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拆了将軍的東牆〔一〕

第八章拆了将軍的東牆(一)

這是一個寬敞的營帳,單薄的輕紗在微風的吹拂下蕩漾出一片淺藍色的霧蘊,在輕紗遮掩之後,觸目所及之處滿是幹淨整潔且秀美精致,錦繡的棚頂甚是華麗,案幾上擺着一籃子的紫色碎花很是溫馨。

她在做夢......

她夢見自己成為了一位金貴尊高的公主,自小受父皇母妃喜愛,在她七歲那年,母妃病死,父皇對自己便更是恩寵。

她自幼天資聰穎外貌也是出衆美麗,也并沒有被寵出壞脾氣,就在十三歲花樣的年華裏,盛大的宮廷年宴上被三代将門出身的少将軍博孝彥求親。

将軍高大威猛,性情沉穩,在武學軍事上又頻頻表現出剛毅果敢的品德,很受聖心,能将公主下嫁結成三代與皇族姻親關系,親上加親自是一樁美事,父皇龍顏大悅當時就答應了這樣的請求,金口玉言,公主就算不願意也沒有任何拒絕的權利。

少将軍對公主可以算是一見鐘情,嬌小甜美的金枝玉葉在第一眼就進了他的心底,成了他隐藏很深的軟肋,只是天生的冷漠性情讓他不知道如何表達。

也導致了,婚後面對着寡言少語看似冷酷無情的武夫,公主心中越來越不滿意的,她喜歡的一直都是向自己父皇一般,有着儒雅大氣之風的翩翩君子。

——正如朝中新晉狀元郎吳逸。

将軍似乎也看出了公主的心意,漸漸的在兩人相處時更加沉默,禮遇,兩人從婚夜至今甚至都沒有圓房過,外人以為将軍公主琴瑟和鳴,但其實......

這時候心儀的狀元郎便更是讓公主向往,他們本并不該有交集,可世事難料,邊關竟然傳來外族入侵的消息!大軍開撥,将軍為帥,狀元郎為軍師。

公主忍不住的想要跟着去,将軍一言不發,只是默默點頭答應了。

軍隊的日子并不美好,将軍知道公主并不喜歡自己自然是不往跟前讨嫌,這種閑來無聊的生活,俊逸的軍師變成了一道優雅的風景線,如果說公主對他以前是仰慕,漸漸的日久生情便變成了愛慕。

可是世俗綱常絕不能允許她邁出那一步,她只能偷偷的對軍師表示愛意,當初的她并不知道這一切其實都在有心人眼裏。

而将軍在戰事加急的時候要送公主離開,她自然是不想離開的,坐馬車時竟一時大膽的跳下了車,迷失在茫茫的大草原上。

而一直戀慕公主的将軍焦急萬分,甚至是獨身前往外族,卻在半路被暗箭射殺......八百裏加急,邊關百姓遭受外族殘酷蹂躏,朝野動蕩,文臣武将兩派争端......最後的結局,面對着滿頭銀發蒼老太多的将軍父母,公主的餘生在內疚中與青燈長伴......

而這一生複雜跌宕的情感如決堤大江般噴湧着侵襲着殷文英的神智,感同身受着,轉瞬間,便落下盈盈的淚。

就好像是莊周夢蝶那樣的玄妙......

額角抽抽的疼,躺在軟軟的榻上,殷文英也不睜開眼睛,神情微妙,如結合靈魂般感受過那些記憶,她的心裏也生出了同那個公主一樣的立場和情感。

但她們不一樣,生長于皇家的公主與成長在現代的她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

在她看來,公主只是壓抑了太久的情感,所以才會偷偷的喜歡上一副皮囊,還為此做出了這般不理智的行為。

挺爛俗苦情男配的故事,可将軍這樣的男人若是放到後世怕是會很符合大衆女性、基佬的胃口,一切都好,只除過那悶騷般揪心的性格。

神奇的知道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和目的,記憶裏她只對那個将軍十分的關注着,靈魂被限制牽引着要去對他好,愛上他,讓他幸福。

似乎是交換條件,完成這一件事,那個黑白分明、被凍結着無法讓時間轉動的世界才能正常的開始運轉,想到這裏,她不禁露出苦笑。

呼了口氣,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額角,再将手放在心口,殷文英在心中默默的念叨着一個名字——蘇武。

沒有任何漣漪,就好像那個人存在于另一個故事中,記憶如黑白一般熟悉且陌生,沒有了色彩,也沒有了情感,雖然似乎是沒有愛了,可是一種莫名的委屈湧了出來。

她轉個身子将自己埋進絲滑的錦被裏,眼淚無聲的落下。

哭着哭着,她又睡着了,只是在睡夢中,濃密的眼睫毛上還挂着幾滴淚珠,小巧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又可憐又可愛。

濃黑的夜色中忽然閃過一個人影,往前跨了幾步進了她的營帳,并沒有驚醒她,蹙眉凝視她許久後,似乎是想要伸出手去為她擦拭眼淚,但躊躇了下,終是沒有,默默的轉身離開。

第二天,天邊泛着常見的魚肚白,清晨的霧氣缭繞朦胧飄渺。

她不想起來,可這時候.....

“公主,你起了嗎?”原主出嫁所帶的随身婢女妍惜站在外面清脆的問候着,眼中有着擔憂。

“恩。”

頓了一會兒,她終于松了松緊繃的臉,揚起一抹笑容,“你進來吧。”

妍惜很快的進來,在她身後還跟着兩個精瘦的士兵,端着兩個還泛着熱氣的瓷碗,其中一個裏面是黑稠的中藥,迎面傳來一股讓人作嘔的苦味。

殷文英瞥了那幾人一眼,很快便認出那是少将軍身邊的親衛。

.....博孝彥。

她微微眯起眼,斂起的眸光愈發複雜。

“公主,你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我已經叫人弄了早膳很快就給您送來,先吃點紅棗蓮子粥墊墊胃補補血氣,然後喝了禦醫開的藥,等過會兒再多用些其他的早膳.....”

那些士兵送來東西就走了,妍惜很盡職盡業的将賴床的公主扶起來,為她換上一襲粉白相間的束胸抹裙,上面用金絲繡成花紋,絲絲纏繞,從袖口直到腰間,行走時宛若流水,越發顯得她身段玲珑。

洗過臉,漱完口,然後,妍惜将她安置在梳妝鏡前,開始為她收拾頭發。

資本家是會吸人血,封建地主卻是直接要人命吧!

被一個看起來不過初中生大的小女生,跟對待完全沒有自主能力的嬰兒般服侍了半天,剛才她本來想拿起木梳将習俗煩擾的鬓發順順,可卻被妍惜眼疾手快的搶先一步,乖巧的将亂翹的頭發收拾妥帖。

這眼色果真是練過的,被這麽拾掇,她只覺得自己腦子都有些不夠用了。

“将軍用過早膳了嗎?”

殷文英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放松下來,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妍惜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應話道:“将軍心系新兵,一早就去練武場了,到現在還沒用過早膳呢。”

聞言,她斂眸,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掩住神情,讓旁人看不出她是什麽想法。

妍惜偷偷的瞧了殷文英很久,也沒看出什麽來,本來還期冀着自家公主能回心轉意對将軍驸馬好點,可現在看來公主似乎沒有這個想法,只好低下頭,認認真真的給公主梳頭發。

上位人的心思,可以打探,可以琢磨,卻絕對不能幹擾。

良久,等她将給公主梳妝打扮好,再将中藥和紅棗蓮子粥并排放在案幾上,咳嗽一聲之後,便鼻觀眼眼觀心,正兒八經的站在旁邊一動不動。

“......”

本來還有些神游的殷文英表情空白了一瞬,等回過神來,表情立刻就有些微妙了。

畢竟苦口良藥、苦口良藥,前面這兩個字可不是說着玩的。

她努力的眨眨眼,眸光游移了一瞬,然後白皙的小手從案幾下伸出來,看也不看木勺,端起中藥就一口咕咚咚喝了個幹淨。

長痛短痛,傻子都知道怎麽選!

旁邊的妍惜掀了掀眼皮,壓抑住自己的驚訝,在心底默默感嘆道,自家公主喝藥不要人哄了,看來還真是嫁了人之後長大了呢。

卻不知看起來面不改色的殷文英心中兩行寬面淚,她飛快的端起溫熱的紅棗蓮子粥灌進嘴裏,這才覺得自己再一次活過來。

拿起及時抵上的秀帕,默默的盯着做工精美的繡圖看了幾秒。

眼角不可察覺的抽搐着,她随便的擦了擦嘴,再在之後,斬釘截鐵的站起身來,道:“告訴将軍,今日的早膳,我與他一起。”

妍惜驚恐狀,“公主你确定嗎?你是不是燒還沒退?我去叫太醫!”

“.......”

她跟他就算不真的是琴瑟和鳴,好歹也算相敬如賓吧......

而在練武場上,當教訓完新兵,然後跟手下武力值不錯的副将交手的博孝彥,剛一聽到這個消息,他下意識的瞪大眼,呆在了原地,同時的,副将襲身而來。

然後下意識的一個直鈎拳,博孝彥将還準備好好提攜的副将好不給面子的一拳轟出了擂臺,姿勢正規的摔了個四腳朝天。

英勇神武的博孝彥頓了頓。

英勇神武隐隐恍惚的博孝彥默默收回拳頭。

英勇神武仍然在恍恍惚惚的博孝彥轉過身,緩緩朝擂臺外面走。

然後,博孝彥踩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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