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鎮魔
李倩兒之事也是因為他毀了曲淩的妖丹,潛意識裏對她頗有反感,便硬着頭皮在她眼前幻化成黑衣男子對已施加幻術迷惑。
曲淩得知後便在不久即将舉行的游天祭典裏放置了加了解藥的酒,誰料到範勻瑞還氣不過,還敢公然鬧騰。
甚至無意中誤傷了曲淩後被戴青钰打了一掌後,原本就虛無缥缈的範勻瑞差點當場就魂飛魄散,狼狽逃下了青陰山,卻又對曲淩念念不忘,只得在山下那周圍四處飄蕩。
而曲淩見戴青钰出手後,再就加上自己的心魔沒處可撒,與其争吵幾句後忿然離去。
回去一路上體內魔氣肆虐,雙眼血紅,他将自己緊縮在家門裏,硬是将每一掌打在自己心口,打到口吐鮮血,稍稍疏解殺人的欲|望後,才勉強緩下了這口氣。
然而範勻瑞着實讓他不能放心。他拖着這副狼狽的身子,孤身下山尋找他的蹤跡,然後就看見了白淵與叢容二人。
曲淩不能現身,就暗中放出了一團魔氣代替了範勻瑞被白淵擒住,帶着他上山離開。
至于在昨天傍晚殺了衆多狼妖,則是因為他們平日裏可能受齊子樂荼毒不少,在暗地裏私自策劃聯手準備給戴青钰下毒,就算下毒不成還會來次大規模暗殺,正巧被曲淩聽到。
參與人員不少,而這群人之前還有過前科,游天祭典他們已經曾在齊子樂釀好的酒裏下了毒,不僅準備毒死戴青钰,就連其他人都不曾想放過。畢竟場上的都是忠心耿耿的老臣,很難将心移到供奉齊子樂的身上,覺得這個是最能将他們一網打盡的辦法。
曲淩這才知道自己不單單是為了解除李倩兒等人身上的幻術,竟還誤打誤撞地還救了青陰山上上下下不少人。
他自身已有五年未沾血腥,這已是極限,加上這等妖圖謀不軌,已經原諒了一次,沒想到他們還要變本加厲,所犯下的事原本就罪該萬死,于是便絲毫不留情面的盡數屠殺掉了。
而剛剛見到戴青钰與叢容動手,再次起了殺意,所以狀态才如此怪異。
齊子樂一陣無言,他相信曲淩的話,的确他本人在私底下跟同類傾訴過不少,說戴青钰此人怎麽怎麽廢物,導致有些人因此憤憤不平,想要為他出口氣也是有可能的。
“那現在呢。”叢容沉默半晌,問道,“範勻瑞人在哪裏?”
曲淩指着自己的額間的印記道:“被我封在了此處。”
強行将一魔封印在自身身體裏,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更何況範勻瑞此刻神志不清,曲淩必須要忍受住他的驚慌掙紮,也難怪叢容和白淵破門進來會瞧見他那一副怪異的神情。
曲淩垂下眼簾,有氣無力的道:“與其繼續茍延殘喘,同歸于盡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對他而言,對範勻瑞而言,也确實如此。
而叢容聽了他這番話,挑起一邊眉,語氣平靜的道:“那戴青钰怎麽辦,你有考慮過他嗎?”
若是曲淩死了,還怕戴青钰不會做出什麽難以置信的事嗎?
曲淩遲疑道:“他……”
“你這人有時候的思想就是拐不了彎啊,一心尋死可解決不了什麽事。”叢容毫無同情心的道,“而且,我是不會殺你的,你放棄這個想法吧。”
說着,叢容看向白淵,見白淵與他正四眼相對,像是明白他的心思,從懷中取出一通體漆黑的六邊形盒子。
曲淩皺眉道:“這是什麽?”
“這個盒子名為鎮魔盒,你把範勻瑞放出來後,讓他進去,這個能穩住他的意識,就跟睡覺是一個感覺。”叢容解釋道,“而且你是由殺戮堕魔的,雖然已經忍耐了五年,但你的心魔一天不除早晚都會出事。等歷練結束後我們會把你們送入‘天禪寺’,聽說那裏有個叫虛空的老和尚,可以把魔修的修為與心魔盡數消除。”
這也是叢容在竹林居與白淵日常生活中實在感到煩悶,跟着白淵一起發瘋看書留下的成果。
他無意中掃到一本名為什麽什麽道經的古籍,其中就有記載着“天禪寺”中的虛空和尚,并且尚且在世。此人對伏魔降妖的本領很有一套,竟還可以将一位魔修畢生的修為與魔氣,乃至心魔一道除去,從此化為凡人。
早在下九霄山之前,叢容就打定了這個主意。
單純的屠戮魔修,以殺止殺,怕是再過一百年一千年,這世道也不會有什麽變化。如遇到非自身本意而化魔的魔修,能加以點化,豈不更好?
他其實原本也嫌此事麻煩,可一想到自己的母親也為魔修,就本能的對魔修的偏見要比尋常人少之又少。
所以他将想法告訴了白淵,還特地問白淵有什麽仙家法寶可以暫時穩定住魔修的行動。白淵默許了他的想法,隔天就拿來了“鎮魔盒”,說是從九霄山的藏寶閣裏取來的。
曲淩聽的将信将疑,他在青陰山上可從未聽過山下有什麽天禪寺,更不知道這世間還有此等法術。
可如今難道還有什麽其他的辦法?
他做不到自殺,第一是因為心魔不允許他做。
第二則是若他強行自損,被他封印住的範勻瑞定會來一陣翻雲覆雨的鬧騰,自殺未遂,反而耳膜先被喊破了。
叢容見他遲疑,勸道:“你不願意嗎,這可是最好的辦法了,雖然修為沒了,但至少至此以後你們都可以安安心心的生活了,不用再隐藏,也不用在擔驚受怕。”
齊子樂壓低聲音道:“他說的沒錯。”
可能是心裏生愧,他聲音如同蚊蠅一樣,很是輕。
曲淩垂落在身旁兩側的手指微微蜷起,擔憂地道:“……範勻瑞他現在的情緒狀态都不太好,若是沒了修為,不會有事吧。”
他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這個難說。”叢容托着下巴,做出思考姿勢道,“畢竟他魂魄受損不小,今後還能不能恢複,還難成定數。”
他又拍了拍曲淩的肩,安慰道:“不過你也別太擔心洩氣了,世界這麽大,總有什麽懂得修複魂魄的人,你再讓他給範勻瑞治治就行了。”
曲淩淺淺颔首,答應道:“嗯。”
“說出來不就輕松了嗎。”叢容抱着手臂笑道,“你要不要先跟戴青钰說幾句話再随我們離開?”
曲淩躊躇片刻道:“不了,我想等我回來的時候,再向他鄭重道歉。”
他自認為現在他沒有資格去見他。
叢容淡然道:“也好。”
鎮魔盒開,曲淩斂上雙眸,從嵌在眉間的紅色印記中飄出一道黑色烏煙,被一股強大的吸力盡數吸入,盒子一關,範勻瑞已然被關了進去。
齊子樂扶着額頭,唉聲嘆氣道:“我雖然不滿戴青钰,可是也不曾想到這底下的人竟會做出這樣的事。”
他轉身道:“我去一步向戴青钰道歉,因為我還差點害了他。”說完他也不管曲淩有沒有表态就破門沖了出去。
叢容看向曲淩道:“那我們也去和戴青钰解釋一下,你……”
“我在通往山下的那條路口處等你們。”曲淩攏了攏袖子道,“謝謝你們幫我,但是,不必對他說太多。”
他淺淺的一笑叫人看的心裏發酸,這分明就是硬撐出來的笑容。
望着那纖瘦單薄的身影朝遠處走去,逐漸的消失在視線當中,叢容眼睑微斂,沉寂半晌後輕輕叫着身邊人名字:“白淵。”
白淵道:“何事。”
叢容無聲的嘆了口氣道:“我說真的,有時我真心覺得人類的心比魔還要惡毒許多,你……怎麽覺得?”
曲淩明明曾經是個連螞蟻都不敢踩死,繞道而行的心地善良的妖,最後卻被命運所捉弄,落得心性皆崩潰,由殺戮而成魔的下場。
原本他是不相信命運并非不能改變,若是一個人有着強烈的信念與動力,諸多事情都會變得不同。
然而曲淩身上的這件事看出,有的事真的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白淵盯着叢容的背影,對他的話不敢茍同,淡泊道:“或者是,或人非,勿以偏概全。”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叢容微感詫異的停頓片刻,緩緩擡起頭來,兀然讪笑道:“嗯,你說的沒錯。”
他說的沒錯啊,九霄山裏的一些人就很好。
邱清玄肯收留照顧他,白淵肯教他劍法陪伴他,段穹雖然表面上對他嗤之以鼻,除了第一次見外也到底沒再做出什麽傷害他的事。
除了他們還有墨夜楠,姜琉璃……
這都是他為數不多,卻對他們頗有好感的人了。
他轉過身,一手托住鎮魔盒一手牽住白淵的手,笑嘻嘻地道:“走吧,師尊。”
白淵眼睛微微睜大,腳步愣了愣,似乎剛才說聽到的竟是如海市蜃樓般的幻覺。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反應怎麽還是這麽呆?”叢容瞧他呆愣的模樣,毫不留情的嘲笑一通,“你放心,我就叫你這幾次,以後說不定就不叫了,你若想聽就求我啊,我還可以多叫幾聲給你聽聽。”
他真的就只是想叫一聲而已,正正經經的叫一聲。
兩人之間的氛圍突然變得安靜,相繼無言起來。
為了不讓周邊的溫度繼續往下降,叢容拉着白淵就是一個大步流星,腳下生風地快步趕到戴青钰的寝宮――千庭宮內。
此刻的戴青钰已經将卧房裏的陳設家具砸了個稀巴爛,一片的遍地狼籍。而他此人正兀自趴倒在一圓桌上,悶聲不響。而手底下不少人前來安撫無一不被他臭罵一頓,趕了出去。
被趕出來的這些人裏包括齊子樂。他一看叢容白淵二人前來,連忙恭候他們,說戴青钰根本不在乎他有沒有被毒死,只在乎曲淩怎麽樣了,他自己不知道該怎麽說,只得讓叢容和白淵二人出面去調節一下戴青钰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