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花海
兩年後的空山谷與通玄峰很是相似,遍地的鮮花嫩草,它們都各自争芳鬥豔,芬芳吐香。
但僅有一處是通玄峰怎麽也不會有的,那就是百花之中最顯眼也最嬌豔的玫瑰。通玄峰上都是些黃黃綠綠藍藍這種清淡之色,這種如火如楓的玫瑰可是不會出現在那裏的。
春風吹拂過來,花兒們争相迎風晃動着自己嬌小的身子。其中,紅玫瑰占了一大半,出挑靓麗。
“白淵。”
還是那一道貫徹着魔力般清脆又青澀的少年音色,只是細微多了些許磁性。
在不能輕易察覺的狀況下,這聲音的主人從花叢中悄聲坐起了上半身身體。原來,他剛剛正躺在花叢之中。
“怎麽。”白淵正坐在他身旁,手裏捧着一卷書,“你休息好了?”
兩年後的白淵,臉部上的表情依舊是冷傲孤清,但臉部輪廓線條卻變得更加硬朗分明,眼神尤發的深邃如浩蕩夜空,連聲線都比以前磁性低沉了三分。
叢容托着腮幫子,作出一副像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開口道:“你是不是又高了?”
叢容自己的變化也不少,眉宇之間尤發的俊秀,已然沒了兩年前給人一種雌雄難分的陰柔之氣,此刻的他确實是個容貌甚好的男子。
從前沒看得出來,如今才察覺到那雙桃花眼是多麽的明亮又靈動,初具風華。
他已經逐漸從個翩翩少年長成了翩翩青年……哦不,應該還算是夾在少年和青年之間。
“應該是吧。”白淵專心看書,“我長得本就比尋常人慢一點。”
叢容看着這個個頭尤發颀長男人一眼後,驚了。
慢一點?這慢一點慢的有點多啊,二十歲了身高還能再長,也真是沒誰了。
叢容枕着自己的雙臂趴到白淵跪坐着的大腿上,懵懂問道:“我要啥時候才能長你這麽高呢?”
還是孩子心性。
白淵用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翻了下書頁,淡淡應聲道:“也許這輩子都不太可能。”
叢容窘迫道:“紮心了老白。”
他明白白淵說的确實是大實話,以前他們兩之間就相差了一大截,頭頂只到白淵的肩。
如今雖然拉進了點距離,可誰知到白淵又奇了八怪的長高了幾公分,與叢容還是相差了大約有半個腦袋多的差距。
叢容瞧他看書看的專心致志,嘆了口氣就從白淵身上坐起,手賤似的拔胯前的草,拔|出來一株後又随意扔到一邊,接着拔,他道:“唉,都已經過去兩年了,我除了你連個活人都沒見到幾個,你又是個悶葫蘆,一直這樣下去我遲早變得和你一樣,也不知道墨夜楠那假新郎官兒現在長得有我高不。”
“明日就是歷練的日子,到時候你會見到門中很多人。”白淵放下手中書卷,頓了一下,輕聲問道:“你很在意他的身高?”
“那可不!”叢容猛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激動道:“這決定今後我有沒有多出一個損他的理由!”
白淵輕描淡寫地掃了他一眼,“前幾個月與師兄商議的時候我見過他,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叢容:“……”
眼見白淵的唇又動了動,叢容立刻用手堵住他冰涼的薄唇,他大聲叫嚷道:“行了!足夠了!你別說了!我求你別告訴我!我不想接受!”
他其實也不算矮小,但一想到墨夜楠要是比他還高,他還是會覺得自己為什麽會長的這麽這麽的矮!
比墨夜楠高,就是自己長的很高。
比墨夜楠矮,就是自己長的很矮。
這邊的白淵被他的這個動作驚住般的,微微瞪大眼睛凝視着他,兩道視線在空中互相交錯。
眼對眼對峙了半天,興許是錯覺,叢容莫名覺得從對面傳過來的視線從起初的微微震驚逐漸變得如水面般平靜然後慢慢炙熱了起來,到最後愈發愈覺得像是要噴出火焰,火燎燎的。
叢容像是被燙到似的慌忙收回那只緊貼住白淵嘴唇的手,轉身背對着他,暗地裏緩緩回了口氣。
等他再小心扭頭窺探白淵的時候,白淵已經重新拿起放在地上的書聚精會神地看着,目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平靜,不茍言笑,仿佛對人間所有的事物都不為所動。
錯覺吧。
“……這玩意兒有那麽好看嗎?”叢容心裏一橫,伸手就要去奪他手中的書。
他就奇了怪了,白淵為什麽能整天對着書看,他看的書裏無非就是一些晦澀難懂的古人古詩再而就是一堆破規矩的理論,到底有什麽好看的。
白嫩嫩的手剛接觸到書本的剎那間就被白淵伸手一把拽住了手腕,他擡眸直直的看着叢容的臉,鄭重道:“別動。”
明裏是在出聲勸阻,暗裏拽住他的那只手卻在隐隐發力。白淵那細長白皙的指尖探尋似的在他肌膚上四處游走,不稍片刻便細微揉搓了起來,力道不輕不重。
叢容渾身輕顫了一下,白淵這般觸摸硬是讓他起了一陣莫名其妙的酥麻感。
冰涼的指尖每按揉過的一處地方就泛起一點點嫩紅,竟無端生出一種地痞無賴輕薄良家姑娘的奇妙趕腳。
只不過對象是白淵,叢容想要輕薄的話,再怎麽說兩人的身份也應該對調一下才對。
被他看似肆意的揉了半晌,叢容的手腕已漸漸通紅,他見狀不禁蹙起眉,使勁想從他手裏抽出自己的手腕,他聲音頗顯慌亂,叫道:“我不動了不動了,你快點松手。”
“……還是很讨厭嗎?用這麽冰冷的手碰你。”白淵像是不舍得,松開他的動作極為緩慢。
這句話好像是在心裏細細斟酌了一番,才鼓足勇氣開口說出來的。
叢容剛想揉揉自己通紅的手腕,聞言卻愣了愣,瞧他正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口中嗫嚅道:“啊?嗯,沒有……不是……什麽?”
白淵把他的反應盡數收入眼底,眸光暗了暗,低垂着頭不做聲響地又要去看書,卻被叢容一把從手中抽走。
叢容把書舉過頭頂抛到身後的一片花叢中,他道:“別,你別做出那樣的表情,我只是需要個緩沖腦子的過程而已,你等一下下。”
白淵:“……”
半晌,叢容貌似緩沖完畢了,他吸了口氣道:“你一定是誤會了,我從來沒有讨厭你碰我啊。”
白淵臉部肌肉一動不動,冷冷的盯着他的眼睛,似是不相信。
他可是親口說過不喜歡的,就連空山谷那次他嘴裏喃喃的也是那一句。
“停!立刻停下!請你馬上停止!你必須先等我把話說完再決定要不要用這個眼神凍死我!”叢容一手懵住自己的雙眼一手抵着白淵的胸膛,保持一定距離。
“你的手是比較冰涼,但是還沒到冰到徹骨的地步。”叢容清了清嗓子,覺得這件事非得解釋清楚不可,他斟酌了下,铿锵有力道,“你千萬不要把我曾經說過的什麽什麽鬼話牢記在心裏,什麽我讨厭你拎着我走,讨厭你冰涼的手,那都是随口一說不值一提,再說了我以前自己說過什麽我自己都不記得了,你就當我曾經對你說的都是廢話,千萬別在意啊。”
後半句道完,只見白淵的臉驀地蒼白了下來,眉頭緊鎖,一動不動的盯着叢容,眼神中似有怒火在燃燒。
“別啊,不要你凍死我也不要你燒死我啊……”叢容見狀慌的一批,手指亂飛,“我錯了我錯了,我當時不該亂說的!害你惦記這事很久了吧,大哥大哥,我真的錯了。”
叢容想,難怪這兩年來他對自己總是欲碰不碰的,就像第一次去空山谷種花回去的時候,白淵先是拉住自己的手後又放開了,想必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明白一個人要是把另一個人說出的話當真牢記在心裏,且不再犯,到頭來得知其實說出那話的人自己都沒有在意,只是随口一說,可想而知會有多生氣。
白淵神情中的怒火陡轉,被覆上一層冰霜,凍的寒心徹骨。
“原來你真的一點都……”白淵欲言又止,沉聲道,“算了,書不看了,回去吧。”
他驀地站起身子從叢容身邊擦肩走過,叢容看他這模樣活像只失落無比受盡委屈又在鬧着別扭的小貓咪,心裏不禁一顫。
“哎呀,真的不要生氣了啊!”他大吼大叫着追到白淵身後,“大不了你以後說什麽話我也都記在心裏好不?到時候就算你說沒有這回事,狠狠的笑話我也沒關系,我絕不會生氣怎麽樣?這件事就算扯平了呗?”
眼前的颀長身影頓了頓,“此話當真?”
他指的是說什麽話叢容都記在心裏這件事。
可叢容卻錯以為他問的是後一句,他拍着胸脯道:“君子一言,驷馬難……”
“可是兩年前你就沒聽我的話。”白淵打斷他,“我還能信你嗎?”
他指的是兩年之前空山谷中叢容推開他,使他自身命懸一線,性命垂危的那一次。
叢容厚顏無恥的擺手道:“兩年前這不還不懂事嗎,少年心性,就愛逞英雄,嘿嘿,今後真的不會了!”
“你現在也是這般少年心性。”
但瞧叢容一臉真誠無比的表情,白淵似乎就相信了他說的話,沉思半晌,他道:“那第一件事我要你記住的就是,不準你碰我的頭發,這麽簡單的事,能做到麽。”
叢容眨了眨眼,覺得沒什麽毛病,道:“小事一樁,不碰就是。”
他其實挺好奇白淵為什麽不肯讓人摸他頭發,但覺得白淵十之八九不會回答,不想自打沒趣,也就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