就算幫不了什麽忙,多一個人總是好事!況且,他只是想實實在在的看着白淵,不想他出事。
“不行。”白淵拒絕,“你若執意要跟我一起去,我就不幫你找回玉佩了。”
他是真的不想讓叢容跟着他一起去冒這個險,他只知道空山谷裏的那頭兇獸如神如魔,嗜血成性,暴躁無比。
誰知,叢容毫不思索地就嚷嚷道:“不找就不找!”
白淵聽了懷然一怔。
覺察到剛剛自己的反應及說出來的話,叢容尴尬地笑了笑:“你難道就看不出來我在擔心你嗎?帶我去呗,我不會給你添亂的。”
“……”白淵斂下了眸,半晌,他道:“我也擔心你,所以不想讓你去。”
“這我知道!但是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有事的,就算真的遇到什麽危險,我也會拼命跑掉的!就算你哭着喊着讓我救你哦,我也不搭理你的!見死不救什麽的我最擅長了。”叢容并起三指笑嘻嘻地道。
見八座大山都壓不住他一同前去的心,白淵無奈嘆口氣,道:“你說的,遇到危險就立刻逃開。”
“那當然!”叢容拍拍胸脯,信心滿懷。
白淵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答應了。”
“那還不快啓程!”叢容握住白淵冰涼柔軟的手,一同離開竹林。
白淵的手被他突然握住,身形頓了頓,望他一時半會兒沒有要放開的樣子,就任由他這麽拉着。
路上,枝葉蔓蔓,到處飄逸着竹子的清香與清脆響亮的鳥兒的鳴叫聲。
叢容用餘光去望他身邊與他同步的白淵,兩人的手已經放開。他一身白衣,清塵絕豔,超脫凡俗。自己身上雖也是那麽一件衣服,可到底是穿不出這番韻味來。
“你是怕我孤身去找玉佩,所以這兩天來才對我如影随形的嗎?”叢容問他道。
白淵薄唇微啓,色淡如水,道:“有這個原因。”
叢容:“……”
為什麽對他總有一種總是話說一半,沒有說完的感覺!
叢容只得接着問:“還有什麽原因?”
白淵置若罔聞,繼續朝前行走。
得了!話說到一半就不想說了!不想說的話還不如幹脆就別說!卡到一半是想逼死強迫症麽!
走下這座峰花了大致半個時辰,途中叢容總是在找各種話題與白淵交流。固然白淵也都應了,但那張臉,果然還是像死了親媽,一點色彩都沒有。
叢容突然道:“你多大了啊?看你相貌比掌門他們年輕幾分,但其實也有幾百歲了吧?”
不然哪兒能這麽沉默寡言到如此地步,活生生一副生無可戀之相。
“二十。”
“這副皮囊的确看起來只有這點歲數,但我問的是您老實際活了多久……哦草!”
叢容方才還在說話,就覺額頭磕碰在一石壁上,撞的生疼。
他揉了揉額,挑眉朝前看去,道:“這破石頭怎麽立在道路中間?”
長長的道路中,立着一塊看似足有七尺高的石碑,上面寫着明顯的紅色大字:前方空山谷,勿靠近!
“傻了吧唧的,哪裏不好立,偏偏立在中間。”
叢容擡手與眉同高,眺望過去。
竹林翠綠到這一帶就斷開了,前方的景物被朦胧的厚霧所籠罩,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一點東西。
但卻能聽到絲絲冷風撲面而來,刮在耳畔。
白淵輕聲道:“緊跟着我。”叢容點頭,扯着他衣袂,咽了口水,與白淵紛紛踏入白霧之中。
風猛然變得兇狠起來,陣陣如利刃,聲音強如野獸呼嘯,白衣在狂風中舞動着,讓叢容有點喘息不過來,拽着那片衣袂的手也越發收緊。
一閉眼一睜眼的短暫功夫,那強勁的飓風驀地沒了去向。等他睜開雙眸四處瞧的時候,此刻,眼前的景象又是別有一番天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