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正月十三,顧長林離京在即,傍晚在錦華堂設宴,顧長鈞這天沒有外出,陪顧長林飲了幾杯桃花釀。
老夫人叫站在跟前布菜的周莺也坐了:“你二叔常年在外頭,再回來又是三年後了,你也敬杯酒。”
周莺取了天青色玉盞在手,起身敬了一杯。顧長林已有些微醺,含笑道:“莺姐兒大了,聽你二嬸說,那寧家不錯。下回回來,恐怕已是他家的媳婦兒了,二叔在外頭回來不得,先備些銀資給你做壓箱。”
邊說邊從懷裏摸銀票出來,周莺羞得擡不起頭,陳氏嗔怪地推了丈夫一把:“說什麽呢,丫頭在呢。”飛快擡眼瞥了眼老夫人神色,生怕給嫡母怪罪。
見顧老夫人抿嘴笑着,不像怪罪的樣子,才暗地松了口氣。
顧長林摸出幾張簇新的銀票,叫陳氏遞給周莺,“丫頭,記着,你是咱們侯府的大小姐,你什麽難處,誰給你臉子瞧,回來說與家裏人聽,二叔雖在千裏之外,也必不能饒他,記着?”
陳氏瞪着眼睛,手在下頭狠狠戳了下顧長林的腰,“胡呔什麽呢,沒見丫頭擡不起頭了?你這叔叔做的,真真沒個正經。丫頭,你別理他。”
顧老夫人和旁邊服侍的丫鬟婆子們都笑了,周莺紅着臉,不知說什麽才好。垂頭捏着手裏的青玉箸,指節握得泛白,潔淨的小臉上不知是因着羞還是因着适才那杯酒,從面頰到耳尖都粉紅粉紅的。
顧長鈞目光掠過一瞬就收了回來,家裏頭比較滿意寧家這門親事,顧老夫人也問過他的意思。寧家家世與自家般配,寧公子為人也勤勉謙恭,顧長鈞說不出什麽反對意見,算是默許,老夫人叫陳氏與寧家太太先走動着,相互多些了解,等那寧公子明年六月行了冠禮再定日子不遲。
這些事周莺也約略知道,老夫人還和陳氏商議,什麽時候叫兩個孩子也照個面,叫他們自己心裏有底。
陳氏把銀票遞過來,“你二叔給你的,甭管幹什麽用,你只管拿着,別聽你二叔胡說。”
周莺勉強一笑,紅着臉把銀票接過來,垂頭一看,卻是吓了一跳,連忙站起來推拒:“太多了,這錢我不能收!”
一萬兩銀子絕不是個小數目。
顧長林笑道:“有什麽不能收?叔叔給你的,你就理直氣壯拿着……”
桌上說着話兒,春熙從外頭進了來,“外頭有位羅将軍,說和侯爺約好了今兒喝酒。”
顧長鈞臉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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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林回過頭來,訝異道:“哪個羅将軍?”瞧見顧長鈞面色,瞬時明白過來,“羅百益?他上門來?”
羅百益和顧長鈞不和,官場上沒有不知道的。這羅百益是羅貴妃的外甥,祖父是開朝元老柱國公羅承建,因出身高貴,這位主兒在京城向來是橫着走的。
兩人結怨很深,什麽風能把羅百益吹上門來尋顧長鈞喝酒?這裏頭怕不是有什麽陰謀吧?
顧長林當即就緊張起來:“長鈞,我和你一塊兒去會會他?”
顧長鈞蹙了蹙眉,推開面前酒盞淡聲道:“不必,兄長早些歇息吧。”
站起身跟老夫人告個罪,從錦華堂出來,在廊下見着北鳴,吩咐去把羅百益帶進來。
顧長鈞換了衣裳出來,書房裏,羅百益負手立在牆上的一幅畫前,回過頭來笑道:“顧侯爺真有雅興,這上頭的畫兒,值不少銀子吧?”
顧長鈞抿唇沒有答話,做個“請”的手勢,自己先在椅上坐了,微微揚起臉:“不知羅将軍今夜造訪,所為何事?”
書桌後點着兩盞落地宮燈,昏黃的光暈打在顧長鈞側顏上面,從羅百益的角度看過去,他整個人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裏,身上寶藍綢緞直?上的銀線雲紋反襯着幽光。這是一個标準的清貴男人的形象,任何時候都一絲不茍,任何時候都從容不迫,羅百益從前厭惡這樣的人,覺着他們時時刻刻“端着”,虛情假意道貌岸然,最不值得深交。
可此刻他面露笑容,覺着顧長鈞是前所未有的親切。
羅百益挑了挑眉頭,在顧長鈞對面坐了:“顧侯爺,昨兒說好咱們一塊兒飲酒,寶香樓的席位我都訂好了……”
“羅将軍。”顧長鈞打斷他,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臂,眯眼凝視着對面的人,“有什麽事,不若直言,顧某還有事。”
淡淡幾句話,将羅百益一肚子打算滅了,這不冷不熱的态度,愛理不理的語氣,叫羅百益心裏頭有些窩火。
若在平時,他怎肯受這種氣?門房等了小半個時辰才被請進屋,主人又是一副明顯不歡迎的樣子,換在從前,他就是不發脾氣也早拂袖走了。
羅百益捏住拳頭,想到後院住着的那個美人兒,他咬了咬牙:“實不相瞞,羅某确有一事,想與顧侯爺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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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華堂裏,誰都不大有心思吃東西,老夫人知道二房夫婦必然還有許多體己話要說,便推了碗筷道:“明兒清早趕路,老二早些回去歇着。”
顧長林為着羅百益上門的事有些憂心,但京城這些事兒他也插不上什麽手,顧長鈞雖比他年小,行事卻穩重有成算,處處比他強些,顧長林便嘆了口氣,攜陳氏告退了。
老夫人歪在枕上,周莺淨了手,脫了鞋子跪坐在炕上,給她輕輕捏着肩膀,周莺為着銀子的事還有些遲疑,“祖母,二叔給的銀票,不若祖母先替莺兒收着……”
老夫人知道她顧慮什麽,小孩子家家,還未出閣,身份又尴尬,拿着那些錢,心裏頭不安生,怕人家說閑話。老夫人拍了拍她手背,道:“丫頭不必多想,你二叔給你的,你自個兒放着。将來若用不到自然好,若有個急難,你自個兒手裏松泛,總比張嘴跟人要強。”
頓了頓,又道:“你二叔說的不錯,将來祖母若不在了,你就這兩個叔父,有個什麽事……”
周莺聽她說得不祥,哪裏忍心聽下去,撲上去抱着老夫人,“祖母不要說這種話,您身體康健,還年輕呢……”
顧長鈞就在這個時候進了屋。
隐約聽到一聲哭腔,柔柔細細,貓兒似的。他凝眉朝裏頭炕上瞥了眼。
周莺慌忙擦了把眼睛,穿鞋下地,小巧金蓮套着潔白的布襪,飛快地藏進粉色纏枝紋繡鞋裏頭。
顧長鈞已移步過來,在炕沿坐了。
顧老夫人問:“那羅将軍什麽事”
周莺垂着頭,察覺到似乎有一束淩厲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她沒敢擡眼,耳中聽得顧長鈞沉而醇厚的嗓音。
“沒什麽事兒,這厮醉了。”
顧老夫人有些愕然,旋即便放心了。羅百益為人粗莽,最是不按常理出牌,行事颠三倒四,醉酒闖到別人家裏頭,這種事确是他的風格。
顧長鈞陪顧老夫人說了幾句話,就告辭去了。
片刻周莺也離開了錦華堂。
落雲在外将她接着,低聲道:“适才北鳴哥尋我,說侯爺有事要問姑娘。”
周莺一愕,擡起眼,就見前頭一排玉蘭樹下,那人負手而立。
寶藍色衣擺在風中輕輕擺動,他緩緩側過臉來。
月快圓了,光亮亮地墜在天邊,園中燃着徹夜不熄的燈籠,在樹影婆娑的明暗交界之中,她好像第一回 那麽清楚地見到這張面容。
淡漠的,疏離的,孤高的,無法靠近的,眉眼分明的,硬朗的,俊美的,…那樣一張臉。
顧長鈞亦朝她看去。
這女孩容色如熾,媚态難掩,那日玉白藕頸,适才一段金蓮,瘋魔了多少人。
前有葉九,後有羅百益,顧家安寧了沒幾年,如今事端頻生。将此女養到如今,怕是心已野了,不安于室。
山寺邂逅,一見傾心?
想到羅百益适才所述之事,顧長鈞心火難消。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這章一點感覺都沒有。等我改改,嗚嗚嗚。
…………
懶言、傾音、是可愛的胖仙女沒錯,小二,淺兮,魚耳等小仙女上次抽中了手套請再發一次地址給我,嗚嗚嗚,原來我微薄設置了不接收消息我這個白癡。再多送兩副,第九的千秋要君一言和第十的小月知秋也送一雙,請聯系我。對不起前八位,我太蠢了,讓你們等那麽久,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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