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拆了将軍的東牆〔二〕

第九章拆了将軍的東牆(二)

作為公主,又是将軍的夫人,殷文英想要進自己夫君的營帳自然是不需要通報的,在門口停頓了一下,現在想後悔也來不及了,她吸口氣,擡頭便踏了進去。

值得慶幸的是,裏面并沒有人,站在寬敞的營帳中間,她的目光在營帳中粗略的掃了一眼,在一道很寬很長隔開将軍辦公與休息的幕布停頓了兩秒,随後收回。

幹淨整潔,博孝彥果然是個嚴于自律的人。

也許是因為昨夜發過熱,殷文英覺得身體有些發軟,腦中也是頭暈目眩,抿了抿唇,現在的身體實在是嬌貴過頭了。

需要休息一下,這樣想着,她移動着步子靠近營帳裏擺放着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矮幾。

這時候,身後忽然傳來動靜,營帳的幕簾似乎被揭開了。

殷文英驚了一下,然後下意識的轉身,唇角一僵,以她的高度平視過去,只能看到一個勁瘦的腰身。

她在暗處磨了磨牙,個子無論是在哪個世界仍然是她無法彌補的硬傷。

來人緩緩彎身,這才讓她窺得了全貌,偉岸的身軀,低沉的嗓音,“公主安好。”

這将軍果然是如原主記憶中那般冷漠疏離中帶着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所以她要說早上好嗎。

兩人相對無言。

很快就有下人将早膳送來,擺在矮幾之上,三大碟四小碗的,等他們都退下,博孝彥才一揮手跪坐在矮幾之上。

殷文英的心驟然一跳,還好剛才沒有大意的直接坐上去。

深邃明亮的眸子朝她看來,默了默,她也如他的姿勢,緩緩的跪坐在矮幾之前。

等她坐下,博孝彥便執起了木筷,夾了筷小菜在白面饅頭裏,大口的咀嚼,沒有跟殷文英有要多交談的意思。

他們之間一直都是這樣相處的嗎?

她細細端詳他的臉。

年方二十七八的将軍有着陽剛的面龐,逆光下刀斧削刻出的輪廓男子氣概十足,只是扯平的嘴角和板着的臉龐讓博孝彥周身的氣質多了些冷硬,一雙黝黑的眼睛時常帶着懾人的氣勢。

太過明顯的打量,他不着痕跡的動了動身子,神情未變。

而她卻開始神游,神游在原主的記憶裏,似乎在最初的時候,将軍也曾嘗試着與原主平和的用膳交談,只不過他天生長得一幅冷酷無情的臉,殺人不眨眼的傳言足以讓原主對他敬而遠之、小心翼翼了。

據說,博孝彥的名頭可止小兒夜啼。

這可真是太誇張了,他才多大的年紀,跟她大哥一般大呢,殷文英心想着,不由微微彎唇,美眸中泛出星點笑意。

“咳。”

她眨眨眼,才反應過來是對面的人發出的聲音,再眨眨眼,而後溫和的笑了起來,“将軍有事嗎?”

“......沒有。”他以為是公主有事。

“是嗎?我還以為将軍對我面前的這盤小炒很鐘情。”她彎着唇,一邊說着,一邊拿起瓷碗上放置的一雙筷子,輕描淡寫的夾了一筷子,然後放在了——博孝彥的碗裏。

還好他們的早膳是菜和白面饅頭,沒有粥。

博孝彥:“......”

見他一言不發的盯着自己,壓迫力實在不小,她挑了挑眉,開口道:“怎麽?難道是我誤會了,你并不喜歡吃這個?”

不等博孝彥開口,她自顧自的伸手,就把博孝彥碗裏的菜重新夾起來,然後很淡定的放到自己嘴巴裏,咀嚼了兩下,彎彎眉眼,“做的還不錯啊。”

一張冷厲寒面的臉立刻破功了了,他的公主這是在跟他開玩笑?

殷文英饒有興致的看着博孝彥雖然沒有任何表情,可卻能從漆黑的眼瞳裏看到他的錯愕,倒也蠻可愛的。

忽然一陣恍惚,她眼前仿佛浮現出原主所經歷的朝朝暮暮,記憶融入了靈魂,情感也被牽系住。

“公主。”博孝彥微微的皺眉,為殷文英的恍惚,應該是熱氣未退所導致的精神困乏,他雖然擔心,語氣卻一如既往的冷,“公主的病還未痊愈,應該多做休息,邊疆水土不好,讓公主受委屈了。”

“叫我名字就好。”

博孝彥不假思索道:“禮不可廢!”

胃口不佳的殷文英正放下筷子,聞言嗤笑一聲,“禮不可廢,這倒是的确,那從今起我們還是不要分房睡了。”

手指微不可查的緊了緊,似乎又惹公主動了肝火,心中暗惱自己,博孝彥面無表情,“我與公主既已行過婚禮,身側自是永遠都有公主的位置。”

頓了頓,他在殷文英略有訝色的目光下,繼續道:

“若是公主确定了,我這就叫人在邊關宜城搭建公主府。”

憋了憋,努力的将你妹兩個字憋回嗓子裏,說話不帶喘氣,也難怪公主對這個不解風情的木頭總是揮袖而去了。

她凝視着博孝彥的臉,默默無語。

“......不用了。”斂去郁卒的心情,她緩緩直起身,腿有點麻了。

看着她的動作,博孝彥沉默了片刻,這才開口道:“公主應該多吃些。”

“我早間已用過了紅棗蓮子粥,呀......”

一個不慎,發麻的腿一軟,她整個人朝旁邊倒去,要慶幸不是向前倒進碟子盤子裏嗎?

——又或者需要慶幸一下身邊有個武力不凡、揚名四海的威武少将軍?而且已經被自己蓋了外人勿動的章子喲!

被博孝彥及時接住的殷文英微微張開口,一副小驚訝的表情。

攬着懷裏的人,博孝彥不覺失神。

她實在是太小了,小小的個子偎在他懷裏簡直就像是一個精致的布娃娃,粉妝玉砌,柳眉彎彎,天生帶笑的眼睛讓人看着就由心底生出一股甜蜜來。

她緩緩眨眨眼,不确定自己看到的黑發掩藏後那微紅的耳朵是不是幻覺。

将她扶好着站起來,努力壓抑心中的一絲不舍,但又很快的注意到那雙凝視着自己水汪汪的滿是專注的眸子。

“......”有種她的世界只有他一人的感覺。

博孝彥偏過頭掩住眼中的狼狽,清了清嗓子,語聲依舊幹澀,“公主行事切記小心。”

她再眨了眨眼睛,“不是還有你嗎?”

博孝彥聽了,也不看她,只是定定的看着幕布,深邃的瞳孔莫測至極,他可以一直陪在她身邊嗎?就算不可以,多遙遠的距離,她也可以有他。

“公主确定不再吃一些了嗎?”

“我不餓,你吃吧,我在旁邊看着就好。”雖然是站着看。

被注視着吃飯,這種感覺可不能下飯,再然後,博孝彥也沒有吃早膳的心思,叫手下将殘局帶走之後,便正色對殷文英開口道。

“公主,我還要同其他人讨論軍務,你是不是......”

“哦。”

這是要趕人了,但她很累,完全不想走那麽長的路回到自己的地方,抿了抿唇,“也對,你忙吧,我休息一會兒。”

博孝彥正要欣慰的點頭答應,好收拾一下泛起漣漪的心情,今天的公主與印象中的差別有點大,他感覺自己有些應接不暇,這邊才舒了口氣。

這又看到殷文英轉個身便朝營帳的那道幕布走過去,她的目标顯而易見,完全來不及阻止,博孝彥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掀開幕布,走了進去。

嬌俏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裏,他緊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公主大叫着求助。

“......”

短暫的沉默無聲,博孝彥的表情不可抑制的微妙了起來。

她的确是變了許多,不是幻覺。

幕布那一邊,殷文英剛一進來,她的目光便落在了最裏面一張硬床上,別誤會,主要是那裏有着一張很完整的虎皮,絨絨的皮毛漂亮極了,光是看着,她便能感受到躺在上面的惬意。

她承認自己有些絨毛孔,反正大部分女孩都有這個喜好,除了過敏的,哪個女孩能說自己不喜歡毛絨絨的東西。

打了個哈欠,拔了簪子,讓一頭烏發披至腰間,她便一頭栽倒在軟乎乎的虎皮之上。

幕布外面,博孝彥扯了扯嘴角,既然都跟公主說了要讨論軍務了,總不能不做讓公主知道自己先前是想要找個說辭,她一定會生氣。

想到這裏,他大步走到門口,冷聲道:“來人!去把吳軍師找來!”

“是!”門外的侍衛立刻高聲回答。

博孝彥皺眉,“小聲點。”

“是!”門外侍衛的聲音立刻低了許多,然後轉身跑步的聲音傳來。

随後博孝彥才轉身坐回到矮幾前,可若是仔細看,便能察覺他的左立不安,但這種忐忑很快的便消散了,因為武者的敏銳聽力讓他聽到了殷文英漸漸平緩的呼吸。

她睡着了,在他這裏。

他被她相信了嗎?

無人看到,一直被外人譽為冷面将軍的博孝彥此時唇角居然溢出一絲淺淡的微笑,雖然這個笑容很快的被斂去了。

沒多少功夫,吳逸便掀開營帳的外簾走了進來,他的樣貌與博孝彥是兩種不同的韻味,英俊而充滿儒雅之氣,寬大的青色長袍随着走動飄起,頗有魏晉之風。

“将軍安好。”

如果殷文英知道,原本導致原主差點紅杏出牆,還因此害死了将軍驸馬的男人就在這個營帳,也不知道會不會立刻從睡夢中驚得跳起來。

不過,她現在不知道,所以她蹭着虎皮睡得很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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